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撬了校草A墙角后[穿书]   作者: 山河立殿   简介:   [是个甜饼]   [泪腺发达的草包美人×循循善诱的虚伪校草]   一朝穿书,叶囿鱼穿进稳居江棠榜首的校园ABO文里,成了致力于撬校草墙角的炮灰攻。   顺带挨了一顿校草亲友的毒打。   这天之后,所有人都发现,曾经处处和校草作对的叶囿鱼转性了——   为了引起校草的注意,他开始以退为进,欲拒还迎。   上一秒还宁死不屈振振有词,下一秒就能梨花带雨用哭腔说“不要”!   围观A:刚刚他看我那一眼,竟然有点带感。   围观B:其实,我也不是不能试试BA?   围观O:哭、哭得好看又怎么样!OA是没有幸福的!   一传十,十传百。   [劣迹斑斑·不配做A] 叶囿鱼忽然变成了 [心机深沉·一哭就让人不由自主原谅他·幸好是个A] 叶囿鱼。   一起被夸大的,还有他对校草死缠烂打的爱意。   直到有一天——   他分化成了Omega。   *傻白甜/日常/校园ABO。   *看的时候建议不带脑子,因为作者写的时候就没带。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甜文 穿书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囿鱼×邬遇 ┃ 配角:下本开《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在钓鱼》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分化成O被校草撬了   立意:树立正确三观,切忌偏听偏信。 第1章   “人已经给你带到了。”隔间的人压低了声音快速说,“剩下的钱你给我打到卡里就行。”   话落,一张黑卡顺着隔间缝隙滑到叶囿鱼脚边。   仓促的脚步声倏地响起又消失,几秒的时间,那人已经逃命似的跑远了。   叶囿鱼脑袋发昏,自动过滤掉垃圾信息,一阵天旋地转后脑袋里就剩下“人”和“钱”两个字。   什么鬼?   他半眯着眼缓了两分钟,飘忽不定的失重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一阵刺鼻的骚臭味……   叶囿鱼连忙抬手捂住鼻子,奈何后劲太大,眼睛一酸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往外冒,瞬间就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明明记得,失去意识前他刚追平一本江棠上的校园ABO文。   作者足足用二十万字描写了一个和他同名的炮灰攻下场如何凄惨,最后那个轮x画面看得他一个寒颤,两眼一抹黑就来到了这里……一个厕所隔间?   这味道,难怪刚刚那个人跑得那么快。   叶囿鱼毫不犹豫,腾出一只手扒拉开锁,朦朦胧胧瞅准方向就往外跑。   这种地方,多呆一秒都有再次厥过去的风险。   他右脚才往前迈了一步,余光就瞥见地上黑糊糊一小团。他硬生生刹住脚,稳住因为惯性前倾的身体后,又退回到隔间里。   刚刚那人说的好像是……给他带了个人?   闭眼挤出眼眶里残留的眼泪,再睁开时他的视线已经清晰起来——地上安安静静躺着一张黑卡,卡面上用鎏金行草勾着“夜场”两个大字。   夜场……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叶囿鱼认命地弯腰伸手,指尖触及卡面的瞬间整个人一僵,寒意一点一点爬上他的脊椎骨……   黑卡正下方凹陷出一串数字——7609。   逼仄狭小的厕所隔间、夜场的房卡、7609……不会这么巧吧?   捡起卡,叶囿鱼不死心地翻了个面儿。   【夜场会所,娱乐放松的不二选择。欢迎致电0606-6688888,我们承诺为您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连胡诌的电话号码都分毫不差!   低声骂了句脏话,叶囿鱼顾不上捂鼻子,夹着卡把身上的兜都掏了一遍,终于在工装裤的第三个裤腿兜里掏出了一部手机。   亮堂的屏幕上,一双桃花眼直直望过来,紧蹙的眉头传递出一股子烦闷。   这人身后呜呜泱泱站着一群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每个学生胸前都挂着一枚标识牌——红底黑字ALPHA、蓝底白字BETA、白底红字OMEGA。   叶囿鱼的心咯噔又沉下去一点。   指纹解锁后,他快速点进信箱,空空如也。   不只是短信,连带通话记录、社交账号的所有记录都被清空了。压根没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   屏幕一暗,漆黑的镜面映照出一团张扬似火的头发。   叶囿鱼头皮发麻,不可置信地把手机拿远了点。   这是一张和他如出一辙的脸。   但就这个造型,换上天王脸都不顶用。   他扯了扯自己快敞到肚子的领口,心情很是复杂。   “唉!我说去你家随便搞个小聚会吧,你偏不信!结果呢,才进门就撞上叶囿鱼那个瘟神!”   “这话就不对!怎么说也是班长的成年礼,小聚会多没意思啊!”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过后,三个青年推推搡搡走了进来。   中间那人带着一副银框眼镜,吊梢眼在镜片的遮掩下削减了几分攻击性,微卷的短发贴在脸侧。从叶囿鱼这个距离看过去,竟然显得有点儿乖巧。   啧,不愧是班长,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叶囿鱼把手机和房卡一起塞进兜里,重新捂上鼻子,低着头就往外走,他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三人愣神的空档,叶囿鱼已经跟在服务生身后拐进了电梯。   《大佬的白桃味儿omega》是一篇自连载以来就稳居江棠榜首的校园ABO文。   作者混迹江棠多年,笔下的肉信手拈来香而不腻,素以1v1调/教play备受好评。   但是这一次,作者破天荒地放飞自我,小受出场十万字都没有和攻擦出火花,反而被一个名叫叶囿鱼的劣迹斑斑炮灰攻捷足先登。   文里,炮灰攻是主角攻的邻居,从小就嫉恨主角攻,分化成alpha后更是变本加厉。但凡主角攻有一点儿谈恋爱的苗头,他都要上去插一脚,前前后后撬了主角攻无数墙脚。   高二暑假的最后一天,炮灰攻去夜场会所找乐子,恰好碰上在会所庆生的班长等人,其中就有主角攻受。   心思扭曲的他看不惯主角攻春风得意,找了个手脚不干净的服务生弄掉了主角受腺体上的阻隔贴,让杂乱的信息素诱导主角受提前发情,又偷来了备用房卡。   等主角攻发现不对劲时,炮灰攻已经得手了。   这一段足足写了五万字,香艳无比。   而后整篇文就犹如脱缰的野狗,开始朝着读者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主角攻受还没摸上小手,炮灰攻的调/教play已经提上进程。   这晚过后炮灰攻被主角攻的信息素刺激到脑袋,造成永久性损伤成了傻子。   偏偏炮灰攻长得还挺好看,又是alpha,成功激起各种路人alpha的凌虐欲,紧接着就是长达二十万字的半强制play。   炮灰攻最后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叶囿鱼背脊一凉,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一点儿都不想经历那二十万字。   “叮——”   数字7一暗,电梯门应声而开。   在作者的设定里,主角受患有信息素饥渴症,发情期如果没有对象,一定要及时注射抑制剂,单靠毅力只会挨成傻子。   如果主角受今晚变成傻子,明晚估计就轮到自己了。   叶囿鱼交替搓了搓自己发凉的手臂,走出电梯,两只脚先后踏上软软的地垫。横竖都是傻子,那他不如傻得有尊严一点。   过道里两侧每隔两米都安有一盏昏黄的地灯,影影绰绰照着,倒是有那么点儿意思。   叶囿鱼绕着长廊走了一圈,终于在不起眼的某个转角处看见了7609。   他掏出房卡往门上一按。   滴的一声,迎面扑来一股直冲脑门的甜腻香味儿,熏得他眼睛瞬间就红了!   顾不上难受,他掀开一条小缝挤进门,反手就把门关了个紧。   “迹扬?”明明插着房卡,但没开灯,整个房间黑乎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叶囿鱼抬手对准开关上的荧光标记一按,骤然明亮的光线一刺激,眼泪像是终于找到宣泄的时机,瞬间就糊了他一脸。   适应室内光线后,他快步走过玄关——本该充满情趣的双人圆床上,这会儿正一动不动地躺着个满脸潮红的人,那张脸和他手机屏保一模一样!   屏保上那双风情万千的桃花眼此刻却紧紧闭着,濡湿发梢的汗水昭示着迹扬状态的严重。   床头柜被翻了个遍,情趣用具散落一地,甚至有各式各样的催情用品……抑制剂!   叶囿鱼脑袋嗡成一团,几乎是下意识地两步并作一步跑到浴室,拉开镜子上方的收纳层,入目是一溜的高级抑制剂。   他没敢犹豫,抽出两支就往回跑!   现在的迹扬就像个摔破的香水瓶,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甜腻香味,熏得叶囿鱼直流眼泪。   叶囿鱼抹掉遮挡视线的眼泪,利索拆开抑制剂外壳,瞅准迹扬后颈的腺体就要往上扎,本该晕厥的迹扬却倏地睁开眼!   眼看还有一厘米的距离就要扎进去了,叶囿鱼手腕蓦地刺痛,对准的针头生生偏离开腺体扎了个空!   迹扬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两只手都缠了上来,叶囿鱼没有防备,被强劲的力道带得一个踉跄,整个人迎面砸在床上!   手里的抑制剂不受控制地脱落,顺着床沿滚到地上。   叶囿鱼脑袋懵了又懵,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叶囿鱼感受着身下发情期omega特有的柔软身肢,只觉得分外满足。迹扬的不驯都被甜腻的气息掩盖,纵使骄傲如他又怎样?还不是照样被自己压在身下!】   叶囿鱼感受着身上不轻的重量,只觉得……放屁!   发了情的迹扬就像没有理智的野兽,逮谁咬谁!压根没有半点omega的特质!   叶囿鱼挣了几下,禁锢住他手腕的力度非但没有减弱,甚至加强了一些。迹扬一屁股坐在他腰上,差点儿没给他腰坐断!   “我是来给你送抑制剂的!”叶囿鱼偏过头换了两口气,甜腻白桃味冲的他两眼发昏,仅存的理智在这一刻崩裂。   叶囿鱼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一个翻身就把身后的人掀翻在床上!   一手钳制住迹扬已经虚软的双手,一手捞过床上未拆封的抑制剂,这回他也顾不上准不准,撕咬开包装就往迹扬的腺体扎。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半点儿没给迹扬反抗的机会。   手里最后一毫升液体顺利注射进的腺体,叶囿鱼终于深深松了口气!他偏开身体,正准备从迹扬身上挪开……   “砰、砰!”   两声巨响吓得他一个激灵,腿一软又重新跌坐回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铺天盖地的信息素就朝他袭来……   像炮火硝烟,沉重而窒息。   作者有话说:   柚柚冷漠脸:别人都穿进打脸文炮灰逆袭,为什么我穿进江棠文?   _   江棠就是阿海嘛。   是个甜饼! 第2章   喘不过气……好疼……浑身都跟散架了似的疼……   头晕……还有点儿想吐……   “呕——!”   消毒水气味混杂着作呕感上涌,叶囿鱼急忙侧过身体。   胃里空空如也,他干呕了好一会儿也没吐出什么来,倒是眼睛又开始发涩。   “柚柚,没事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还没来得及坐直身体,额头上一阵冰凉,温柔的女声就再次响起:“还好,终于不发烫了……”   “你身上的伤……我已经骂过阿遇了,他保证以后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直到一杯水递到自己手里,叶囿鱼这才看清面前的人,一位温婉雅致的女士。   她浅褐色的盘发有些松散,落下几缕搭在坎肩上,端庄之余平添了几分韵味。   消毒水味儿萦绕在鼻尖,无时无刻不刺激着他的泪腺,他垂眸压下眼睛的酸涩感:“谢谢您,我没事。”   这位女士对待自己的态度很是亲昵,叶囿鱼摸不准两人的关系,一时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干脆捧着水杯一口接一口地慢慢喝着。   虽然没能一觉睡回去,但好在他现在还没傻。   压在心口上的大石头似乎松泛了些。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再也回不去。   左右他亲缘淡薄,除了那套刚拿到钥匙的新房子,并没有其他惦念的东西……!   痛心疾首,不能细想。   水杯见底时,病房的门恰好被人从外面拧开。   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大步走进来,身上还穿着令人眼熟的蓝白色校服,胸口红底黑字勾着大大的ALPHA。   叶囿鱼瞳孔一缩,视线直勾勾地落在那张脸上。   邬遇两个字蓦地浮现在他脑海里。   偏茶色的眼眸和病床前的女士如出一辙,就连眼眉都有七分相似。   这样柔和的五官落在那人的脸上,像是竖起了尖锐的棱角,昳丽而张扬,用漂亮来形容完全不为过。   他忽然想起文里对邬遇的描述,莫名觉得贴切。   这人长得就像生人勿近的谍战片,多看一眼似乎都有命悬一线的风险。   “妈……”邬遇兴致缺缺,半阖着眼走向病床前的邬母,“我来换班。”   邬母秀眉一蹙,抬手在邬遇手臂上狠狠一拧,嗔怒道:“我以为你懂分寸!”   邬遇没躲,顺手扯过一把靠背椅坐下:“您吩咐的汤还得再煲半小时呢,一会儿司机会送来。”   邬母瞪了邬遇一眼,换上温和的神色对叶囿鱼说:“下午你爸妈就能赶到,邬遇先在这儿守一会儿,如果有哪儿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伯母傍晚再来看你。”   叶囿鱼乖巧点头,偏长的睫毛打下两团阴翳:“伯母再见,路上小心。”   关门声响起的瞬间,叶囿鱼一个没绷住,眼泪顷刻就往下落。   短短几秒,白色被褥被染出一大片泪渍,连他手上的玻璃杯都没能幸免。   “我都说了那汤没煲好。”   “迟半小时而已,至于哭得跟没吃过饱饭似的么?”   邬遇的声音蓦地响起,叶囿鱼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兜头就罩下一大片阴影。   玻璃杯被抽走,取而代之被塞了一手软乎乎的东西。是一包皱了吧唧的……宝宝湿巾?   包装开口被暴力扯开,露出内里湿漉柔软的一角。   邬遇咬字不重,透着点儿漫不经心:“擦擦。”   叶囿鱼刚想解释,对上那张恹恹的脸,识相地把话都吞进肚子里。   捏起湿巾一角嗅了嗅,确定没有味道后他放下心来,一连用了两片。   抹干净眼泪后,他顺手黏上湿巾的开口,幼圆体的“宝宝私/处护理”赫然映入眼帘。   这六个字恰好印在开口上,扯开时分成两部分,合上时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动作一僵,反复看了几遍,果断把卡在嗓子眼的“谢谢”一并吞进肚子。   邬遇递完纸就窝回了椅子里。   谁都没再说话。   叶囿鱼思索片刻,心里已经有了计较。邬遇现在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儿,就说明迹扬没出事。   这是个一拍两散的好时机。   心念电转,叶囿鱼率先打破安静的氛围:“那个……迹扬他还好吗?”   静默几秒后。   “我调过监控了。”邬遇撩起眼皮睨过来,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模样,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件无关轻重的事,“迹扬是被某个服务生带走的,恰巧七楼拐角的监控拍到了那人的脸。”   对上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叶囿鱼眼皮一跳,紧了紧捏着被褥的手,并不接话。   如果他没有卡在昨晚穿进来,现在的迹扬已经被炮灰攻标记了。在外人看来,他的确对迹扬下手未遂……   在脑袋里捋了一遍对未成年Omega下手的后果,他的心咔嚓就凉了半截。   思考之际,邬遇却话锋一转:“迹扬没事,也不打算追究。你昏迷后被老三他们打了一顿,只要你不追究,这些事就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多么悦耳的成语。   虽然挨了顿打,但不用变成傻子,也不会被二十万字。   叶囿鱼眼睛一亮,头却越埋越低。他强压下笑意,清了清嗓子快速说:“行,那就一笔勾销!”   说完,他连续瞄了邬遇好几眼。   邬遇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手机,指尖正飞快按着屏幕,丝毫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他。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全然松懈。   叶囿鱼暗下决心,以后一定绕着邬遇和迹扬走。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出院后能顺便转个学。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崩得太紧的缘故,一放松下来,腹部的酸胀感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强烈到无法忽视。   叶囿鱼试着屈起双膝,除了有些酸软无力外,倒是没有其他感觉。   还好,两只腿没有被打折。   他掀开被褥,一手撑着床沿,借力踩上床边的拖鞋。身体才刚站直一点儿,腿上一软,整个人失重就往地上扑!   慌乱间,一只手臂拦在他的腰上,瞬间分去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你就不能安分点儿?”   “那个……我想上厕所……”被邬遇这么一拦,叶囿鱼更憋不住了,但他的脚显然不太听使唤。顾不上窘迫,他一咬牙:“你能不能扶我过去?”   邬遇眉头微挑,嘴上却没多说什么。   抽水马桶前。   叶囿鱼偏过头,一错不错地盯着铺在地上的花色瓷砖,捏着裤腰带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度……他后悔了。   邬遇表现得过于坦然,甚至没有半点儿想要出去的意思。   厕所的消毒水味儿比病房里重得多,眼泪快要憋不住了。   “你在这儿我上不了……”叶囿鱼底气不足,说起话来也轻飘飘的,“你能不能先出去?”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两句话里夹杂着闷闷的鼻音。   “解不开裤子不会说?”邬遇轻嗤,“就知道哭。”   话落,叶囿鱼的手腕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扯离了裤腰。腰间,不属于他的两只手指灵活一挑,整条裤子顺势下滑。   两只腿骤然暴露在空气中,叶囿鱼脑袋嗡地炸开,脸颊瞬间臊得通红!他连忙抓住那只往下探的手:“剩下的我自己来!你出去!”   想到原文里邬遇那算不上好的脾气,他又飞快补了一句:“我真的要憋不住了……”   这一次邬遇没多停留,离开后还顺便带上了门。   臊是真的臊!   叶囿鱼一手撑墙,另一只手在燥热的脸颊上抹了一把,滚烫的热度只增不减。   快速放完水,他没敢再把邬遇喊进来,自己一步步小心往洗漱池挪。   镜子里,张扬似火的头发已经看不出造型,蔫了吧唧团成一团。   他没有细看过自己的头发,拿抑制剂的时候瞥了眼镜子,只隐约看到点儿杂色。   现在仔细一看,不仅杂,还渐变。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这张脸和他原有的脸如出一辙。   剔除掉奇怪的配饰,穿上素净的病号服,总不至于让人看一眼就想抽他。   脸上的热度差不多褪了个干净,叶囿鱼又往自己脸上掬了两抔冷水。彻底冷却下来后,他这才慢吞吞地往外走。   病房里,一个大号保温饭盒大大咧咧摆在靠背椅上,而邬遇已经不见踪影。   _   硕大的“第一中学”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晃得人眼晕。   叶囿鱼拎着饭盒站在空无一人的校门外,宛如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他不过是打了个盹儿,没想到睁眼即出院。   前一秒叶母还泪眼朦胧地询问着他的情况,医生插了句“皮实得很”,后一秒他就被叶父打包送来了学校。   说是打包,其实叶父叶母走得急,只给他捎了一套校服。   叶囿鱼瞥了眼学校里零零散散的几个身影,有些拿不准主意。下车前他瞄了眼时间,刚过四点。   他的假还没销呢。   抬手摸了把硬茬茬的头发,再联想到镜子里的艳丽色泽,他后退两步,当下决定先去附近理个发。   保安室里,两名保安目光灼灼,手里捏着小本儿蠢蠢欲动。   叶囿鱼转身欲走的动作像是踩到了他们的底线,两名保安对视一眼,不由分说地冲了出来!   “跑什么?站住!”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班主任是谁?没赶上开学?请假凭证呢?”   逃跑的小火苗才燃起来,滋啦就被硬性条件给浇灭了。瞄了眼那顶自己大腿粗的胳膊,叶囿鱼果断缩回往外迈的腿。   两名保安一左一右往他身边一站,跟两堵墙似的。   核桃味儿掺着羊奶的腥臊扑面而来,他身体一颤,脑袋也跟着晕乎。   在医院闻久了消毒水的味道,他都快忘了这是篇ABO文……   核桃味保安三两下翻开小本儿,又摘掉笔帽:“说吧,跑什么?把刚刚那些问题都答一遍!”   脑袋一昏,想事情也慢。   叶囿鱼把原文剧情过了一遍,想了老半天……他是哪个班的?   他只记得炮灰攻有事没事就杵在三班门口,变着法儿地找邬遇麻烦……   至于炮灰攻是哪个班的,作者好像压根就没提过。   身边两个保安又催促了好几声,叶囿鱼实在想不出合理的解释,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叫叶囿鱼,是高三的学生。前两天打架进医院了,刚刚才从医院里出来。”   “你这种刺儿头我见多了!”   “高三三班的邬遇是吧?你这饭盒我还有印象呢!”   保安嗤笑,勾勾画画记下了邬遇的名字,写完还在后面狠狠打上两个叉:“看你冒名顶替都不打腹稿,张口就来,这种事儿应该没少做吧?”   又添一个叉。   冒谁顶谁?   叶囿鱼瞪圆了眼,连忙拿起饭盒转了一圈,标红的【高三三班-邬遇】就刻在饭盒侧面,最底下那圈,还用的正楷。   这阵仗,没跑了。   羊奶味保安面色一凛,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飞快按下几个键:“高三年级部吗?三班班主任在不在?校门口逮到一个三班的刺儿头,叫邬遇!”   作者有话说:   邬遇:这小傻子跟汤圆似的,一戳就露馅。 第3章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保安豪迈地表示:“您放心,保证学生安全是我们分内的职责!人我一定扣下,不让他乱跑!”   叶囿鱼盯着手里的饭盒,不由陷入沉默。   这一瞬间,他忽然很想和邬遇交流一下饭盒刻字的心得。   短暂交涉过后,两名保安先后转身,分别递了个“你安分点儿”的眼神给他。   “走吧,跟我们去保安室待着。”   “你班主任一会儿就来捞你。”   叶囿鱼走在两人中间,不死心地重申:“我真的是叶囿鱼。邬遇是我邻居,他今天中午探病给我带了饭,我准备把饭盒还给他。”   “嘿!”核桃味保安乐了半天,突然转过身认真地盯着他,“你都这么坚持了,那我给你个机会。”   “你姑且就叫叶囿鱼吧。”   “说吧,几班的?班主任叫什么?”   叶囿鱼噎了几秒,张了张嘴又闭上……他要是知道这些,现在说不定连头发都剪完了,哪还至于在这里我替我自己?   保安就没指望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重新转身,步伐不停:“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仗着自己是alpha就无法无天。冒名顶替不像打架,这可是人品问题,很严重的!”   行吧。   他算是彻底没了辩驳的心思。比起一问三不知,他现在更奢望三班班主任能认出自己,再把自己领走。   三两步迈进保安室,叶囿鱼挑了块干净的墙角就打算去蹲一蹲。   两个保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只袖珍小板凳往他手里一塞:“也别说我们苛待你,坐着等吧。”   这一坐就是十分钟。   叶囿鱼抱着饭盒缩在小板凳上,时不时就瞄一眼教学楼的方向,看得眼睛都花了。   下课铃响,一个文质彬彬带着点儿书生气的小男生慌慌忙忙从学校里跑出来,身后跟着高出他一大截的邬遇。   小男生跑进保安室时气息还不太稳:“那、那个,我是三班的班主任……”   叶囿鱼抬起头,恰好撞进邬遇茶色的眼睛里,带着点儿微哑的声音钻进耳朵,他听见邬遇说——   “我就是那个刺儿头。”   叶囿鱼:“……”尴尬。   叶囿鱼心虚地挪开眼,慢吞吞从小板凳上站起来,露出怀里刻着名字的饭盒。   他分外诚挚地说:“这真的是个意外。”   两个保安走上前,三言两句把情况复述了一遍。   “他说自己叫叶囿鱼,又支支吾吾不肯说是几班的。”   小男生听完一脸茫然,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情况。   他看了看叶囿鱼,又看了看那个饭盒,呆滞几秒,随后抱歉地对保安解释:“他的确叫叶囿鱼,也是我带的三班学生。昨天进的医院,请了一星期病假。”   彼此对完信息,保安确定叶囿鱼是真的刚从医院出来,这才松了口。   三人走出保安室时,上课铃刚响。   叶囿鱼昏昏沉沉地跟在邬遇身后走着,脑子还没能捋顺过来。小男生说他是三班班主任,自己是他带的三班学生……   炮灰攻竟然和邬遇同班?!   既然同班,他何必每天大费周章堵在班门口,教室里难道没有他的容身之地?硬气点,堵在邬遇座位上不是更省事?   这一刻,叶囿鱼忽然有点儿跟不上作者的脑回路。   他跟在邬遇身后又走了好几步,邬遇身体一顿,倏地停下脚步。   叶囿鱼等了等,邬遇似乎没有要继续走的迹象。   他不明所以地探出头,正对上小男生那张带着点儿婴儿肥的脸。   小男生应该是个omega,刚刚他跑得急,周身就隐隐围绕着一股甜甜的奶味。像是加糖熬制了很久的醇香牛奶,差点儿给叶囿鱼闻饿了。   这会儿他浅淡的眉毛拧成一团,两只杏儿圆的眼睛死锁在叶囿鱼身上。   “你能想通是件好事,打架的事就算过去了。既然决定重新开始,老师期待你今后的表现。”   “这节是体育课,你和邬遇带上衣服就直接去上课吧。”   “别忘了跟宿管报备。”   一口气秃噜完,小男生朝两人挥挥手,转了个方向往另一栋教学楼走去。   三句话,叶囿鱼一句都没听明白。   邬遇没给他思考的时间,撇下一句“跟上”抬脚就走。   五分钟后。   叶囿鱼跟在邬遇身后拐进一座独栋建筑里。   过道里空无一人,隐约能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吵嚷声。   尽头,两道闪着红光的指示牌竖在地上——OMEGA专用通道、AB混合通道。   其中OMEGA几个字母被着重标粗。   水汽混着浅淡的消毒水味钻进鼻子里,叶囿鱼这会儿才明白“体育课带衣服”的意思。   “不是我说你张岸——”   “你这也太骚包了吧?!你当你在选美呢?竟然带三角的!”   “老三你少看不起人!就哥这身材,穿三角简直是给omega免费送福利!”   叶囿鱼顺着声音看过去,偌大的更衣室里只有两个人,老三个子壮硕,张岸则偏纤瘦。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他们是昨天晚上跟在班长身边的那两个人。   “你问问你贴钱,omega们要不要你的福利?”老三还想说什么,冷不丁和叶囿鱼打了个照面,话到嘴边生生变了调,“操——这不是瘟……!叶囿鱼!你不是住院呢吗?”   “遇哥!我就眯了那么一小会儿,转头你人就没了!你什么时候和他凑一块儿了?”张岸裤子脱到一半,手里还拽着一条弹性十足的三角泳裤。   邬遇没想细说,只说“出了点儿小事”。   顿了顿,他目光掠过老三和张岸:“阮老师找我了解昨天的情况,我只说了一半,你们别说串了。”   昨天下手最狠的就是老三。   事后反应过来不对时,他们已经把人揍进了医院。   一听要串供,老三和张岸二话不说就答应:“行!你怎么和阮阮说的?”阮阮是他们给班主任起的别称,班主任姓阮,为人处世都软乎乎的,可爱得紧。   叶囿鱼这下也明白了——班主任说的第一句话,多半和邬遇脱不开干系。   “我说我们打了一架。”   “相见恨晚。”   叶囿鱼隐约觉得不对劲,邬遇又说:“决定一架泯恩仇,顺便组个学习小组。”   嗯?   这么组怕不是要学习打架的艺术。   张岸把脱下来的校裤往储物柜里一塞,激动地说:“不愧是遇哥!阮阮最看重学习态度!稳了,他应该不会再追究我们打架的事儿了!”   倒是老三看出了点苗头,他迟疑道:“阮阮没提什么其他要求?以往瘟……叶囿鱼找茬!哪次不是检讨扫厕所混着来?”   邬遇似乎是轻声笑了笑,短暂又急促,混在泳池传来的喧闹声里,叶囿鱼听得并不是很清楚。但就刚才那么一下,足以让他头皮发麻。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阮老师说只要你们第一次月考能进前五百,打架的事就一笔勾销。如果没进,就包一个月的厕所。”邬遇如是说。   具体的要求一出来,老三立马松了口气:“那不难!”他们虽然偶尔混,但成绩始终徘徊在中游。往常发挥得好些,三四百名也不是没考过。   可叶囿鱼就不一样了。   他自诩高中毕业后就没认真碰过书,从大学混到工作。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穿进江棠文里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让他考进前五百名?!   作者有话说:   柚柚: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 第4章   那头老三和张岸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着脱裤子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两人毫不避讳,利落换完泳裤就开始冲邬遇招呼:“遇哥,班上的omega从上节课就开始觊觎你的身体了——”   “你到底带的什么样式?给我们俩先瞅瞅呗?”   体育课项目都是班主任抽来的,抽到什么全凭手气。   阮阮连着两个学期抽到羽毛球,班上的alpha、beta们上得都快长毛了。   这次好不容易抽到个大的,无数颗心蠢蠢欲动。   老三和张岸的问题看似不正经,却很有吸引力。   沉浸在打击里的叶囿鱼眼睛一亮,瞬间起了兴致——邬遇这人看起来拔凉拔凉的,大概率走的是禁欲风……!   叶囿鱼飞快瞄了眼邬遇,发现他连眼皮都没撩,依旧是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良久这人才应了一句:“落在班上了。”   老三和张岸对视一眼,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咳!”老三打开储物柜,伸手拿出一个封上口的简约纸袋,“下课那会儿人多,走得又急,班长不小心碰倒了遇哥你的桌子。”   张岸连忙举手以示清白:“我发誓真的是这样!这个纸袋就是那时候掉出来的!我们谁都没有打开看过!”   邬遇没有理会老三和张岸,而是偏过头直视叶囿鱼。   明明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眼神,叶囿鱼却被看得心里直犯憱。他不明白邬遇是什么意思,邬遇又不说话,他只能硬着头皮先开口:“怎么了吗?”   他脑袋快速运转,正琢磨着要不要多说几句话,就听见邬遇问:“你想看吗?”   叶囿鱼身体猛地一僵,一时间心如捣鼓。   短短几秒钟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他脑袋转了又转,终于在邬遇直白的目光下当场当机……   他听见自己自暴自弃的声音——   “是,我也想看。”   “操……”   “遇哥你别吓我啊!我不看了还不行吗!一条泳裤而已,你犯不着拿叶囿鱼来恶心自己!”老三说完把袋子往回塞!动作带风,一秒也没敢停顿。   邬遇却打断道:“打开吧。”   张岸目瞪口呆地杵在旁边,没能插上一句话。最终,他低声骂了句“操”。   周遭寂静了几秒,老三愣是没敢把袋子再拿出来。   四个人又僵持了小半分钟,泳池传来三声清脆的哨声,代表集合。   张岸抓准时机顺势说:“遇哥,我和老三替你请个假吧……老师都吹哨了,我们就先进去了!”   老三连忙点头:“对!那我们就先走了!”   见邬遇没有反驳,他们两个脚下生风,几秒就走得没影了。   更衣室里瞬间只剩下叶囿鱼和邬遇两个人。   叶囿鱼压根不知道有游泳课,更没有带泳裤。   加上刚才那段莫名其妙的对话,现在他整个人都臊得慌,恨不得原地消失!   邬遇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几步走到老三没来得及关紧的储物柜前,拿出了那个已经泛皱的储物袋。   刺啦一声,封过口的纸袋彻底被扯破,映入眼帘是两团花色完全一样的崭新泳裤。   叶囿鱼怔愣两秒,就看见邬遇单拎出其中一条轻轻一抖,轻便的布料完全展开,不是泳裤,而是一件连体泳衣。   泳衣的拉链开在前胸处,领口微微向上延伸,恰巧能遮住小半截脖子。   两只偏长的袖子耷拉在衣侧,乍一看遮得特别严实,但是下半部分的布料和张岸身上的小三角有得一拼。   最重要的一点——   这一看就不是邬遇的码。   电光石火间,叶囿鱼眼皮一跳,忽然就明白了邬遇的所有意思。操!   邬遇又抖开另一条,是条再普通不过的长款泳裤。   “长裤是我的,长袖是我妈给你准备的。”   “如果你想,也可以现在就换上。”   叶囿鱼想都没想就果断摇头,言辞坚决:“不。我还没销假,这节课不上也没关系。”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件泳衣和昨晚他穿的衣服,竟然有那么点儿异曲同工的地方……   邬伯母简直是心灵捕手,喜好拿捏得过于到位。   邬遇不太在意地点点头,随手把两件都团成原样塞进开了口的纸袋里。   末了他说:“这节上完就放学。我先回宿舍,你要一起吗?”   在剪头发和回宿舍之间权衡片刻,叶囿鱼还是决定先跟着邬遇回一趟宿舍。他初来乍到哪儿哪儿都不熟,认个路再去剪头发也不迟。   _   和泳池的AB通道一样,宿舍楼也是AB混住。   alpha们领地意识很强,为了减少矛盾,每个宿舍都会合理安排几个beta。   宿舍楼下,邬遇往墙边一靠,点了点宿管方向:“去登记吧,我在这儿等你。”   邬遇说得自然,叶囿鱼下意识就接了句:“行。”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愣在原地,登记什么?   “那个……”叶囿鱼瞄了眼宿管所在的窗台,原本空空如也的窗台倏地多出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隔着衣服都能看出那一道道肌肉纹路。   这楼的宿管是个退役alpha,听见两人的动静,短短两秒他已经好整以暇地在窗台后边坐稳了,一双锐利的鹰眼上上下下把叶囿鱼扫了个遍,似乎就等着叶囿鱼先开口。   顶着那道灼热的视线,叶囿鱼整个人都狭促起来,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度又蹿上来了!   宿管似乎耐性不佳,两条粗黑的眉毛肉眼可见地皱了起来,叶囿鱼心里一跳,求助地看向邬遇:“我不知道要登记什么……”   连他自己都发现,自己这句话说得极软,就像在撒娇。   邬遇挑眉,默认了叶囿鱼的示弱。   他两步走到窗台处:“A栋203的叶囿鱼换到B栋501,信息已经录入过了,来拿个钥匙。”   宿管外表凶悍,实则是个老好人。   他精确地从几大串钥匙里找出B栋501那把递给邬遇,大手一挥,操着粗犷的嗓音说:“上去吧上去吧!开学第一天就不记你们逃课了!”   叶囿鱼一脸茫然。   竟然是换宿舍?   拿完钥匙,叶囿鱼好声好气地对邬遇说了声“谢谢”。   他没好意思再麻烦邬遇,一个人找准B栋,慢吞吞地爬上五楼。   顺着门牌号找过去,叶囿鱼从走廊这头走到另一头的拐角。   还算开阔的视野里,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过道上,手里正拿着一串钥匙准备开门,赫然是刚刚在楼下才告别过的邬遇。   叶囿鱼脚步一顿,停在504门前:“好巧啊,你也住五楼?”   邬遇捏着钥匙肚子轻轻一拧,没有接话,自顾推开门走进503。   叶囿鱼尴尬地摸摸鼻子。   其实他挺能理解邬遇的。换成是谁,一天被麻烦这么多次,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就在他以为邬遇下一步该“砰”地一声狠狠关上门时,邬遇的声音慢悠悠从宿舍里传来——   “是挺巧的,新舍友。”   叶囿鱼蓦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抬头,硕大的501正稳稳当当的架在门框上。   不是503,而是501。   作者有话说:   柚柚:四舍五入相当于同居了,刺激。 第5章   宿舍很好,应该是四人间。   叶囿鱼挑了间淳朴的理发店,浑浑噩噩地坐下,邬遇倦懒的身影却始终占据着他的脑子。   他想象中的一笔勾销,应该是邬遇把迹扬揽进怀里,再厌恶地对自己说:“这些事一笔勾销我可以不计较,但从今往后你给我滚远点!”   然而事实上,邬遇不仅给他送了饭,还成了他舍友。   叶囿鱼卸掉力气往软垫里一窝,觉得自己懵逼又无辜。   他只是想看个江棠文疏解一下压力而已。   被炮灰攻的下场吓得没能成功疏解就已经够惨的了,竟然还要让他亲自体会一下炮灰攻的下场……   “哟——”   “长得挺俊一alpha!”   理发店老板是个胖墩墩的中年大叔,他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叶囿鱼的头发,不赞同地摇头:“好好一张脸都被发型给拉垮了!”   叶囿鱼连忙收回思绪,略微坐直身体:“我想把头发剪短,顺便染回来。”   老板了然:“我看你就像失恋的样子。”   “现在的alpha果然还跟我们当年一样,一失恋就换发型。”   没等叶囿鱼解释,老板又快速补了一句:“不过你这头发都长得差不多了,没必要染。”   叶囿鱼一噎,对上老板那跃跃欲试的眼神,他试探开口:“那……您看着剪?”   老板瞬间咧开嘴:“你放心,我下手包你满意!”   洗过一遍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侧。   少了夸张造型的衬托,镜子里的人瞬间变得乖巧。随着头发的剪短,他完整的五官也逐渐展露出来。   叶囿鱼的头发带着点儿天生的栗色。   短了一大截的头发吹干后没能炸起来,而是软乎乎地贴着脸,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还算精致的眉眼。   _   剪完头发后,叶囿鱼在附近随便吃了点儿路边摊就往回走。   一路上,形形色色的气味萦绕在他鼻尖。   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这是个受信息素主导的世界。   信息素就像一个人的外貌,能够直白地给人留下印象。某种程度上,它比外貌更私密。   邬遇的信息素,好像是炮仗味儿的?除了闻起来冲了那么一点,还是挺……   挺别致的。   转眼又走到504前,叶囿鱼油然生出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   501的门没有关紧,咋呼的声音顺着门缝钻了出来。   “遇哥!”   “你看这个新生TOP1的贴,刚刚更新这楼,这alpha我怎么觉得长得那么眼熟呢?”   叶囿鱼上前两步推开门,恰好听见邬遇没什么感情的声音——   “叶囿鱼。”   叶囿鱼下意识应道:“怎么了吗?”   他顺着声源看过去,发现邬遇大半个人窝在椅子里,手里还拿着一本教辅材料。   邬遇似乎是听见他的声音才抬的头,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邬遇轻声说了句“没事”。   一旁的老三像是看见了什么惊悚的东西,连忙低头扫了眼手机:“操,还真是一模一样!”   几秒后他又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不是?叶囿鱼?!”   老三还想再说什么,邬遇却抬手指向床上的两个小豆腐块,先开口道:“白色是垫被,蓝色是被子。”   宿舍是四人间,上下铺,还剩一个上铺。   叶囿鱼瞥了眼那硬邦邦的床板,脸不由自主就热了起来。搬新宿舍,钥匙是邬遇帮忙领的,竟然连被子都是邬遇替他准备的……!   “谢谢。”迅速冷静下来后,他认认真真朝邬遇的方向鞠了个躬。   说完,他忽视掉老三震惊的目光,专心整理起床铺。   和豆腐块摆在一起的还有一套崭新的被套,花色和邬遇床上的一模一样。   一看就出自邬伯母的手笔。   老三看得眼睛都直了,直到看见叶囿鱼抖开手里的被套,他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往邬遇身边凑:“遇哥,你说的新舍友就是他?你和叶囿鱼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不会是他拿昨晚的事威胁你吧?!”   邬遇散漫地给手里的教辅材料翻了个页,才说:“之前提过,我和他是邻居。”   老三点头:“对啊!那种从小干到大的邻居!”   叶囿鱼手上动作一滞。   老三似乎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清楚,两只手比划了一通,又强调了两遍“从小干到大”。   叶囿鱼终于忍无可忍地纠正:“不是干到大,是干架。”   老三瞬间笑出声:“不是,你那能叫干架吗,充其量叫找打!”   叶囿鱼:“……”   出于男人的面子,叶囿鱼不死心地接了一句:“以前干不过不代表以后干不过!”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叶囿鱼飞快抬头,正对上邬遇张似笑非笑的脸。   邬遇眼底染上一层兴味。   他思忖了一会儿,故意放慢语调:“那就……等你来干?”   哐当——   阳台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张岸一脸诧异地站在那里,手里握了个空。   他僵硬地捡起地上的手机揣进兜里,看看邬遇,又看看上铺的叶囿鱼,斟酌说:“我不是刚上完厕所嘛,那啥……你们继续?”   说完,张岸自己先端不住了,他搓着手上的鸡皮疙瘩快速走进来,眼放绿光地盯着叶囿鱼:“我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呢,论坛上那个新生TOP1还真是你啊!”   叶囿鱼不明所以:“什么是我?”   刚才进门时他就听见了新生TOP1,被邬遇一打岔忘了。这会儿看张岸这么震惊,他倒是真的有点儿好奇。   张岸一把递出手机,屏幕上是粉嫩的论坛界面。   【新生TOP1——】   【如题,话不多说直接上图,亮出你心中的新生TOP1——】   【试问还有比校草更A的Alpha?】   【虽然但是,校草明年就要毕业了叭?难道真的没有能打的Alpha?】   【臭烘烘的A有什么好看的?要看就看最软的O。】   【楼上直A癌。鉴定完毕。】   【好看的人不分性别!实不相瞒,我ABO通吃!】   ……   【没人上图?那我来!今天偶遇一个问路的学弟O,颜值是真的能打!】图片.JPG   【谢邀,御姐A,亲妹。】图片.JPG   【操啊,楼上杀我。勉为其难秀秀弟弟吧,虽B尤荣。】图片.JPG   ……   【新生长得都太好看了叭!】   【接楼上:ps留个校草后援群号,欢迎志同道合的集美!】   【校草我可以!同留个群号,验证码要哥哥亲在腺体上!】   【楼上别抢人,验证码只撞哥哥胸膛!】   ……   【前方高亮——】   【TOP1非他莫属!】图片.JPG/图片.JPG/图片.JPG……   校草就是邬遇。   冷不丁看见几十楼不同的群号,叶囿鱼刚刷新对邬遇人气的认知,入目就是一溜自己的照片,少说也有十几张。   看背景,应该是他刚吃完路边摊往回走的时候。   最后那张加了个背景虚化的滤镜,配上他不聚焦的眼神,竟然硬生生P出一种超然物外的气质。   底下还有很多楼猜他气质出众,一定是来自书香门第的。叶囿鱼尴尬得头皮发麻,连忙把手机递回去:“不是我。”   张岸捧着手机啧啧称奇。   “我某个哥哥就是出生在书法大家,讲真的,没有直观体会过可能不太懂,但这种气质真的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   “他们说得这么有理有据,我差点儿都要信了!”   “太他妈玄幻了。”老三摇摇头,抄起手机往床上一躺,整个人瞬间就没声了。   邬遇轻笑一声,视线却并没有从材料上移开,甚至连续翻了好几页。   耳边,张岸还在咋呼地说些什么,叶囿鱼脑子里却只剩下邬遇的笑声。微热的触感从耳廓传来,短短几秒,他的脸已经红了个透彻。   睡前,叶囿鱼掏出衣服口袋里的手机。   昨天草草翻完记录也没细看,他今天付钱时又瞄了眼,只记得屏幕上迹扬那张出众的脸。   迹扬生了双桃花眼,五官不像邬遇那样具有侵略性,反而显得格外柔美。配上淬了糖的白桃味信息素,很难让人不心生好感。   叶囿鱼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不愧是主角”,面无表情地点开相册,正想挑一张正常的背景,心脏却倏地漏跳一拍——   映入眼帘是几十张一模一样的脸。   吃饭的迹扬,上课走神的迹扬,课间打盹的迹扬,厕所门口偶遇的迹扬……甚至是昨晚在会所,和邬遇说话的迹扬。   戳进时间排序,从一年前开始,每一天都会有至少一张迹扬的照片。   地点遍布整个学校,几乎没有拍不到的背景,简直跟在迹扬身上安了雷达似的。   原文里并没有提及偷拍这个内容,倒是埋过一条浅显的线。   炮灰攻几次追迹扬未果,班长顺着老师那儿的资料拿到了炮灰攻的联系方式,借其他人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原话大概是【O都是欠/干的贱货,标记完再干几次就老实了,你难道只会跟在邬遇屁股后面捡破烂?】。   这句话就像炸进深水的鱼/雷,声响不大,余震却不小。以至于炮灰攻对迹扬作恶时,脑袋里还是这段话。   想到这段剧情,叶囿鱼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手机也随着一颤,是一条好友申请——   【WY:叶伯父叶伯母出国旅游,让你周末来我家吃饭。】   嗯?   叶囿鱼一脸懵逼地把这段看了三四遍,切回最近聊天,确定没有收到任何新消息。   三人群里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叶父半年前发的:【转——子女出门在外该注意哪些事情?专家父母是这样说的:没事少回家……】   叶囿鱼沉默两秒,默默切回去点了通过。   作者有话说:   邬遇大爷躺:来。 第6章   猛地换了个环境,叶囿鱼以为自己会睡得很不安稳。   事实上他一觉睡到大天亮,还差点儿睡过头。   叶囿鱼起得晚,慌忙洗漱后几乎是踩着铃走进教室的。整个教室坐得满满当当,只有四排最后一桌还有两个空位。   邬遇走在前面,自然地坐到内里靠窗的座位上。   叶囿鱼没想太多,挨着邬遇就坐了下来。   他才坐下,唏嘘声混杂着喧闹瞬间就充斥整个教室。   糟乱的声音一股脑地响起,他还没听清其他人在说什么,隔着一条过道的老三就冲他嚷嚷:“你不回自己座位,挨着我遇哥是想挑衅?”   回自己座位?   叶囿鱼心里一突,连忙扫了眼班上的座位,每个座位配一颗脑袋,的确没有多余的座位。   坐在邬遇前面的张岸侧过半个身子,用“果然如此”的目光直勾勾望过来:“我当时就说得做个脑CT,你们偏不听。”   叶囿鱼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前桌瑟瑟缩缩偏了个小头,奶白的脸才转过来一点,余光对上自己的视线,身体一颤,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连忙坐直身体,连带着椅子都往前挪了十几公分,活像见了鬼。   嗯?   正在这时,一道纤瘦的身影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两本厚重的书。   “那、那个……早上睡过头了,不好意思。”   阮阮顶着一张泛红的脸扫过全班,在看见叶囿鱼时明显一顿,随即露出一个颇为欣慰的笑容:“叶囿鱼同学愿意坐进班里听课,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继续努力。”   与此同时,浅淡的吐息贴着叶囿鱼的耳侧散开,邬遇刻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以前嫌教室气味杂,申请了坐在外面听课。”   叶囿鱼脑袋嗡地炸开,耳廓一热,似乎连血液都开始回流……难怪炮灰攻总堵在班门口!   后来的四十分钟上了什么内容,叶囿鱼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记得下课铃响的前两分钟,班主任又重新表扬了他一遍,话里话外都寄托着对他的深深期望。   一节课下来,叶囿鱼的脸红红白白反复了无数次,直到张岸从抽屉里掏出两人份的早餐。   “遇哥让我带的早餐,捂了一节课,还算热乎!”张岸把早餐往他们桌上一摆,“上节课你们卡得太准,又是阮阮的课,我没敢往外拿。”   叶囿鱼没什么胃口,只挑出豆浆小口地喝着。   邬遇没什么意见,慢条斯理地开始解决剩下的早餐。   半杯豆浆下肚,周围的喧闹声越来越大,一道尖锐的声音蓦地传进众人耳朵里:“不就是长了张过得去的脸?这种败类根本不配做Alpha!”   似乎是有人反驳,那人又说:“我就是敢说自己的人品比他高尚千万倍,他不就是仗着家世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吗?”   话音戛然而止,叶囿鱼似有所感地抬头,正对上十几道炽热的视线,视线最中央,一个beta正拿手指着自己。   见叶囿鱼没接话,那个beta愣了一秒,立刻加大分呗怒不可遏:“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乍一听好像没什么毛病,但叶囿鱼认真想了想炮灰攻之前的种种作为,不太赞同地摇头:“我好像只找过邬遇的茬。”   思绪一转,他又飞快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的脸确实还算过得去。”   那个beta气急,脱口而出:“你!你不要脸!”   说完见周围的人神色怪异,beta涨红了一张脸,快步从前门走了出去。   “可以啊,嘴皮子还挺利索!”张岸只诧异了几秒,立马换上一副欣慰的表情,就像看见自家儿子突然争气的老父亲,“我还以为刚才那一下你得往他脸上怼呢!看来果然不用做脑CT……”   然而叶囿鱼一点也不想当儿子。   他撩起眼皮凉凉地看了一眼沾沾自喜的张岸,果断低头喝起了豆浆。   班上的学生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时不时向叶囿鱼投来打量的目光。   叶囿鱼恹恹地又喝了两口豆浆,终于没能顶住那些四面八方的视线。他推了推已经解决完早餐的邬遇,凑近了些说:“换个位子呗?”   邬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望进那双茶色的眼睛里,叶囿鱼却像是忽然明白了这人的意思,他试探性地喊了声“遇哥”。   “操……”   张岸不是第一次目瞪口呆了,他熟练地闭上嘴巴,转过身端正地坐回位子上。   邬遇连人带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意思明显。   叶囿鱼没敢磨蹭,连忙擦着缝隙往里钻。鼻尖蹭过邬遇衣服的瞬间,他似乎嗅到了一丝凌冽的气息,就像……置身雪地一样。   叶囿鱼回过身想细闻时,那道气息已经消失不见。他又没好意思往邬遇身上凑,只能作罢。   上了半天课,叶囿鱼没听明白什么,倒是大致了解了自己当前的处境——   理科生,年段倒一,每个科任老师口中的典型反面教材。上课还另辟蹊径,不肯坐在班里。   为此,课间他还专门抽时间走到门外瞄了眼他的单人座,顺便搬了趟书。   他的座位就设在前门入口处,紧贴着墙。   听张岸说平时为了迁就他听课,前门和第一扇窗户都是敞开的,虽然一年下来他也没听几节课。   叶囿鱼是了解自己的,班上的AO即使释放信息素,顶多就像在脖颈上晕了一两滴浅淡的香水,并不能对他造成干扰。   但炮灰攻显然很在意这些杂乱的气味……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和炮灰攻完全不同的人生又切实存在着交点……真的只是巧合吗?   放学铃一响,老三和张岸前后脚就蹿了出去,带起一阵疾风,跨出班门那瞬间还不忘回头:“遇哥!我们先去占位!”   声音之大,生生把叶囿鱼从思绪中吓了回来。   身旁,邬遇不紧不慢地合上书,顺带拿出手机回了个信息。打字之余,他状似无意提了句:“你上课在想什么?老师看了你很多次。”   灵光一现,叶囿鱼敛下多余的情绪,幽幽抬头:“在想……怎样才能考进五百名。”   这一刻,叶囿鱼忽然万分庆幸炮灰攻是个学渣。   但凡炮灰攻的设定稍微复杂些,是个人品不行但学习好的矛盾体,他保证每节课都能用不同姿势掉好几次马。   邬遇若有所思睨了他一眼,索性也不戳破,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你有什么擅长的科目吗?”   叶囿鱼脑袋一顿:“语、语文吧?”   毕业这么多年,他脑子里也就剩下一些语言的艺术了——比如怎样委婉而不失礼貌地拒绝一个人。   他想了想,这好像也不属于语文范畴。   快速在脑子里把语数英物化生过了一遍,他又迟疑地望向邬遇:“我好像……没有什么擅长的科目?”   邬遇静默两秒没有说话。   “那什么……先吃饭?”邬遇的表情过于淡漠,叶囿鱼忽然就想起上学时被学霸支配的恐惧。   耳朵的温度蹭地往上窜,他下意识捏住自己发烫的耳垂,狭促地起身想要往外走。   邬遇坐在外面,他没好意思让人挪开,索性直接从座位上跨出去。   右脚才跨出一半,他的鞋尖顺着凳子边沿一勾,凳子狠狠绊在他左脚上,他重心一个不稳就直挺挺地往地上砸去!   凳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刺啦声,他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象,脖子一紧,顺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带了回来。   邬遇把人又往上拎了拎,确定叶囿鱼稳当地站住了脚,这才卸去手上的力道,语气却蓦然冷了下来:“想出去不会说吗?”   虽然只是短短几秒,但体重摆在那儿,叶囿鱼的脖子上骤然勒出一道显眼的红痕。刺痛感从脖子上传来,他讪讪地摸上脖子,心跳如鼓。   刚才那一下要是真的磕下去,脚废了不说,脸还得跟垃圾桶来个亲密接触,指不定得磕掉他多少颗牙。   叶囿鱼莫名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   邬遇刚才起身起得急,凳子擦着地面滑出去一米远,这会儿正歪七扭八的顶着墙,叶囿鱼脚下的凳子也被踢到了垃圾堆旁边,看起来就跟刚干了一架似的。   缓过害怕那一阵,叶囿鱼倒不觉得自己有错,谁没几次平地摔啊?何况他还是被凳子绊倒的。   但邬遇脸色不虞,他没敢再往枪口上撞。三两步把凳子拎回来,他低下头,放软了语气说:“遇哥我错了,对不起。”   邬遇垂眸,入目就是一颗软乎乎的脑袋。   这个角度恰巧能看见他衣领上方露出的一小截后颈,是腺体的位置。   栗色的头发挑肤色,但叶囿鱼皮肤好,即使不像omaga那样白嫩,依旧显得乖巧万分,甚至不像是一个alpha。   这种变化,大约是从前天晚上开始的。   邬遇敛下脾气,再抬头已然又恢复成平常那种倦懒的模样。他扫了眼叶囿鱼的发旋,说:“走吧,我妈让家里送了饭来。”   这小傻子大概还觉得自己演的是浪子回头,装得天衣无缝。 第7章   时隔一晚,再次踏进保安室时,叶囿鱼还有点儿泛虚。宿舍里那个饭盒还搁书桌上摆着呢,邬伯母竟然又送来一个。   同样的大小,同样的款式,甚至连底下那圈正楷红字都一模一样。   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28寸的行李箱,镭射的,手柄处还零零碎碎挂了十几条链子。   个人风格过于明显,叶囿鱼只瞄了一眼就知道这是自己的箱子。   虽然叶父叶母出国旅游没有和他打招呼,但好歹记得给他送衣服。说明这个儿子在他们心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吧?   叶囿鱼和邬遇前脚刚到宿舍,老三和张岸立马就冲了进来。   “遇哥!楼下就看见你们俩了!”老三一挥手,扬起手里整整齐齐的四杯奶茶,“一收到阿姨带饭的信息我和张岸就赶回来了,顺便给你俩带了奶茶!”   张岸比老三热切些,才进门他就直奔饭盒,跟饿狼扑食似的:“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一个暑假没有吃过阿姨做的饭,我都饿瘦了整整0.5斤!”   饭盒的容量叶囿鱼早就领会过了,不过当他真的看见四层满满当当的饭菜时,还是惊叹了一下。   饭菜是按层分好的,每人一层,最底下那层放的是蔓越莓小饼干。   吃完饭,叶囿鱼把墙角的镭射行李箱拖出来,打算先拿一套替换的睡衣。昨天因为没有替换的衣服,他冲完澡后连睡觉穿的都是校服。   然而当他把行李箱放平在地时,他却懵在了原地。   老三手揣奶茶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明所以:“你半天不动,是在等我们参观?”说完还滋溜吸了好大一口奶茶。   听见“参观”两个字,张岸也凑了过来:“你这个箱子还挺炫的,和我那条三角泳裤有得一拼!”   叶囿鱼谦虚地翻了个白眼:“那真是谢谢你俩抬举我。”   他掏出手机,找出已经很久没联系的叶母——   【YYY:妈,你记得我的行李箱密码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嗯?   叶囿鱼盯着屏幕上那个硕大的红白相见感叹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个儿子果然是没有分量的。   叶囿鱼又切进通讯录,按下叶母电话的那瞬间,他隐约觉有一种碰壁的预感……两秒后,甜美的提示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叶囿鱼捧着手机沉思了很久。   如果不是住院那天叶母哭得真情实感,他几乎都要怀疑炮灰攻是不是背地里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思考之余,余光瞥见阳台上正在清洗饭盒的邬遇,叶囿鱼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他几步走向阳台,凑到邬遇身旁小声问:“遇哥……你手机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   邬遇清洗的动作一顿,并没有犹豫太久:“在裤子右口袋里,自己拿。”   叶囿鱼恰好站在邬遇右手边,听见是右边口袋,他没想太多,撩起邬遇的衣摆就往他裤子口袋里探。   手掌摩擦过不算粗糙的布料,稳稳落在邬遇冰凉的大腿上,叶囿鱼手一僵,颤巍巍地就往回缩,半只手才挪开,指腹却倏地触碰到手机硬实的一角……   他小心控制着幅度,一鼓作气握上手机,还没来得及高兴,回撤的食指就传来一阵微妙的触感……!   叶囿鱼心脏一跳,猛地收回手,才捞出一点的手机顺势又砸了回去。   他连忙后退两步,顷刻就涨红了脸:“我、我不是故意的!”   邬遇眸色一暗,面上却格外平静。   他洗净手上的泡沫,似乎也不在意手上的湿漉,撩开裤子口袋就把手机拿了出来。   沾着水珠的手机递到自己面前,叶囿鱼的扭捏都变得无所遁形。   两相比较,他忽然就觉得自己也太矫情了,大家都是alpha,相互比大小的事肯定都没少做,哪至于碰一下就大惊小怪。   想通这点后,叶囿鱼飞快接过手机:“谢谢遇哥。”   邬遇的手机没有设密码,一解锁就是手机桌面。   夜幕之下横亘着或平缓或陡峭的山峰,星光点缀的屏幕上粲然映出数道连绵的白——是雪山。   将白雪铺就的山峰收入眼底,叶囿鱼蓦地就想起今天换座位时他嗅到的那一丝凌冽。   微妙的思绪一闪而过,他正想揪住,水流声就着邬遇的声音就从耳边传来:“你是要打给叶伯母?”   脱离思绪的叶囿鱼怔愣片刻,随即点头:“我忘了行李箱的密码。”   邬遇没再说什么,叶囿鱼点开通讯录找到叶母,视线落在那个全然陌生的号码上,嗯?   这和他手机里的分明就是两个号码,连归属地都不一样?!   叶囿鱼按下电话,那头很快接了起来:“喂?阿遇?找伯母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柚柚又闯祸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叶囿鱼张了张口,“妈”字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喂?”心理上虽然知道叶母是这具身体的妈妈,但他却怎么都喊不出口。   那头的叶母静了足足有五秒,再开口时话里话外都透着股莫名的喜悦:“是柚柚吗?你怎么想到给妈妈打电话了?是不是生活费不够?妈妈一会儿就给你转过去!”   叶囿鱼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语气问得一懵,说起话来也磕磕绊绊:“不、不是的……是那个行李箱……”   缓了两秒,他又重新说:“我忘了行李箱的密码,想问问您……想问问您知道吗?”   “行李箱啊……”叶母的语气骤然低落,“上次之后你就把所有东西都换成新的了……你那个行李箱是新买的……”   叶母的话没说完,但意思明了。   叶囿鱼纵然再迟钝,也明白炮灰攻和父母的关系和自己想象中出入很大,他斟酌道:“那就没什么事了。”   犹豫片刻,他又补了一句:“我……祝您玩得愉快。”   叶母似乎并没觉察出异样,情绪反而高涨了些:“行!妈妈得要半个月后才能回去,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你邬伯母!”   挂断电话后,叶囿鱼重新梳理了一遍炮灰攻的家庭关系。   他一开始认为叶父叶母恨铁不成钢,逐渐放松了对炮灰攻的管束,最后连出国都懒得知会他。   可从叶母前后的表现来看,反倒更像是炮灰攻受不了家里的管束,主动要求断绝关系。   但无论是哪一种,炮灰攻和家里的关系都称不上太好。   一想到今后会多出两个同住屋檐下的亲人,叶囿鱼的心情就有点儿微妙。   对于叶父叶母,他其实并不抗拒。大约是心里还保有一丝对父母的期待吧。   叶囿鱼深吸了几口气,把杂乱的情绪一股脑压回心底,边把手机递还邬遇。   比起远在国外的父母,他当下更需要的可能是一把榔头。   叶囿鱼瞄了眼几近收尾的邬遇:“遇哥,咱们宿舍有没有工具箱?”   邬遇:“老三那儿有。”   宿舍里,老三和张岸依旧保持着刚才揣着奶茶的姿势,不过转了个面正对阳台。   “哎——”老三滋溜喝完最后一口奶茶,视线掠过进门的两人,长舒一口气,“叶囿鱼可真邪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张岸顺着老三的视线看过去,还不忘接过话茬:“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我们下手重了,但看见这个行李箱之后,我发现是我们想多了。”   直勾勾对上两双眼睛的叶囿鱼:“……”倒也不必这么张扬。   叶囿鱼索性直接回望:“借个榔头?”   “啧,这要是搁以前,我准怀疑你是想借机想给我开个瓢。”老三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动作利索,顺势就从凳子上溜了下去,猫着身体在桌子底下一顿翻找。   半分钟后,泛着金属光泽的榔头砸在书桌上。   叶囿鱼把行李箱立在地上,一手拿起桌上的榔头掂了掂,还挺沉。他挑了个最趁手的姿势,找准角度后扬起手蓄力一砸!   力道落下瞬间,他的虎口蓦地一疼。   目光所及,尖锐的羊角端擦着密码锁边缘划过,拉出一条若有若无的痕迹……?   静默几秒后,“噗嗤”两声,老三和张岸先后笑出了声。   叶囿鱼脸色微红,握在榔头上的手不自觉地使劲,他扬起手正想撬第二次,手上倏地一空,紧攥着的榔头已经被邬遇抽走了。   少了榔头的遮挡,他虎口处的一小片红痕随之暴露。   “我也不怕你给我开瓢了……”老三笑得累了,说话都带着大喘气,他缓了两秒才说,“回头再把你手给砸坏了!”   话落,咔哒两声,邬遇轻巧收回榔头,刚才纹丝不动的密码锁眨眼就散落在地上。   叶囿鱼盯着地上残破的密码锁,沉默的同时也松了口气。要是他自己上手,现在估计还在一下接着一下地敲着。   重新把行李箱放平,叶囿鱼掀开一边,两层厚实的略显鼓胀的内衬布将内里的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刺啦一声,他顺手拉开拉链——   映入眼帘是一团又一团杂乱的衣服,显然是随手扔进行李箱的。   叶囿鱼伸出手,从最上层开始抽丝剥茧地把衣服分离开,每拎出一件,他的心就凉上小半截,连带着血液也逐渐失去温度。   炮灰攻似乎对开领口的衣服情有独钟,但凡是T恤,领口一定开到前胸,衬衫就更猎奇了,扣子一定不会多于两个……   翻完整个行李箱,叶囿鱼默默又把拉链拉上。   一旁,张岸瞅准时机就要开口,邬遇却先他一秒说:“我有多余的校服,可以借你一套。” 第8章   从身高上说,叶囿鱼和张岸差不多高,但张岸是个Beta,校服标识不同。稍高一些的老三又只有两套校服,堪堪应付日常换洗。   叶囿鱼最终还是接受了邬遇大两个号的校服。   周三这天有开学典礼,地点在学校大礼堂。   吃完晚饭,叶囿鱼匆匆洗了个澡,换上邬遇的校服就跟着张岸和老三往礼堂走。邬遇则一早就先去礼堂准备演讲了。   开学第一天那个TOP1的帖子已经被顶成了热帖,大大咧咧飘在校论坛的首页上。   这两天叶囿鱼走在路上,无时无刻不被各种目光注视,但是今天,周围的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总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他们来得不算早,高三区还剩下几十个零星的空位。   叶囿鱼挑了个近的正想坐下,手臂上倏地一疼,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一股蛮劲带得向后倾倒。   “你就是论坛上那个猥亵未遂的人渣?”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听说你还搞尾随偷拍那一套?”   叶囿鱼踉跄两步稳住身体,说话的人一个跨步,半个身体都拦在他面前,Alpha信息素顷刻就朝他压了过来!几乎是瞬间,他的鼻腔就被一股齁得慌的香味占据!   “哟——”   “哭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真的是个Alpha?别是找错了哪个欠/干的Omega吧?”   叶囿鱼被齁得脑袋发昏,下意识就往后撤,右脚才撤出半步,手臂被人发了狠地一扯,他的膝盖顺势就狠狠磕在前排椅背上。   “你说啊?是不是欠/干的Omega?别是早就被人干/烂了吧?你自己扒开腿,哥几个倒愿意干你几次!”那个Alpha嗤笑两声,似乎觉得还不过瘾,屈起手肘就朝他挥过来!   视线里,一团糊了吧唧的齁东西就要往自己身上挨,咔嚓一声,最后那点儿理智也被齁没了。   两人挨得极近,肘击落下的瞬间叶囿鱼后撤屈膝,一脚踹在Alpha腹部拉开了距离,那个Alpha只懵了半秒,就用同样的姿势回踹过来!   他迅速侧身躲过,趁Alpha重心偏移的瞬间锁住他的一只手臂,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齁味扑面而来,身体也越发失去控制,死锁Alpha手臂的同时转身借力狠狠一摔!   沉闷的撞击伴随清脆的“咔嚓”声响起。   “操!叶囿鱼你乱跑什么!屁大点儿地方眨眼就没?!”老三凭着蛮力挤进人群,瞳孔一缩,额上的青筋骤然暴起,“我遇哥的人轮得到你个孙子欺负?!”   叶囿鱼眼前一花,耳边接连传来几道凄厉的惨叫。   “操——啊啊啊!”   “啊啊啊啊——”   “你他妈——啊啊啊!”   他连忙抹掉眼泪,就看见老三一只脚撵在那Alpha的下半身,另一只脚也蠢蠢欲动。   骚乱间,还算清冽的少年音掺杂在杂乱的脚步中逼近。   “他们在那!”   “阮老师,您也看见了,叶囿鱼就是仗着家世欺凌同学屡教不改!”   “是我的错……”另一道稍显低沉的声音传来,“虽然班上有不少同学和我反应过,但我知道您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学生,就自作主张瞒了下来……”   这句话犹如星火,瞬间引燃所有学生的不满!   “叶囿鱼这种人渣Alpha早就该被退学!他留在学校一天,Omega们就多一分危险!”   “难道家里有钱就能猥亵未成年Omega吗?!”   “退学都便宜他了吧?这种狗A就应该在监狱里待到死!”   “……”   阮阮挤进来时,身边跟着班长和之前那个恼羞成怒的Beta。Beta叫陆帆航,平时在班上并不起眼。   不难分辨,前面那段指责是陆帆航说的,后面那段挑起众人怒火的话是班长说的。   身边的学生一人一句,叶囿鱼也大致听明白了。   下午有人在论坛发了个贴,贴里直白地阐述了开学前一天晚上在夜场发生的事,又有意无意地把他给迹扬注射抑制剂那段省略了。   这个贴一出就跟联动似的,许许多多控诉他仗势欺人的帖子纷纷冒了出来。   开学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校领导们陆续进场,学生的情绪却越来越高涨,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得当,不难想象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林睿三你把脚撇开,过来跟叶囿鱼站一起!”阮阮眉头紧锁,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张岸和陈辰先扶地上的同学去校医室。”   话音刚落,张岸和陈辰还没上手,地上的Alpha却先吼叫起来:“我不去!凭什么叶囿鱼这种□□Omega的人渣能在学校横行霸道?意思是学校鼓励□□Omega呗!”   这话一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前门,刚进场的领导们脚步一顿,纷纷调转方向朝这边走来。   见达到了目的,那Alpha张口就嚷:“好疼啊——肋骨肯定被砸断了!这是明目张胆的校园霸凌!”   班长见状,为难地说:“阮老师,您是班主任,这件事如果由您处理,难免会引起不满……”   叶囿鱼垂眸,敛下眼底的凛然。   班长的话看似点到即止,其实就是在提醒其他学生——阮老师身为班主任会有所偏颇。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唯一不明白的是班长和炮灰攻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专门挑开学典礼这天下连环套……又或者是陆帆航?   刚才那个Alpha提到了尾随偷拍……炮灰攻手机里那些迹扬的照片,原来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阮阮显然也知道现在的事态不受控制,他摆手示意班长不要再说,转而对叶囿鱼说:“你和林睿三跟我走。”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又叫来张岸:“虽然视频只有前半段,但足以证明不是叶囿鱼先挑衅。单就刚才打架的事我已经联系了十班班主任,等等无论他们怎么说,你都跟上。”   张岸向来精明,立刻就明白了阮阮意思,分别朝几人递了个“你们放心”的眼神,转身就往地上那Alpha身边凑。   老三借机凑到叶囿鱼耳边小声说:“阮阮这是要保你呢,张岸是校董的儿子,有他搅浑水,一准没事儿!”   叶囿鱼心里一暖,认真对老三说了句“谢谢”。   当年他读高中时也没少被人误会,但还从没有人替他出过头……冷不丁重回高中,没想到反而弥补了当年的失落。   校长室内,一众校领导坐得端正,邬遇和迹扬已经早早等在里面。   先前叶囿鱼找邬遇的茬,属于私人恩怨,又有班主任参与调解,其实没闹出多大水花。   但这一次不同,短短半天,论坛的帖子就闹得全校皆知,甚至越来越严峻。   连向来不太管事的校领导都知道学校里出了个叫叶囿鱼的猥亵犯,专挑未成年Omega下手,还可能有前科。   叶囿鱼跟在班主任身后才踏进校长室,一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校领导就开口指责:“最后那个就是叶囿鱼吧?果然长得就像个猥亵犯!”   老三连门都没进就被这句话堵在了门口,暴躁如他,整张脸瞬间黑了大半!   “敢做还不让人说?你摆脸色给谁看?”   校领导还想继续说,叶囿鱼往旁边迈了一步,脱离班主任的遮挡,说:“不好意思,我才是叶囿鱼。”   办公室瞬间安静,一旁的邬遇却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笑声不大,短促也轻蔑,同时透着股难以言喻的讽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落在邬遇身上,邬遇轻咳两声,语气轻漫:“不好意思,有点儿好笑。”   年级主任面带尴尬,连忙抢在校领导呵斥前说:“这是我们高三年级的学生代表,叫邬遇。论坛里说的那件事发生时,他恰好也在现场。”   被堵了话的领导一脸不悦,黑着张脸没再说话。   年级主任见状松了口气,和校长对视一眼,主动挑开话题——   “论坛那个帖子影响很不好,但尚没有证据能证明真假。”   “典礼开始前,邬遇同学和迹扬同学主动找到我,说愿意帮助校方做一个澄清。”   叶囿鱼抬起头,邬遇正好望过来,视线交汇的瞬间,他从那双茶色的眼睛里感受到安抚意味。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无声地用口型说了句“谢谢”。   然而静好的氛围没能持续几秒,一名身形矮胖的领导起身往办公桌前一站,打断道:“事件已经发酵了,外界要看的不是事情原委,而是学校的处理力度!这种时候就应该拟定惩处章程,直接由校宣委发布!”   先前那名被赌话的领导看准时机,快速接过话:“这种劣迹斑斑的学生,就算这次不是猥亵犯,下次也一定会是!学校就应该开除他!”   这两个领导的话相当于按头给他判了死刑。叶囿鱼逐渐拧起眉头。   事件发酵的现在,他还没有看过论坛上的帖子,他不知道那个帖子到底说了些什么,也没有炮灰攻的记忆……   当下他如果强行反驳,只会被当成心虚的把柄。可如果不反驳……   叶囿鱼径直扫视过所有领导:“我从没……”   “呵——”   “请教一下,您对猥亵犯的定义是什么?长得不顺您的眼?”   邬遇的声音自然地覆盖过他没说完的话,却并不突兀。   耳畔,这人好奇似的再次开口:“那您对劣迹斑斑的定义是什么?家里有钱吗?”   嗯?   余光里,老三把吊在衣兜口袋的半部手机往兜里一塞,连粉色论坛界面都没来得及关,立马接话:“对啊!那个帖子我也看了!不就是炫富吗?合着人家有钱还得藏着掖着一辈子呗?”   “你们这是在避重就轻!”   “挑衅同学这件事你们又怎么解释?三番五次被挑衅的同学难道就该承受霸凌吗?!”   邬遇眸光一闪,懒散地笑了笑:“我被霸凌?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们遇!咳咳……”老三吞了吞口水,连忙改口,“邬遇!邬遇和叶囿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说低调点儿那是小打小闹,说高调点儿叫相爱相杀!”   一旁,年级主任双肩耸动,差点儿笑出声。   他缓了好几秒,蓦地就拉下脸:“阮老师,无关的学生就不要在这儿添乱了,带出去带出去!”   眼看领导就要拿老三发作,阮阮嘴上应着“是是是”,扯起老三的手就往外走。   两人脚下生风,几秒就蹿得没了身影。   “好啊——”   领导怒极反笑:“今年真是出了一群好学生!你们包庇猥亵犯包庇得这么起劲,足以看出你们的品性多么恶劣!”   年级主任瞬间不乐意了,他索性不再陪笑,直接说:“这话就偏颇了,邬遇连着两年都是省市重点培育对象!高一那年要不是学校拦着,他早就被抢走了!”   “你们现在却因为一件原委不明的事情就随意谴责他的人品?”   校领导的话全部被噎回肚子里,一直没有说话的迹扬向前迈了一步,顺势靠在桌边。   “我就是你们挂在嘴上的被猥亵的未成年Omega。”他眉眼间透着些不耐烦,“我没被猥亵,而且八月末我就成年了。”   叶囿鱼隐约觉得有些违和。   正前方,迹扬大步一迈朝他走了过来,眼神轻蔑。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健硕的手臂就横亘在他面前。   抬头对上高他大半个头的迹扬,叶囿鱼才知道这种违和感是从哪儿来的——   书里那个腰肢细软的香甜味Omega就站在自己面前,美中不足就是这个O稍微高了点儿,肌肉稍微发达了些,身形稍显壮硕……!   迹扬冷笑着问:“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被这种哭包弱A猥亵?”   叶囿鱼:“……”说就好好说,请不要人身攻击。   “如果真像这位领导说的,不顾原委就惩处学生,只为了给外界一个交代——”邬遇一改刚才散漫的模样,眼神骤然锐利,“我想会有人愿意来学校聊一聊。”   这话就是赤条条的威胁了。   年级主任借机斜了过来,福至心灵,叶囿鱼好像明白了那么点儿意思。   “我有话想说。”   “炫富的确对学校风气有极不良的影响,我愿意接受学校的惩处。”   他话锋一转:“但其他事情,我没做过,也绝对不会认。” 第9章   这话一出,两个领导脸又黑了几个度。   在座一共有五位领导,其他三个始终处于观望态度,见话已经说到这一步了,他们对视一眼,纷纷朝校长使眼色。   “事情的经过我大致都了解了。”办公桌后,校长慢悠悠地收起手机,“其实邬遇同学之前已经向我解释过整个过程。”   校长眯起一双狐狸眼,笑着扫视一圈,说:“但事件发酵到这一步,大家多少会有点儿异议,公平起见,我就把你们都叫来了。”   这个“你们”,显然也包括在场的五位校领导。   “一中校风向来严谨,我们绝不会包庇任何一个犯下错误的学生。叶囿鱼同学先后在论坛上炫富四次,合该受到严厉的惩处!”校长脸一绷,露出极为严肃的表情。   相比之下,两个领导的脸色就比刚才好看了不少,他们点头赞成:“对!就应该严厉惩处!”   “为正校风,以儆效尤,就罚叶囿鱼同学下周一在全校面前做检讨!”   校长说完,没等几个领导反应,就冲年级主任撇撇手:“后续澄清我会交代下去,你领着学生们出去吧,我这儿还要商量开学典礼逾期的事情。”   年级主任反应也快,飞快朝三人使了个眼色,打着哈哈就往外走,半秒没停顿。   三人跟在年级主任身后走到楼道拐角处,迎面就对上探头探脑的阮阮。   老三站在班主任身后,整个人跟棵蔫白菜似的,周身蒙了一层阴影,一看就是被训狠了。   阮阮正想开口,年级主任先摆摆手:“没什么大问题。这两天校宣委肯定得来人,你们精明点儿,态度得强硬,别被他们钻了空子。”   “我还得回礼堂,你们接着赶场吧。”阮阮还一句话没说,年级主任已经快步下了楼。   叶囿鱼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他和那个Alpha打架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楼下脚步声一顿,就听年级主任轻飘飘补了一句:“学生间的事情,可以用学生的方式解决嘛。”   脚步声再次响起,不一会儿就彻底消失。   老三像是瞬间来了精神,凑近几人小声说:“那不就是让我们把发帖的人拎出来打一顿吗?”   “林睿三,你打人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呢!要不要我先把你拎出来打一顿?!”阮阮气急败坏,蓄足了力气一巴掌拍在老三背上。   班主任小小一个,老三又皮糙肉厚,这一巴掌其实就跟挠痒痒似的。但老三装出一副半残的架势,直冲他们挤眉弄眼。   叶囿鱼看得想笑,嘴才咧开一点,阮阮刀子似的看过来,“你还好意思笑?”   对上那双寒气四溢的眼神,他立马摇头,一边乖巧地抿上嘴。   阮阮似乎气顺了些,调转枪头对准邬遇:“邬遇,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就是你口中的打了一架?!”   邬遇识相地没有接话。   但老三嘴快,下意识就秃噜了句:“当时叶囿鱼已经昏迷了,应该算是单方面的殴打。”   阮阮气红了脸,一连又拍了老三好几下。沉闷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经久不歇。   赶场路上,叶囿鱼快步走到邬遇身边,字正腔圆地道了句谢。   邬遇侧过脸睨了他一眼。   恰好路过损坏的路灯,一片似明似暗的阴影中,他不太能分辨邬遇的表情。   一阵静默后,两人又往前走了十几步。   途经下一盏路灯时,叶囿鱼手上一湿,冰凉的棉柔触感从指尖传来,余光里,邬遇正慢悠悠收回手,手里捏着熟悉的宝宝湿巾。   “擦擦。”   刚才在礼堂哭完,随手抹完眼泪就被班主任带走了,这会儿经邬遇一提醒,叶囿鱼也顾不上感谢了,连忙认认真真抹起脸来。   身后,两道频率不同的脚步声依次响起,窸窸窣窣的。   “礼堂打人的事和你又没关系,你犯得着浪费这时间?”老三如是说。   “我去看看那Alpha残没残——”   “没残我也好添把劲。”   听着迹扬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叶囿鱼身体一颤,默默往邬遇身边靠,直到半个人都挨在邬遇身上,他这才稍稍放下心。   医务室内,一位Omega女士正对着十班班主任抽抽噎噎,激烈的情绪起伏间隐约散发出丝丝甜腻的香味。   “一段掐头去尾的视频能证明什么?能证明那个姓叶的不是猥亵犯吗?”   “我们魏宇就是心地太善良,凡事都替别人出头!”   “反正我们魏宇这顿打不能白挨,既然学校无法处理,那就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儿我们占死理,非得告到那个猥亵犯坐牢倾家荡产!”   魏宇躺在床上,一脸愤恨:“他叶囿鱼就是个强/奸犯,他家不是有钱吗?我倒想看看他家能拿多少钱来保他!”   几人前后脚进门,刚好听见这段对话。   十班班主任和张岸并排站着,脸上写满了“不想说话”,两人衣服都皱巴巴的,明显是拉扯过的痕迹。   两股绞在一起的香精味直冲脑门,熏得叶囿鱼立即后退一步,堪堪停在门口。   礼堂里那种齁得慌的感觉再次上涌,他捂住鼻子,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魏宇是吧?说话就好好说,能不能把你那香精味信息素收起来,你是信息素失禁吗?”   “噗嗤”两声,张岸和老三先后笑出了声。   “你们几个!”阮阮恶狠狠地瞪过来,紧绷的脸上隐约能看见强忍着的笑意。   魏母瞬间拉拢下脸,羞愤之余,脸颊又浮上两团红晕:“不愧是一个班主任教出来的,早就听说你们班主任和校董有一腿,所以才把你们教得不三不四!”   难听的话张口就来,魏母说得洋洋得意,似乎觉得不尽兴,她还着重补上一些年轻教师勾引老男人的细节。   那副蹬鼻子上脸的模样,和礼堂里的魏宇如出一辙。   叶囿鱼面沉如水,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不要脸是可以遗传的。   他踏进医务室,快步走向病床上的魏宇,一边紧了紧捏好的拳头。   只剩下两步路时,他扬起的手却倏地一重,“再等等。”邬遇的吐息洋洋洒洒落在他耳根处。   走廊上,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一道高挑纤瘦的身影越过众人,径直走到魏母面前,“啪——”   清脆的巴掌声骤响,魏母整个人被打得踉跄两步,躬身扶住病床才得以稳住身体。   柔和的女声轻笑两下,问:“你又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 第10章   熟悉的声音传来时,叶囿鱼还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印象里的邬伯母,依稀还是病房里那位对他关怀备至,温柔雅致的女士。   邬母撩起一缕散发别到耳后,甚至懒得给魏母一个正眼:“既然都是赔钱,不如赔个大的?”   叶囿鱼头皮一麻,脑海里邬遇的模样蓦地和面前的邬母重合。他本能觉得下一句不会是好话。   邬母不太在意地笑了笑,兀自说:“左右都是垃圾,多你一个也不多。”   众人:“……”   老三吓得后退两步,直往阮阮身后缩,手上还不忘钳制住他:“你这小身板就别往上凑了!”   邬母高挑,穿上高跟鞋后只比邬遇矮半个头,甚至比老三还要高出一小截。这样一对比,医务室里几乎都是小个子。   “你敢打我?!”   魏母向来不是能吃亏的性子,缓过来后立即就伸出手往邬母的头发上抓!但她个子偏小,手也不长,才伸到半空中,“啪——”   恍惚间,众人似乎听见邬母扬手时带起的风声。   魏母一心想往前扑,身形本来就不太稳,硬生生挨下这巴掌,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她懵了几秒,索性跪在地上就开始哭喊!   “你们学校就是这样纵容这个泼妇的?!”   “我们魏宇见义勇为,你们却瞎了眼维护那个强/奸犯?!”   “对……电话!”魏母发了狠地从包里掏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我要让你们跪着求我!”   魏母囫囵对着电话说了一大堆,时不时喊一句老公再哭上两句,足足打了有五分钟。挂断电话后,她愤恨地瞪着邬母:“贱人,你给我等着!”   邬母像是受了启发,也从包里摸出手机,接通后却没像魏母那样长篇大论,而是捡着重点说,句句说一半。   寥寥几句话说得隐忍又委屈。   邬母挂断电话后,邬遇的手机联动似的响起。   叶囿鱼离得近,不费力就听见电话那头邬父的声音:“阿遇!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柚柚怎么受委屈了?你妈是不是也受委屈了?!”   高明啊……   段位高下立见。   叶囿鱼看得目瞪口呆,等待之余,邬母已经走了过来。   “柚柚,那个视频我看了,你有没有伤着哪里?撩起衣服给伯母看看!”邬母说完就要伸手,叶囿鱼躲闪不及,转头就撞进邬遇怀里。   邬遇抬手制止住邬母的动作,一边把人往隔间带:“他害羞,我看就行。”   怀里的人身体一僵,狭促地左右看了看,几步路的距离却怎么也找不到逃跑的时机。   邬遇觉得有趣,附身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校医就在隔壁,如果你不习惯,可以让校医来看。不过我妈那儿……”   话才说完,叶囿鱼就像个被戳漏气的小皮球,耷拉着脑袋乖乖坐到床边。   自己宽大的校服松松垮垮搭在他身上,也许是打完架没来得及收拾的缘故,领口径直朝一边歪,露出锁骨处的一小片皮肤。   心底闪过一丝微妙的感觉,邬遇主动移开视线:“你脱吧。”   他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可余光里的小傻子显然不这么想。叶囿鱼动作僵硬,跟个牵线木偶似的,脱完外套又犹犹豫豫褪去内里的衬衫。   这一瞬间,邬遇忽然想就这么逗弄下去,他故作无意问:“你的膝盖是不是也伤到了?”果然,小傻子僵硬几秒,又探出手开始解裤腰带。   小半分钟后,叶囿鱼涨红了脸,两只手摆在腿间:“好、好了……”   邬遇偏过头,入目就是叶囿鱼的一身软软肉。因为害羞,连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染上一层淡粉色。   相比之下,他身上或轻或重的淤青就显得格外刺眼。   膝盖上的两大块淤青是新伤,看起来反倒没那么可怖。倒是他身体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紫色淤青,从深黑色到紫黄色,看得人心里一跳。   邬遇的视线过于直白,盯得叶囿鱼不自然地挪了挪身体,他想拿过身边的的衣服遮一遮,又不好意思把手从腿间拿开。   “那个……没什么大碍的。”叶囿鱼窘迫极了,耳廓也开始发热泛红,“膝盖上没有破损,我自己喷点喷剂就行!”   整个人都开始燥热起来,他忽然就有点儿后悔。   刚才说什么也不该全部脱掉的,明明可以撩起衣摆撩起裤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就照着邬遇的话脱了个精光……   应急药品都放在一旁的小药架上,方便校医不在时学生自己做些简单的处理。   邬遇拿了一瓶气雾剂,目光扫过一旁的红盖玻璃瓶,在“活血化瘀”四个字上犹豫片刻,还是伸出了手。   他假装没看见叶囿鱼坐立难安的模样,自然地点了点床:“躺下,先把身上的淤血揉开。”   “不、不用了吧?”叶囿鱼吓得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它自己会好的,不用揉了……吧?”   邬遇也不接话,自顾拧开瓶盖,倒出一小部分搓揉开,药油的刺鼻气味瞬间在狭小的隔间里蔓延。   床上,叶囿鱼扭捏了好一会儿,还是慢吞吞地趴了下去,露出肩胛骨处的一大片淤青。   这两天洗澡的时候叶囿鱼也没少从镜子里看见自己身上的淤青,事实上这些淤青看起来可怖,对他的日常生活倒是没有太大影响。   邬遇仔细拿捏着手上的力度,确保能够把淤青揉开,又不至于让床上的人哭出来。   反复加了三次药酒,他这才卸去手上的力道,轻轻在叶囿鱼肩膀上拍了下:“翻身。”   叶囿鱼却没有反应。   他整张脸埋在手臂里,浑身颤栗,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连带着脖颈上的腺体都微微发热。   邬遇的手再次拍在他肩膀上,叶囿鱼微微抬头深吸一口气,又快速闷回手臂里:“不揉了!膝盖上的伤我自己喷,你能不能出去等我?”   他不怕邬遇听出哭腔,就怕邬遇听出些别的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满屋子药酒味里,悄然混进一缕若有若无的异香。这缕异香粘人得很,直往邬遇身上钻。   明明是盛开在野地里的玫瑰,却偏要往冰雪里凑。   几乎是瞬间,邬遇就觉察到周遭那抹意图勾起他欲望的信息素,还有叶囿鱼语气中微妙的……喘息。   是易感期来了么?   “我先出去。”邬遇敛下眼底的深意,留下湿巾就往外走。   隔间门关上的瞬间,叶囿鱼反射性地侧身蜷起身体,异样的感觉顷刻间达到了巅峰。   气泡逐一迸溅后又缓缓恢复了平静。   他瘫软在床上大口喘息着,短短几分钟,额间就渗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叶囿鱼盯着花白的床单出神,心脏依旧飞快跳动着,他第一次知道,Alpha被触摸腺体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   这两天洗澡他也没少碰自己的腺体,每次都摸到一小块微微凸起的软肉,并没有其他感觉。   可邬遇只是无意间地一个摩擦,他竟然就彻底失控了……   难道是易感期来了?   处于易感期的Alpha的确会变得更加敏感,无论是情绪上还是身体上。极少数还会对其他Alpha产生排异反应,排斥其他Alpha的触碰、交谈、信息素甚至是存在。   叶囿鱼快速捋了一遍自己刚才的状态,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异样的感觉彻底消退,他拿起气雾剂随便往膝盖上喷了两喷,快速穿好衣服抹干净眼泪就往外走。   门外,邬遇靠在墙边兴趣缺缺地看着室内的一群人。   叶囿鱼吓了一跳,仅剩的那点儿窘迫消失殆尽,他连忙往邬遇身边凑:“怎么回事?”   病床上,魏宇的额头多了一圈绷带,伤口处还在往外渗着血。魏母正坐在病床边低声抽泣,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嚣张气焰。   医务室正中央,一名身着西装服饰妥帖的中年男人正笑着打圆场:“不好意思啊邬总,您也知道我工作繁忙,平时家务事都是交给我太太打理。我实在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误会!孩子们都小,教育教育就过去了。”   “那您看……”   “刚才谈的那个项目?”   邬父蹙眉:“这里是学校,我是以学生家长的身份在和你交涉。”   魏父笑容一僵,偏过头恶狠狠瞪了魏母一眼。   面对邬父又是一脸和善:“是是是,学校就只聊孩子,只聊孩子。”   叶囿鱼刚看出点儿门道,脑袋就被揉了一把。耳边,邬遇不太在意地说:“大概就是才下酒桌,转头又碰见了。”   邬遇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叶囿鱼倒是都听明白了。   魏父脾气不太好,一看投资要糊了,抄起椅子就砸在魏宇脑袋上。   好在魏宇躲得快,只擦破点皮。   魏母被吓坏了,守在魏宇身边直哭。   又围观了大半分钟,叶囿鱼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偌大的医务室里,老三、张岸和迹扬都没了踪影,走廊上也没有动静。   他奇怪道:“迹扬他们人呢?”   邬遇似笑非笑:“用学生的方式解决事情去了。” 第11章   论坛上的帖子依旧在发酵,众人对叶囿鱼的谴责也在他被带走后达到顶峰。   然而和想象中铺天盖地的谩骂迥然不同,帖子后半部分的画风逐渐跑偏。   【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猥亵未成年Omega再用钱摆平装作无事发生?我一直以我们学校为荣,然而这一次我却被扇肿了脸!】   【楼上太激进了吧,校方不是正在处理这件事吗?结果都没出来,怎么就被打肿脸了?】   ……   【恕我直言,我们学校的升学率就是被那群有钱人拉下来的。】   ……   【你们还别不信,年段排的上名的哪个是有钱人?年段倒数哪个不是有钱人?】   【我】邬遇   【我】迹扬   【噗……神级打脸现场!前排兜售瓜子花生快乐水!】   【校草肯定看懵了:怎么?是我蝉联第一的姿势不够张扬吗?】   【迹神才懵呢:我甚至不配当万年倒二。】   【明明讨论的是YYY,偏偏要扯上所有有钱人,怎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仇富吗?】   【虽然歪楼了但,有钱人吃你家大米了?!】   ……   【没爬楼。但造谣的都省省吧,迹神能被猥亵?你们忘了上学期那群被退学的人渣A了吗?哪个身上没带点永久性损伤?】   帖子到这戛然而止,“禁止跟帖”四个标红的大字大大咧咧地横亘在最下方。   封贴时间就在几秒之前。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看似是校方后知后觉开始控制舆论,却又卡着几个微妙的巧合。   叶囿鱼凝眸,视线在帖子最后一层来回逡巡了几遍,心下一颤,连带着划过屏幕的指腹也抖了抖。   永久性损伤……   原文里倒是有这么一件事儿,但那些人的作恶程度远远不及炮灰攻半分,因此作者一语带过,占的篇幅甚至没有炮灰攻骂人的话多。   叶囿鱼深吸了一口气,周身清凉的药油味顺着鼻尖钻进肺里,激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应景似的,脑海里蓦地闪过迹扬壮硕的手臂……   他下意识往邬遇身边挪了几小步。   直到两人间最后那点儿距离彻底消失,手挨着手贴在一起,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觉察到身边人的躁动,邬遇垂眸,若有所思地盯着叶囿鱼头顶的发旋。   Alpha的领地意识很强,尤其是易感期的时候。   这小傻子却软乎乎的,粘人得紧。   医务室里,几人的商讨最终在魏宇一家人的连声道歉中接近尾声。   明明是魏宇和叶囿鱼之间的矛盾,最后却演变成魏父押着魏宇向邬父道歉。   魏母红着眼睛站在魏宇身侧,两颊肿胀,依稀能看见邬母留下的掌印,场面显得格外讽刺。   “对、对不起……”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这头几人道完歉,魏父扯着魏宇的领子就往门外走,面上的温和几乎被愠怒撕裂。魏母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生怕魏父再做出什么伤害魏宇的举动。   三人才推搡着走出医务室,邬遇像是忽然回过神:“我想,阮老师和叶囿鱼才是需要被道歉的对象。”他语气不重,却令人无法忽视。   已经踏出门外的三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一阵静默中,还是魏母率先狼狈地转过身。   她神色灰败,匆匆瞟了一眼一旁的阮老师,低下头快速说了句“对不起”。   魏宇显然也吓得不轻,少年的自尊心迫使他强装镇定,可魏母的道歉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魏母道完歉后,他连忙转过身,一双眼睛胡乱在邬遇和叶囿鱼身上来回乱瞟,带着浓重的鼻音哆哆嗦嗦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你!对不起!”   话落,魏父大约是彻底绷不住了,冷哼一声抬脚就走,魏母和魏宇见状只得匆忙地跟在他身后。不出半分钟,三人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打架的事,叶囿鱼和魏宇之间就算私了了。   魏宇一家离开后,邬父邬母也没有久留。   时间上赶得巧,他们离场时晚宴恰进行到一半,结束后还有一场慈善拍卖。   关于班主任和校董的不实言论,魏母虽然道了歉,可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依旧在众人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班主任性子软,就算不和魏母计较这些,心里肯定也不大好受。   想到这里,叶囿鱼撩起眼皮,飞快瞄了眼几步开外的阮阮。   视线里,阮阮正揣着手机,一双眼睛瞪得发圆,白嫩的小脸这会儿正皱成一团,两颊鼓囊囊的,似乎是气急了,连带着眼尾都通红一片。   不止是他,一旁的十班班主任也捧着手机,表情严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叶囿鱼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从猥亵Omega到开学典礼上公然霸凌同学,短短半天,他就变成了社会败类,学校渣滓。   眼下最棘手的事情,莫过于和他有关的一切。   沉默的氛围没能持续太久,阮阮匆匆回完信息,紧促的眉头略微舒展开来,收起手机就冲两人摆手:“刚刚收到通知,要组个临时会议。”   “今天的事影响不小,但你们应对的很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   明明连说话都透着股奶气,却偏偏在这种时候竖起了浑身的棱角。   阮阮没有耽搁太久,叮嘱了几句就和十班班主任结伴离开。   叶囿鱼的目光顺着两人逐渐拉远,直到他们消失在转角处。   他正想收回视线,眼前却倏地一暗,脑袋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搓扁揉圆地挼了一圈,他毫无防备就撞进了一个还算宽阔的怀抱。   鬼使神差地,他脑子里浮现出那句校草后援群验证码——只撞哥哥胸膛。   “没事了。”   邬遇咬字不重,透着点儿漫不经心的意思。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   叶囿鱼下意识想要反驳,头顶的那双大手作恶似的又挼了一把,他扬起沉沉的脑袋,目光所及是一片阴影,鼻息间全是邬遇的气味……   他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有事的。   他叫叶囿鱼,今年二十六岁,自有记忆起就生活在孤儿院。   他不喜欢居无定所的生活,往前看不见惦念,往后看不见盼头。   所以他给自己买了个家。   可他还没来得及为买到的归属感沾沾自喜,就连存在也被一并抹杀。   他变成了书里和他同名同姓甚至长着同一张脸的叶囿鱼,还要处理这人留下的烂摊子,第一天被打了一顿,第四天被推到风口浪尖。   “没事了。”   邬遇合该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他看起来倦懒又疏离,叶囿鱼这样想着。   可偏偏,这人像是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像被赋予了惑人心神的魔法。   他说没事,就是真的没事了。   压抑了许多天的情绪还没爆发,就先一刻被尽数抚平。   _   沉重的疲惫感如翻涌的潮水,轻而易举地将人淹没。   混沌中,叶囿鱼失去了感知时间的能力。   好烫……身上黏糊糊的……   不舒服……   叶囿鱼试图翻身,手臂却被死死禁锢住,双腿也像压着两个千斤重的砝码。   他缓了一会儿,不死心地再次挣扎!   一条腿终于挣脱了牵制,然而他还没等到喘息的机会,下一秒,整个人就被一股蛮力压制住,非但没能松懈,反而彻底失去了自由,动弹不得。   夜里。   “又烧起来了?”老三压低了嗓子,借着不算明亮的小夜灯打量着两人。他睡得不安稳,一听见对铺的动静,驴打滚似的赶忙坐直了身体。   上铺的张岸也没深睡,这会儿听见老三的声音,他连忙探出头:“再烧下去得送医院了……”   眼下,叶囿鱼眼睛紧闭,两颊泛着不正常的微红,额间铺了层细密的薄汗,连带着周边的碎发也被濡湿。即使被裹得严严实实,被褥里的手脚也不大安分。   邬遇轻捻开被子一角,取出叶囿鱼腋下的电子体温计,36.5度。   “退了。”   “我再守一会儿,你们先睡。”   这一晚上,叶囿鱼反复烧了几次。   期间三人带着他去了一趟校医室,打完针刚有点儿退烧迹象,回宿舍又烧了起来。   “退了就好退了就好!”   “遇哥你也早点睡。”   终于熬到叶囿鱼退烧,老三和张岸放下心来,也没再矫情,倒头就睡。   邬遇抬手把床头的小夜灯调暗了一度,昏黄的夜光洒在叶囿鱼脸上,依稀能看清他脸侧盈盈反光的小汗珠。   许是又发了一次汗,身上黏腻,这人还没安静片刻,很快又有了躁动的趋势。   有了先前几次的经验,邬遇熟练地给叶囿鱼擦拭起身体。温热的毛巾抹过脖颈,恰巧将那一小块凸起暴露在空气中。   邬遇眼神微暗。   这小傻子的腺体,似乎格外敏感。   思绪回拢时,他堪堪收回手,指尖却仍旧不可避免地触碰到腺体表面,一触即离。   身下的人像是忽然受了刺激,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蜷缩起来。   荆棘丛生的野地里,一簇簇玫瑰争先恐后地绽放,糜丽又张扬,顷刻就将入侵者层层围困。   勾人的异香丝丝缕缕,如绕指柔般缠绕在邬遇身侧,似乎在邀请他。   请他一同踏入深渊。 第12章   叶囿鱼做了个梦。   梦里,他被掩埋在厚重的雪层之下,周遭都是冰雪的气息。他在暴雪中沉睡,又在暴雪中苏醒。   九月的天依旧透着些许燥热。   叶囿鱼睡得迷迷瞪瞪,慢吞吞掀开被褥一角,露出内里已经看不出线条的校服内搭。   在被窝里闷久了,冷不丁暴露在空气中,仅有的那点儿睡意瞬间就消失殆尽。   他搓了搓发凉的手臂,连忙把被子掖好,重新好整以暇地平躺在床上。又盯着上方平整的床板看了大半分钟,叶囿鱼这才觉察出不对劲。   他睡的是上铺,睁眼就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哪儿来的床板?   恍惚间,叶囿鱼脑海里闪过几个影影绰绰的画面,他身体一僵,隐约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昨晚班主任离开后,医务室里就剩下他和邬遇两个人。邬遇安慰了他两句,紧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混乱的思绪纷杂而至,叶囿鱼再也躺不住了,连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余光里,一件被揉得皱巴巴的校服正可怜地耷拉在床边,半只袖子灰扑扑地落在地上。   同样引人注目的还有他搭在校服上的光溜溜的双腿。   “咔哒”——   开门声倏地响起,叶囿鱼条件反射地扯过被子,将下半身遮了个严实。   门口的两人正蹑手蹑脚,做贼似的往里走。   叶囿鱼顺着声音看过去,视线交汇的瞬间,老三整个人一哆嗦,迅速往后撤了两步:“操……你醒了怎么不带出声的!”   “哎,洒了洒了!”老三/退的突然,身后的张岸避之不及,拿着盒饭的手被撞得一歪!   好在他反应不算慢,换了个姿势顺势就把盒饭捞进怀里。   两人顺手带上了门,并没有第三个人的身影。   邬遇不在。   叶囿鱼正觉得奇怪,张岸就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直接说:“遇哥易感期来了,今早请假回的家。”   易感期?   叶囿鱼怔愣片刻,耳边,老三已经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堆。   “要我说,得亏你是个病患,不然这会儿你已经躺医院里了!”   “你昨晚那叫一个闹腾,烧糊涂了偏要遇哥抱着!”   “好不容易给你抱到医务室打了一针,退了吧,才到宿舍又烧起来了!”   老三一屁股坐在自己床铺上,视线却落在叶囿鱼的下半身。他皱起眉,盯着那件破布似的校服看了良久,就像在审视一件物证。   倒是张岸一语道破:“遇哥易感期特别暴躁。”   随手把怀里的粥放下,张岸几步走到柜子前掏出一张小床桌,三两下支棱起来搭在叶囿鱼面前,边咋舌:“他没给你打一顿扔出去就不错了,竟然还能耐着心思照顾你。我反正第一次见他这样。”   栗色的头发下,一双通红的耳朵暴露了叶囿鱼此刻的心情。他不自觉地揉了揉发热的耳廓,灼热还没退却,就因为一句话烧得更盛。   他听见老三说——   “遇哥为了照顾你,一晚上没怎么睡。今早要走,你还把他衣服扒下来了。”   “噗嗤”一声,心底的小火苗被那么一浇,彻底燃成熊熊大火。   臊得慌!   叶囿鱼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   灵光一现,他连忙挪开身体,把身下压着的邬遇的校服抽了出来!   也许是老三刚才的一番话作祟,他捏着还残留温度的宽大校服,总感觉嗅到了一丝邬遇独有的凛冽气息。   微妙的感觉浮上心头,叶囿鱼没敢停下,三两下把衣服叠好迅速放在了一边。   老三兴致高涨,还想揪着叶囿鱼说点什么,刚张嘴就被张岸塞了个大白包子,要说的话瞬间被堵回肚子里。   “遇哥给你请了两天假,阮阮也同意了。”张岸操心地把粥和小菜给叶囿鱼摆好,一副生怕自家孩子熬坏了身体的模样,“反正这两天课业不紧,你可以多休息会儿。”   饭后,叶囿鱼的脑子还有点儿转不过弯来。   他瞥了眼对铺悠闲躺着的两人,奇怪道:“昨晚我晕倒在医务室……那我是怎么回来的?”   老三直白地表示不知道。   张岸听了,缓缓把目光从屏幕前挪开,扭头递了个饱含深意的眼神给他。   不等他深究,两人前后脚下床抹了把脸,就匆忙赶着上课去了。   宿舍重归平静,叶囿鱼却如坐针毡。   他不自然地动了动双腿,耳根子才褪下去的那点儿热度再度升起,一张脸臊得发红。   他没穿裤子。   邬遇照顾了他整整一夜。   叶囿鱼一想到自己可能没穿裤子对着邬遇要抱抱,退烧之后还把人家衣服给扒了,整个人都烧成一团!   正当他出神之际,一阵细微的震动从枕头下面传来。他掏出手机,主界面上是一条新信息提示——   【陆帆航:周六晚上八点,老地方,不见不散。】   叶囿鱼对陆帆航的印象依稀停留在大礼堂里的匆匆一瞥。   联想到这人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他的手先脑子一步做出反应。   【不见。】   干脆地拒绝后,他顺手把人扔进了黑名单。   “老地方”三个字说得巧妙,叶囿鱼却没心思细想,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邬遇早上发的那条消息上。   【WY:好点儿没?】   消息是上午九点多发的,邬遇那会儿应该刚到家没多久。然而他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压根没机会看见。   叶囿鱼的手按在输入键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慢吞吞地戳着。“谢”字刚打完,他盯着前面几句话,却无端觉得怎么看都不顺眼。   好、好像有点儿生硬?   他不死心地又改了一遍,删删减减,输入框里只剩下一个“你”。   叶囿鱼:“……”   完了。他好像得了交流障碍症。   他恹恹盯着聊天界面,正想重新构思一番,手机却蓦地响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浑身一抖,下意识就点了接通。   屏幕那头,邬遇顶着湿漉的头发,明显是刚洗完澡。水滴顺着他的脖颈滑落,瞬间就没入睡袍里。   叶囿鱼压根没想到会是视频。   他还没缓过神,就看见邬遇拿着毛巾随意抹了两下,望过来的眼神透着打量。   良久,这人才说:“看起来好多了。”   邬遇的语气再正常不过,似乎只是在例行关心。   叶囿鱼回过神来,心头那点儿无所遁形的微妙变扭,好像随着邬遇的一句话,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先前斟酌了很久的道谢也变得没那么纠结了。   就像面对面那样,叶囿鱼自然地放软语气:“谢谢遇哥,昨晚给你添麻烦了。”   耳边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邬遇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画面,应该是在换衣服。   “既然已经没事了——”   画面一转,换好衣服的邬遇已经坐在了书桌前,面前敞开着记着密密麻麻笔记的教辅材料。邬遇随手扯过手边的小物件把玩着:“那就把我放在你桌子上的试卷做了吧。”   这一瞬间,叶囿鱼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离家出走了。   做什么?   屏幕里,邬遇修长的手指正拨弄着一个小长方体,简短调试后,小长方体漆黑的电子显示屏蓦地亮了起来,红色数字在这一刻飞快变动。   十秒后,连环滚动的数字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似的骤停,硕大的01:30钻进视野。   叶囿鱼这才看清它的全貌,是个计时器。   “一个半小时。”邬遇的目光在计时器上停顿两秒,“那就先做物理吧。”   叶囿鱼不自觉瞪大眼睛,下意识就想拒绝,却听见邬遇先他一步说:“你还有一个小时二十九分钟。”   果然,计时器上显眼的红色数字已然开始重新滚动。   这一次,叶囿鱼真的是什么情绪都没有了。甚至没敢抱有侥幸心理。   他连忙翻从下床,踩着拖鞋就往书桌跑。   光溜溜的大腿先后暴露在空气中,大两个号的校服内搭随着他的动作从腰间垂落,自然没过大腿根。   叶囿鱼身体一顿,脑袋却嗡地炸开,似乎连呼吸都变得灼热。他、他忘记自己没穿裤子!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飞快瞄了眼手机——   邬遇正在誊抄笔记,苍劲的字体宛如游龙,瞬息就占据了一大半的纸面。虽然快,却没有连笔,每个字迹都清晰可辨。   叶囿鱼心里一松,轻手轻脚地把手机架在小支架上,调了个看不见的角度。又做贼似的悄悄从邬遇床头摸了条裤子穿上。   待脸上的热度微微散去,他这才正儿八经在书桌前坐下。   一共六份试卷,各科一份。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叶囿鱼没敢继续磨蹭,挑出物理试卷做了起来。   书页声时不时从屏幕里传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邬遇的影响,恍惚间,叶囿鱼竟然觉得高中的物理题也不是那么难以下笔。   一时间,周遭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细微摩挲声。   “滴滴”——   计时器响起时,叶囿鱼刚好写完最后一道大题。   邬遇比叶囿鱼早五分钟停笔。   他梳理的是最基础的初中物理,内容并没有多难,却需要足够细致。   目光所及,叶囿鱼慢吞吞盖上笔盖,动了动嘴似乎想说点什么,眼珠子一转,又骄矜地全部吞回肚子里。   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静默了好一会儿,那双盛满情绪的眼睛终于控诉似的瞪了过来:“我全部做完了!”   邬遇敛下多余的情绪,不动声色地点头:“拍下来,我给你改。”   叶囿鱼的头略微仰起一点儿,听见他的话后又全部缩了回去,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就没有什么其他想说的吗?”   脑海里一闪而过衣摆垂落的画面,邬遇视线落在屏幕下方——   “挺翘。”   作者有话说:   柚柚一脸骄傲:高中物理也不是很难嘛!   邬遇默:那是初二物理。 第13章   挺翘。   叶囿鱼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挂断视频的,只记得耳边依稀传来邬遇的轻笑。   这、这人太恶劣了!明明全都看见了,却还假装自己在抄笔记!   周六这天,叶囿鱼早早就收拾好等在校门口。他跟邬遇约的是九点,但这会儿才八点过半。   不少学生挑在这个时间点回家,来往的人一多,连带着各式各样打量的眼神也多了起来。   与之前的厌恶不同,这一次众人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更多的是谴责与嫌弃。   叶囿鱼被盯得一头雾水。   他这两天一门心思扑在那六张试卷上,倒是少了很多八卦时间。   老三和张岸始终惦记着他大病初愈,一改之前的咋呼,生怕一个大声又给他吓病了,连打游戏都说的悄悄话。   因此整整两天,他过得可谓是清心寡欲。   早上一起床,收到的就是邬遇“醒了吗?半小时后开始”的亲切问候。即使是这样,他都还有一份数学试卷没能写完!   顶着一众目光,叶囿鱼微微挺起背脊,一边伸手掂了掂自己装着六份试卷的书包,莫名心神荡漾——   还有什么能比知识的重量更令人自豪吗?   福至心灵,他好像忽然理解了学霸们的清高与骄矜。   不远处,流动的人流好像被拦截似的停滞下来,不一会儿就围出一个小圈。   “那是前两天屠榜的新生吧?”   “屠榜?哪个榜?屠榜的不是叶囿鱼吗?”   “大清早的,别晦气。那个榜闹完笑话,隔壁又开了个贴!”   “喏,站在校草面前那个,高一年段公认段花——”   “好像是叫闻星陨。”   叶囿鱼对闻星陨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也不能怪他,原文里拥有名字的只有三个人,邬遇、迹扬和炮灰攻。就连班长都只配拥有一个代称。   周遭的人群都被吸引,他瞥了眼那个越围越大的圈子,倒是真的有点儿好奇。   人群中,叶囿鱼第一眼看见的是褪去校服的邬遇。   邬遇的身形过于高大,单拎出来只觉得压迫,放在人群中却格外出众。加上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很容易就引人注目。   他今天穿的是一套灰黑色调的休闲装。   宽大的衬衫带出一道道还算柔和的线条,本该是一身随意慵懒的扮相,这会儿却因为那张脸而显得万分凌厉。   邬遇眉头紧蹙,脸色算不上好,那点儿为数不多的耐心好像也马上要到达临界值。   远远望去,就像一尊马上要为祸人间的杀神。   任谁能都看出校草心情不好。   偏偏站在他面前的闻星陨一无所察。   闻星陨仰头笑着,手里握了杯奶茶。似乎因为面对邬遇的缘故,他眼神胡乱瞟着,脸颊染上一层薄薄的绯红,一举一动都带着omega特有的娇俏。   然而邬遇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他看向闻星陨的眼神,就像不带感情地扫视一件死物,甚至隐隐有暴动的趋势。   叶囿鱼这才觉察出不对劲——   邬遇快要发飙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脑海里后知后觉浮现出“易感期”三个大字,他心头一跳,甚至没来得及等闻星陨开口说话。   连忙拨开人群,叶囿鱼两步并作一步小跑到邬遇身边,急切地说:“遇哥,不是说要陪我挑辅导书吗?再不走要来不及了。”   被叶囿鱼这么一打岔,闻星陨刚要递出奶茶的手一顿,生生僵在原地。   他有些不满:“叶学长,我和邬学长还有话要说,你这样不太礼貌吧?”   邬遇索性连最后那点儿表象都懒得维持了:“我和你没话说。”   气氛瞬间冷凝。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易感期的邬遇,但从老三和张岸惜命的语气不难猜出,再在这里站上几分钟,明天的热门帖估计就是【校草大打出手以一敌百】。   叶囿鱼头皮发麻,连忙放软了语调又叫了声“遇哥”。   邬遇垂眸,视线落在那双泛红的耳廓上,心情难得好了一些。   他收回视线:“走吧。”   身后,闻星陨捏着奶茶的手不自觉地加大力度,指尖泛白。   围观的人群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看向闻星陨的眼神里不由带上几分惋惜。   谁能想到段花把人拦下来,连奶茶都没送出去就被叶囿鱼给半路截胡了!   而他们口中讨论的焦点这会儿已经走出了几百米。   叶囿鱼压根不知道书店在哪儿。他跟在邬遇身侧,时不时就往旁边瞄两眼。   视线里,邬遇的脸色还算可控。   叶囿鱼斟酌着开口:“那个——”   “要不然还是下次再去书店吧,我们今天先回家?我还有一份数学试卷没做呢……”   他怕书店人多,邬遇再跟别人打起来。   作为一个胳膊还没有迹扬粗的alpha,叶囿鱼不太相信自己的劝架能力。   邬遇脚步没停,语气又恢复以往的倦懒:“不去书店。你的卷子我还没改,辅导书先不急。”   片刻后,这人又补了一句:“回家写卷子。”   直到邬遇停在一处站满了人的公交站台前,叶囿鱼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坐公交回家。   然而现在正值早高峰,无论是哪一路公交都挤满了人。   他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忽然后悔刚才没去书店了。   与想象中的拥挤不同,他们乘坐的这路公交出奇地冷清,偌大的公交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其中半数都是刚买完菜的老人。   上车后,邬遇挑了个过道的位置落座。   叶囿鱼见状,习惯性地就往邬遇身边那个靠窗座位挤。   他一条腿才擦着邬遇的膝盖迈出去,公交车倏地向前行驶,他整个人身形不稳,不受控制就挨着邬遇的大腿直直坐了下去!   刹那间,凛冽的冰雪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层层围困中,似乎再多动一下都有惨遭吞没的风险。   叶囿鱼没敢动。   可公交司机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短暂行驶后紧接着一个急刹,叶囿鱼骤然后移的重心又蓦地前移,手臂眼看就要撞在前面的椅背上!   叶囿鱼惊呼出声,猛地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股强劲的力道不容忽视地卡在他的腰上,轻松就将他禁锢在原地。   邬遇把人往怀里一带,迎面却看见一双满是水雾的眼睛:“哭什么,没撞上。”   叶囿鱼想吸鼻子,然而鼻尖萦绕的冰雪气息让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好、好凉!   他不敢说是被邬遇的信息素冻哭的,只能摇摇头:“刚、刚才吓到了。”   一边小口小口换着气。   这下叶囿鱼终于确定,邬遇身上那道偶尔能够嗅到的凛冽气息,就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而那天晚上压制他的炮仗味信息素,应该是老三的。   邬遇的信息素大约暴动了两分钟,随后就在他的控制下全然收敛。   易感期的alpha信息素暴动不算少见。正因信息素不受控,他们才会比往常更加暴躁易怒。   叶囿鱼顶着红红的眼睛安慰邬遇:“没事的,上次在医务室我也这样。”   邬遇毕竟是文里的天之骄子,就算感到丢脸,想必也不会说出口。   叶囿鱼联想到自己被邬遇触摸腺体的感觉,脸上一热,又压低了声音悄悄说:“我当时比你更丢脸,我、我都起反应了……”   起反应了。   怀里,软乎乎的小傻子还在一个劲儿地悄悄絮叨。   这阵仗,似乎是害怕他因为信息素暴动而自闭。   邬遇有点儿想笑。他抬手在小傻子脑袋上揉了一把,故意凑近了说:“你想在这儿坐到什么时候?”   叶囿鱼怔愣几秒,顺着邬遇的视线往下看,刚才被分散的注意力瞬间集中!   他、他还坐在邬遇大腿上!   “我马上下去!”   叶囿鱼脸一热,手脚并用地从邬遇身上爬下去。   直到坐上内里靠窗的位置,他才发现——   这车开得好慢。   速度几乎和街上漫步的学生们持平。   虽然公交车已经驶离学校站,但沿路依旧很多第一中的学生。而此时此刻,十个里有五个在盯着自己。   那眼神,活像在看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叶囿鱼眨眨眼,看看自己,又看了看身旁一脸无辜的邬遇。   良久,他默默伸手把背在身后的小书包摸了出来挡在窗前。   联动似的,两人的手机先后震个不停。   叶囿鱼戳开微信,短短几秒,新拉的群里已经多了几十条未读信息。   他盯着那个【5018x】看了很久,默默戳进群资料,划到最下方毫不犹豫点了那个【删除并退出】。   身旁,邬遇似乎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饶有兴趣地继续刷着,连带着表情都变得莫测起来。   叶囿鱼被邬遇的表情勾得忽然有点儿心痒。好在没过多久,他就再一次被拉进了群聊。   先前的几十条聊天记录已经被删除了,他只能看见张岸新发的那几条——   【学海无涯:转——图解那个今早校门宣誓主权的心机A是怎么一不留神跌进校草怀里的。】   【学海无涯:图解都有了???】   【学海无涯:说好的只是回家吃个饭呢???】   作者有话说:   柚柚早期直A发言:信息素暴动嘛,我们alpha都这样,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后来:QAQ 信息素暴动的alpha都不是人。   嘿嘿嘿下一章有cp名了。有奖竞猜,两人的cp名叫什么呢? 第14章   叶囿鱼怎么都没想到,短短半天时间,他曾经一度以为根深蒂固的炮灰形象就这么颠覆了。   以前炮灰攻上赶子找过的那些茬,撬过的那些墙角,因为一起长大而更加妒忌邬遇的阴暗心思——   全都成了他爱而不得的证据。   叶囿鱼戳进张岸分享的那个链接,入目就是一张单人高清大图,拍的是他一个人站在校门口的场景。   画面里,他一只手搭在身后的书包上,正在为知识的重量感到喜悦。   【楼主:当时我还纳闷,YYY摸着个书包都能笑得春心荡漾!不守A德!】   【楼主:直到我发现那是校草的书包,YYY正在等校草!摸着校草的书包等校草!你们看他笑得多开心!】   叶囿鱼一哽,不死心地重复看了很多遍,春、春心荡漾?!   他那明明是学到深处自然散发出来的喜悦感!   就没人觉得不对劲吗?!   【我是2L:谢邀,人在现场。我生平最讨厌剧透但我终究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剧透一下,YYY让校草陪他去挑辅导书,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是2L:当时我就想吐槽了!怎么,是会赶不上书店开门吗?】   短短三楼,却令叶囿鱼陷入了恒久的沉默。   果然,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叶囿鱼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正打算继续往下看,手里却蓦地一空——   身侧的邬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一边掐灭他的手机屏幕:"到了。"   车上的人全都陆续下了车,他们住的小区就是这辆公交的终点站。   因为位置偏僻临近郊区,所以没什么搭乘的乘客。   原文里并没有描述他们的成长环境。叶囿鱼想当然地以为,两家人住的是对门。   直到他看见两栋相距甚远的独栋别墅。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邬遇的口中送饭的司机,真的只是送饭的司机,平时的工作就是送饭。   进门前,邬遇提了句说:“中午就我们两个人,崔姨做饭。你不用太紧张。”   邬遇停得突然,叶囿鱼脑袋发懵,还没反应过来邬遇说了些什么,先一头撞在了他后背上。   “唔!”叶囿鱼这一下撞得结结实实,虽然不至于当场哭出来,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邬遇刚转过身,耳边就传来崔姨的脚步声——   “是阿遇和柚柚回来啦?”   崔姨听见门口的动静,等了一会儿没见人,这才走了出来。目光落在两人的姿势上,她的笑容是再也维持不住了。   又忍耐了几秒,她还是不赞成地摇头:“阿遇啊,你们也是成年人了。在家门口搂搂抱抱,多少有点不好。”   在家门口搂搂抱抱。   叶囿鱼身体一僵,连忙后退两步:“不、不是这样的,您误会了!”   他眼睛还雾蒙蒙的,强忍着鼻子的酸涩不让眼泪掉下来。   崔姨看见要叶囿鱼哭不哭的模样,哪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一边心疼地看着叶囿鱼,一边瞪了眼邬遇:“多大的人了,你就会欺负柚柚。”   邬遇却没否认:“柚柚害羞,您少说两句。我先带他上楼。”   说完,从鞋架上拿了一双拖鞋给叶囿鱼换上。   上楼梯时,身后崔姨的视线过于灼热,叶囿鱼一步没敢停,还差点儿跑错房间。   邬遇手快,先一步扯住叶囿鱼的衣领,轻轻往后一带:“那是书房。这边。”   走廊尽头。   邬遇的房间跟叶囿鱼想象中差距不大,却依旧令他眼前一亮。   就像置身雪夜之中。   简约硬朗的实木线条搭配铺就整个房间的白色地毯,莫名就显得柔和很多。   打量之余叶囿鱼才发现,自己脚上踩着一双和整个房间格格不入的绿色恐龙棉拖。   小恐龙不仅胖,头上还顶着一双硕大的对儿眼。   叶囿鱼看看自己的脚,再看看邬遇的,一脸的不能理解。   邬遇似乎也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东西,直接笑出了声。   良久他才说:“这是我爸特意给你准备的。”   叶囿鱼是第一次看见邬遇这么笑。   这人之前就跟设置了点到即止的程序似的,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牵扯他的情绪。偶尔外放的情绪也会尽快收回,然后又是一副怠懒的模样。   可他一旦笑起来,连眼尾都在勾人。   有那么一瞬间,叶囿鱼感觉心里麻麻的,但很快就被惶恐取代。   邬家的人对他太好了。   无论是邬伯父邬伯母还是崔姨,他们似乎都固执地认为,总是邬遇在欺负自己。   奇怪又违和。   细究起来,更像是原文和这个世界的不契合。   原文描绘的是大致框架,所以漏洞百出,而他身处的世界,已然拥有自己的血肉,因此每一环都缜密相扣。   炮灰攻与父母不和是有原因的,那么邬伯父邬伯母乃至崔姨对他的好……   又是为了什么呢?   邬遇走到书桌前拿起这两天整合的笔记,却没有主动开口。   此时此刻,叶囿鱼身上的那种抽离感令他感到没由来的烦躁。   这头,叶囿鱼回过神来,背着小书包就往邬遇身边凑。   邬遇的书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   叶囿鱼早在跟他视频的时候就开始好奇了。   最变态的莫过于那个计时器,它可以随机抽取设定好的不同时间。   邬遇先前设定好了每个科目的考试时长,这两天他做卷子都是随机来的。   书桌一角还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童话画本。   偶尔他写着写着抬起头,还能刚好撞见这人在翻带插图的故事书。   也许是他好奇得过于明显,邬遇索性直接拿起了计时器——   “不是还有一份数学卷子吗?”   “开始吧,写完刚好吃饭。”   书桌摆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抬头就能看见远处的叶家。相比于邬家的生活气息,叶家显得冷清许多。   在邬遇印象里,叶家闹过的最大的矛盾是在他高一升高二的那个暑假。   当时大约是早上六七点,他正准备出去晨跑,才出门就撞见气急败坏和叶父和哭红了眼的叶母。   自那之后,叶囿鱼就开始住校,和父母的关系也急剧下降。   如果不是叶母当时的嘱托,他大概也不会发现这么个一戳就露馅的小傻子。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   叶囿鱼停笔时,邬遇正靠在一旁榻榻米的软垫上看书。   蔚蓝的封面缀着半颗星球——   是《The Little Prince》的插画版。   平心而论,邬遇学习好又长得好看,还友爱同学。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他。   而迹扬,虽然是omega,为人处世却比许多alpha更加恣意张扬。   这两个人的确很配。   明明是一对堪称天作之合的cp,叶囿鱼却提不起兴趣。   他蔫蔫点开手机,半个上午没看,群里已经闹翻了天。   【老三不是小三:@YYY 看不出来啊你!如实招来!你是不是觊觎我遇哥很久了!】   【学海无涯:@YYY 你能走到今天这步,我很欣慰。】   从消息里不难看出,不止是群里,整个论坛都炸了。   今天上午那个图解贴这会儿已经被顶成热门,高高挂在首页上。   可以想象,如果讨论的楼层变成大家刷的题数,恐怕老师们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叶囿鱼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戳了进去。   一口气翻了将近一百楼,终于有人站出来反驳。然而当他认真看完那人反驳的内容,差点儿没把手机屏幕给按碎。   【压根不是楼主猜测的那样!】   【我跟校草同班,校草这两天因为易感期请假在家。详见78L那张照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校草的不耐烦吧?!】   【但是在易感期还来学校门口接YYY,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根本不是楼主猜的单恋,我押一块钱,他们互相喜欢!】   这层楼之后,整个帖子的走向都变得奇怪起来。   【不知道有没有集美关注511L那张在教室里拍的照片!】   【观511L有感,YYY在校草面前好像个犯了错的小媳妇!】   ……   【那个揪衣领!对不起我有个不成文的想法……】   【楼上对个暗号!我好像忽然知道YYY和校草的cp名了!】   【我他妈笑死。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当初楼上一众老师们要退出文坛,我是不同意的。】   叶囿鱼看得眼皮直跳。   511L是周二那天放学,他差点儿在座位上平地摔的那次。层主不仅放了他低头认错的照片,还放了他被邬遇扯领子的抓拍!   【我忍不住摊牌了!这样的神仙cp,我愿称之为邬几拔鱼!】   邬几拔鱼。   叶囿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看见这四个字,“噗嗤”就笑了出来。   理智上他应该觉得难过,隔壁邬遇跟迹扬的cp名是【洋芋】,到了他这儿就变成【邬几拔鱼】。或者生气,他和邬遇只是普通朋友间的正常交往。   但感性上他又忍不住。一连往下翻了几十楼,都在哈哈哈哈。   邬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好看吗?”   叶囿鱼吓了一跳,手指无意识地触碰屏幕,不小心放大了一张乱入的表情包。   就是511L楼邬遇扯他领子那张,区别是层主用一模一样的照片拼了个九宫格——   邬几拔鱼.jpg   “噗……!”叶囿鱼连忙按暗手机:“不、不好看!”   说完他没敢看邬遇的表情,飞快低下了头。他总忍不住想笑。   作者有话说:   假如让柚柚对线:   柚柚:你这话的逻辑完全错了!首先我没有……其次……最后……   对面:邬几拔鱼.jpg   柚柚: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5章   邬遇也不知道是不是瞥到了什么,轻笑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伸手把他的小书包勾了过去。   这个书包是开学前邬伯母买给他的,只是拿来的时候顺带让邬遇捎了一程。   结果论坛上一传十十传百,现在不仅书包是邬遇的,连他的心也是邬遇的。   简、简直是在胡言乱语!   叶囿鱼的注意力很快就跟着邬遇一起转移,心脏也随之跳漏了两拍——   邬遇拿出了他装在书包里的其它五份卷子。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明知道考得不好,却仍旧对成绩抱有期待的学渣。   叶囿鱼几乎想放弃挣扎了,但目光落在邬遇拿起的红笔上,他又不受控制地想,这几份试卷也不是很难,他感觉他每道题做得都挺顺的。   好在邬遇压根没打算让他闲着,抬手就把手边的笔记本递了过来。   “这是我这两天整理的基础物理,先做到理解,不懂就问。”   叶囿鱼乖巧地接过笔记本,收起心思认真地翻阅起来。   然后很快他就发现,想象中的沉浸式学习,只能存在于想象中。   当本子里出现了第一个看不懂的地方,必然有第二个看不懂的地方在等着他。   一开始他还坐在邬遇对面,几个问题下来后,他自觉地抱着本子挨在邬遇身边。   邬遇讲解的时候会根据叶囿鱼的疑惑把内容讲得更细更碎。   很多问题他自己看不明白,但经邬遇一解释,瞬间就变得清晰起来。   饭后,叶囿鱼在榻榻米上坐了一会儿。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视线也在阳光下变得模糊。   他梦到了小时候的邬遇。   小邬遇大概六七岁的模样,正一个人坐在琴房里练琴。   明明手里弹的曲子不算好听,甚至称不上连贯,但他依旧一脸矜贵,丝毫不受自己的影响。就好像他不是在练琴,而是作为音乐家在进行一场盛大的演奏。   躲在门后偷看的叶囿鱼噗嗤笑出了声。   他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邬遇面前,又灵活地翻上椅子:“这首曲子不是这么弹的!你好笨呀!”   钢琴多少和电子琴有点儿区别。   叶囿鱼人小手短,按起来有些费劲,虽然弹得磕磕绊绊,但好歹是一首完整的曲子。   叶囿鱼弹完没有主动说话,而是挺起小胸脯,眼睛亮亮地盯着邬遇瞧。   小邬遇也没说话。   两人尴尬了好一会儿,小邬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伸出手在叶囿鱼脑袋上拍了两下。   那双茶色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叶囿鱼:“你真厉害。”   叶囿鱼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心里跟灌了蜜似的甜。   恍惚间他想,原来小时候的邬遇也有那么坦诚的时候……不像那天,行为极其恶劣!   睡到最后,叶囿鱼心里又甜又气,蓦地就睁开了眼睛。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隐约能看见落地窗上残留的雨迹。   邬遇正坐在书桌前专心写着什么,台灯从斜上方打下来,正好将他的棱角都藏匿在光影下。   叶囿鱼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直到邬母的声音伴随着规律的敲门声一起响起。   “叩叩叩”——   “阿遇,柚柚还在睡吗?”   叶囿鱼愣了一秒,随后连忙从坐直身体:“邬伯母,我醒了。”   柔软的触感从手下传来,叶囿鱼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在了邬遇的床上。   “醒了就好,可以吃晚饭了。”   “今晚伯母做了很多好吃的,柚柚一定会喜欢的。”   叶囿鱼踩着拖鞋才站起来,门外邬母已经自顾下楼了。   他站在原地,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书桌前,邬遇合上笔盖的同时正好望过来,静默了片刻说:“你先洗漱一下,洗漱完我们就下楼吃饭。”   邬遇的声音放得很轻,就像害怕惊扰到什么胆小的小动物似的。   叶囿鱼刚睡醒,脑袋转得慢,点着头就往卫生间走。   直到掬了几抔凉水洒在脸上,他的思绪才慢慢回拢。   他在榻榻米上睡着了,醒来却躺在床上。虽然榻榻米到床上的距离算不上远,但、但他极大可能是被邬遇抱上床的!   完、完蛋!   只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叶囿鱼的脸就控制不住地发烫。   短短几秒,镜子里的人已经红成一团,连眼角都仿佛染上一层春色。   叶囿鱼一边唾弃自己不争气,一边又掬了几抔水。   他、他明明也是个alpha啊,怎么不见邬遇对自己脸红心跳!   楼下,邬父邬母正坐在沙发上聊天。   像是聊到了什么开心的话题,邬母笑得格外愉悦。   看见两人的瞬间,邬母略微坐直身体,视线在叶囿鱼脚上的小恐龙拖鞋上停顿几秒,瞬间笑得更愉悦了。   她转头看向邬父:“别说,你挑的这双拖鞋竟然很适合柚柚。”   说完像是怕给叶囿鱼听到似的,她又凑近邬父说:“幸好我眼尖,把配套的睡衣买了回来。”   邬父邬母旁若无人的悄悄话一句接着一句钻进叶囿鱼耳朵里,他好不容易褪下的那点儿热度很快就席卷回来!   叶囿鱼捏了捏自己隐隐发烫的耳垂,求助地看向邬遇。   “妈,您别逗他了。”邬遇往前一步,半个人都挡在叶囿鱼面前,“您再逗,他今晚就得跑回学校。”   邬母没什么力度地瞪了邬遇一眼,却也点到即止,没再说什么打趣儿的话了。   饭桌上一度其乐融融。   叶囿鱼盯着自己小山堆似的碗,默默埋头苦吃。   应该是怕太热情了他反而不自在,邬父邬母虽然频频看过来说上几句话,但只在第一次动筷时给他夹了菜。   耳边,邬母的声音再次响起:“阿遇,你是在吃饭。”   嗯?   叶囿鱼下意识看向邬遇——   身旁,邬遇正不厌其烦地挑着汤碗里的葱花。不只是葱花,还有菜里的香芹、香菜叶都被他一一挑了出来。   偏偏他的动作慢条斯理,挑个葱花都像在进行什么精细的手工艺。   这一刻,眼前的人蓦地就和脑海里的小邬遇重合了。   叶囿鱼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没办法再把大家当成作者笔下塑造出来的角色。   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轨迹,他们的生活并非三言两语就可以用文字概述,而是切实地发生在每一分每一秒。   他不是原文里的叶囿鱼。   可某种意义上,邬遇也不是原文里的那个邬遇。 第16章   下午邬遇就已经把每份试卷都批改了一遍。   叶囿鱼先前已经做好了心理铺垫,毕竟高中都毕业快八年了。但当他真的看见遍布红叉的试卷,心理上还是有点儿不能接受。   等他浑浑噩噩修订完错题,学习的信心已经被打击得七零八落。   学霸们的清高与矜骄果然不是他一个学渣能够理解的。   叶囿鱼满脑子都是刚才订正过的错题集,所以当邬遇给他递睡衣时,他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直到洗完澡后他拿起手边浅绿色的睡衣轻轻一抖——   恐龙尾巴就着连体睡衣一起展开。   正值九月,秋天才冒了个头。   邬母给他准备的这套恐龙睡衣刚好是布料绵薄还透着点儿丝滑的秋装。   睡衣的尺码刚刚好。   叶囿鱼瞥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脸腾地就烧红了起来,连带着脖颈也绯红一片。   正因为刚刚好,穿在身上堪称严丝合缝,没有任何松垮的缝隙。就像穿了一套连体泳衣,还是带情趣尾巴的那种。   叶囿鱼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   他以为自己在形象上的转变还算成功,但这件睡衣让他意识到,他错得离谱!   在邬伯母眼里,他依旧是那个穿衣服喜欢另辟蹊径,行李箱喜欢镭射风的叶囿鱼。   叶囿鱼看了看镜子,又看了看已经打湿的校服,终于还是破罐子破摔地拧开了浴室门。   细微的“咔嗒”声响起,邬遇闻声抬头,就看见叶囿鱼跟个漏了气的小皮球似的蔫头蔫脑朝他走过来。   这套睡衣太过合身,反而和眼前的人不太契合。   “稍等,我重新给你找套睡衣。”邬遇如是说。   叶囿鱼脑袋一重,邬遇已经重新拿了套递过来,一只手还在他头上挼来挼去。   邬遇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语气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别想那么多,不合适就不穿。”   _   返校前,邬遇带叶囿鱼添置了一些日常用品。   考虑到先前那个行李箱里没有什么可以穿的衣服,叶囿鱼又挑了两套日常装。   两人被司机送到校门口。   叶囿鱼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东西。   前后脚走了一段路,又回到熟悉的场景,脑海里一闪而过是闻星陨拦住邬遇的画面。   电光石火间,他倏地扯住邬遇的手腕:“遇哥,你易感期结束了吗?”   周围的人一开始还打量得小心翼翼,听见“易感期”三个字,像是被人按了刹车键似的纷纷驻足。   目光直白而热烈。   邬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立刻回答。直到两人踏进宿舍楼,他才说:“结束了。”   一路上,叶囿鱼生怕邬遇跟昨天一样失控,钳制着邬遇的手始终没敢松开。   现在听见肯定的答复,他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手上的力道也卸了,又恢复成跟在邬遇身后的姿势。   老三和张岸都是一个月回一次家。   老三家在邻市,来回一趟要六个小时。张岸父母都忙,没有多余的时间管他,他也因此不常回家。   叶囿鱼回到宿舍时,这两人动作一致地从床上探出脑袋,两双眼睛死锁在他身上。   论坛上闹得很大,这两天四人群里也没少聊这个话题,具体的细节他已经全部都解释过了。   这会儿冷不丁对上两人审视的眼神,叶囿鱼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疑惑回望:“怎么了吗?”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老三就跟被戳到痛处似的,一脸痛心地盯着他。   叶囿鱼更茫然了。   老三拧着眉毛盯了他很久,终于还是没忍住,控诉说:“早在你发烧扒遇哥衣服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热得慌不应该扒自己衣服吗?扒遇哥衣服是怎么回事?”   什、什么扒衣服!他那不是烧糊涂了吗!   叶囿鱼脸热,下意识就去看邬遇,邬遇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一副了然的表情。   倒是张岸打断了老三的话:“你还没看论坛吧?啧,你跟遇哥牵手的照片都传疯了。最火的那个版本是家族联姻,我念给你听听——”   “小道消息,邬叶两家是联姻关系!难怪之前无论YYY怎么找茬,校草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那是他未婚妻啊!”   叶囿鱼眼皮一跳,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牵手什么的……   指的不会是刚才在学校里他抓住邬遇的手腕吧……   还有未婚妻是什么鬼?他好歹也是个alpha啊?如果联姻也该是未婚夫吧?   叶囿鱼拿出手机点开论坛界面,一连三个热帖,昨天的图解楼挂在榜首一骑绝尘,第二个就是张岸口中的【家族联姻版】。   他没敢细看,只扫了眼主楼的那张照片。   背景是快到宿舍楼那段路,楼主拍得急,半边镜头被手挡住呈现肉色不说,整张照片都糊了。   只能隐约辨认出人像。   正因为这样,他扯邬遇手腕的动作看不真切,拍出来就跟两人在牵手似的。   叶囿鱼盯着照片沉默良久,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床上,老三不死心地梗着脖子:“你没话说了吧?”   叶囿鱼轻飘飘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呵,小孩子才用激将法。   这一幕落在老三眼里就跟默认似的。   但叶囿鱼真的默认了,他反而有点不敢相信:“真的是这样?原来你接近我遇哥是为了当他老婆?!”   叶囿鱼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嘴快脑子一步:“怎么就不能是他当我老婆?!”   这话说得过于硬气,老三听了愣是没敢往下接话。   宿舍瞬间安静下来。   叶囿鱼怔愣几秒,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之后整个人僵在原地……   操!   他、他才没有想让邬遇当自己老婆!   “噗嗤”——   张岸没能忍住,躺倒在床上笑出了声。   倒是邬遇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栗色的眼睛也染上一层兴味。   他睨过来,目光在叶囿鱼身上逡巡一圈:“想让我当你老婆?”   叶囿鱼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下一秒,他听见这人说——   “那你恐怕要先把明早的检讨写了,我不希望未来的另一半高中肄业。”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三最后那点儿敌意也提不起来了,他笑得直抽抽,连带着整个床都抖了起来:“遇哥你这也太损了!”   叶囿鱼没好气地瞪了眼床上笑成两团的人,什么旖旎的心思也没有了。   整整一晚上,他都端坐在书桌前,思考着如何才能做一名合格且优秀的不炫富少年。   作者有话说:   柚柚正经脸:说来你可能不信,你老婆没了。 第17章   第二天,叶囿鱼起了个大早。   半梦半醒间他突然想起早上要在主席台下念检讨,没由来地开始紧张,瞌睡瞬间就醒了。   以前读书时,他的学费都是从孤儿院的资助款项里划拨来的。为了避免麻烦顺利升学,他从来没有主动惹过事。   因此在老师眼中他一直都是乖学生形象,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   这是他二十六年来第一次做检讨——   原因是炫富。   叶囿鱼侧过身正对着墙壁深吸了几口气,别说,其实仔细一想还有点小激动。   枕头底下,两道细微的震动同时响起。   这个点,难道公众号的自动推文已经这么卷了吗?   他正奇怪,拿出手机就看见屏幕上方的新消息提醒——   【WY:既然睡不着,不如把英语单词背了。】   【WY:词汇3000修订版.pdf】   叶囿鱼:“……”您有事吗?   他眨眨眼,目光在邬遇的消息和【05:25】上来回转了很久。福至心灵,他放轻了动作,悄悄掀开枕头一角就把手机塞了回去。   邬遇没再发消息来。   不知道是不是受英语单词的影响,短短半分钟,叶囿鱼就重新陷入了睡梦中。   然而他并没有逃过背英语单词的宿命。   起床之后,叶囿鱼特意先邬遇一步占用了洗漱台。   刷完牙洗完脸,他瞄了眼才换好校服的邬遇,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啪啪响。只要他先邬遇一步出门,英语单词就追不上他!   他心里窃喜,连带脚步都轻快很多。   邬遇换完校服正往阳台走,两人擦肩的瞬间,叶囿鱼衣领一重,整个人就跟小鸡崽似的被拎了个正着。   “就在这儿背。”邬遇如是说,“先背30个,等等抽查。”   张岸一只脚已经跨出了宿舍门。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迈出去的脚在半空中生生拐了个弯,又折返了回来,一边憋着笑拍了拍叶囿鱼的肩膀:“加油,希望年段前五百的有你的一席之地。”   叶囿鱼沉默良久,终于还是拿起了桌上的手机,点开邬遇发给他的词汇三千。   大丈夫能屈能伸。   30个英语单词而已,不算什么。   _   大课间,乌泱泱的人群聚集到操场。   叶囿鱼缀在队伍尾巴,手里捏着用来记录单词的小本本,注意力却紧跟人流集中到公告栏上。   公告栏设立在办公楼楼下,是一面长达五米的玻璃橱窗,其中四米贴的都是校规校纪,剩下一小块用来张贴惩处章程。   上一次在公告栏上露面的还是那群身上带有永久性损伤的被强制退学的alpha,退学原因是侵害未成年omega未遂。   新张贴的内容很快就顺着嘈杂的人流传了回来,议论声此起彼伏,叶囿鱼一下就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   陆帆航被退学了。   提到陆帆航,叶囿鱼第一反应是上周五收到的那条消息——   周六晚上八点,老地方,不见不散。   叶囿鱼没能捋清其中关卡,但不难猜到里面有邬遇的手笔。   他偏过头,恰巧对上邬遇那双不辨情绪的眼睛。   这人明明望着自己,却又像在透过自己探究着其他东西。叶囿鱼不由怔忪。   邬遇却不太在意,不紧不慢地将视线从叶囿鱼身上挪开,环顾了一周,又重新落在他身上。   “想知道陆帆航为什么退学?”邬遇如是问。   叶囿鱼回过神,心里的那点儿疑惑瞬间就被作祟的好奇心取代。他连忙点头:“想。”   邬遇停顿几秒,视线掠过叶囿鱼一张一合的嘴。   像是突然来了兴趣,他话锋一转:“那你叫声哥哥。”   不是遇哥,而是哥哥。   周遭好像都静寂下来,一时间,叶囿鱼只能听见自己如捣鼓的心跳声。   他试探地张了张口,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老三打断:“你干嘛一脸羞涩地盯着我遇哥!”   看方向,老三应该是刚从公告栏那边过来。他护犊子似的大步一迈,整个人横亘在叶囿鱼和邬遇之间。   跟在老三身后的张岸没眼看,伸手想把人扯回来。   但老三个头大,杵在那儿跟一堵墙一样,他用尽全力都没能扯动。   被两人这么一打岔,叶囿鱼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次去邬家他就发现了,邬遇不仅长相跟邬伯母一脉相承,就连性格都如出一辙,偶尔毒舌不说,还都爱逗他!   邬遇又恢复一贯倦懒的模样:“陆帆航不是在针对你,而是在针对迹扬。”   提起陆帆航,老三和张岸就像听见了什么晦气的东西,一脸嫌恶。   先前害怕又给叶囿鱼整病了,他们把这些事都憋在心里,现在陆帆航被退学已经板上钉钉,也就没有什么好再隐瞒的。   “那天年段长不是提了一嘴可以用学生的方式解决嘛——”   老三满脸骄傲,像是干了件大事:“我们就把陆帆航绑到小树林里,诈了他一下。”   “学生的方式,怎么能叫绑呢。”张岸煞有其事地纠正,“我们那是把他请到小树林里,短暂地慰问了他。”   叶囿鱼:“……”   年级主任听了大约会想把你们请到办公室进行一场心贴心的慰问。   上学期末,迹扬发情期请假回家,却在学校后门遇到一群体育课自由活动的alpha,那一次他险些被标记。   老师赶到时,场面已经惨烈又血腥。   而迹扬发情的消息,就是陆帆航透露给那些alpha的。   那天指责炮灰攻的帖子,是陆帆航在校外网吧发的。   炮灰攻手机里的那些照片,也全都是陆帆航找人拍好了传给他的。   炮灰攻不过是充当了陆帆航发泄愤怒的其中一环。   这次陆帆航被退学的主要原因,是涉及教唆alpha犯罪。   可是……   陆帆航的动机是什么,班长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主席台上,校宣委的老师三言两语说完开场白,就开始对上周发生的所有事情作出澄清和总结——   “经各方证实,高三三班叶囿鱼同学炫富这一举动切实对其他学生造成无法估量的恶劣影响。”   “现由叶囿鱼同学在主席台下进行检讨。”   叶囿鱼听得一愣,这才半分钟不到,就已经到了该他做检讨的环节?   直到走到主席台前,他都没能缓过神来。   校宣委的老师冲他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甩烫手山芋似的把话筒往他手上一递,就自顾站到一旁去了。   叶囿鱼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他昨晚熬夜写的检讨。   “亲爱的老师同学,大家上午好,我是高三年段的叶囿鱼。”   “针对论坛炫富这个恶劣事件,我做出如下四条深刻的自我反思。”   “基于【家里新修的泳池占地还没有1050㎡】这个帖子的反思:我对自己曾经编造的谎言感到羞愧,其实我家的泳池只有400㎡。”   台下,老三一巴掌拍在张岸背上,把张岸拍了个趔趄。   老三目瞪口呆,还有点不敢置信:“我没有听错吧?叶囿鱼刚刚是不是说他家泳池有四百平方米?”   张岸心情复杂地看向邬遇:“遇哥,昨晚他写这份检讨的时候你就没有看着点吗?”   邬遇越过人群,望向主席台下那抹清隽的身影。   那个小傻子似乎以为台下的惊诧声是对他的认可,这会儿正忸怩地清着嗓子,一脸的跃跃欲试。   这一刻,邬遇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昨晚睡前,叶囿鱼揣着纸笔跑来床边问他该怎么写,他提了句“如实写就行”。   邬遇抬手遮住脸,笑意却依旧透出指缝。   这句话冲击力过大,老师和同学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因此很快他们就听见了叶囿鱼的第二句话——   “基于【每个月零花钱还不到一百万】这个帖子的反思:我为我的虚荣感到抱歉,其实这个数额也是我编造的。”   陷入怀疑中的众人隐约感觉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下一秒他们就听见主席台下那个人说——   “我一般都刷的副卡。”   台下众人:“……”你再骂?   叶囿鱼最后是被赶下主席台的,手里的检讨都没能念完。   顶着周遭同学们如狼似虎的注目,他一头雾水地从主席台走回班级队伍。   队伍末尾,邬遇正神色莫辨地盯着自己。   叶囿鱼走近了才发现,老三和张岸被阮阮抓到了队伍正前方,两人正苦哈哈地对着主席台方向罚站。   邬遇随口解释:“他们太跳,被阮阮抓到前面当反面教材了。”   叶囿鱼点点头。   他刚才走得快,这会儿脸上还有点红扑扑的,紧攥检讨的掌心也出了一些汗。   邬遇似乎没有其他话要说。   叶囿鱼微微仰起头,背脊似乎也一同僵直起来。他眼神飘忽不定瞟,就是没敢看邬遇的眼睛。   良久,他紧了紧攥着检讨的手:“你、你觉得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邬遇侧过头。   视线里,小傻子求表扬似的昂着头,明明紧张得手都在抖,却偏偏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对上那双盛满希冀的眼睛,邬遇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再说出逗弄的话。   叶囿鱼是认真的,无论是对待昨天的检讨还是今天做检讨的过程。   静默片刻,邬遇说:“你做得很好。”   与此同时,校宣委的老师一改刚才的平和,每一句话都显得严肃而犀利。   “经各方证实,高三三班陆帆航同学曾教唆未成年alpha犯罪、诬陷同班级的叶囿鱼同学并引导心智不成熟的同学进行校园霸凌。”   “其行为之恶劣,给众多学生造成不可逆伤害,现处以开除学籍处分。”   这段发言结束后,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骤然沉重下来。   刚才叶囿鱼的检讨他们还能一笑而过,但现在却做不到置身事外。   此前在论坛上乃至开学典礼那天,他们中的多数人都曾谴责过叶囿鱼,其中不乏有一些恶毒的话是出于私心。   但帖子最后挑起的对有钱人的无差别抨击,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也直接伤害了他们中的部分人。   人群中,少数偏激的同学对这番话并不赞同。   “怎么,现在连学校都要帮叶囿鱼洗白?就因为他家有四百平方米的泳池吗?”   前半句话牵动着大家的情绪,毕竟叶囿鱼曾经是他们心照不宣的晦气的代名词。   然而一听见那四百平米泳池,所有情绪都好像打在一团棉花上。   “噗嗤”——   不少同学忍俊不禁:“那、那什么,你继续,就还怪好笑的。”   说话的人似乎是感到冒犯,冷哼一声就没再开口。   作为话题中心的叶囿鱼却对这些议论一无所知。   阮阮问他检讨的问题,他提了一嘴是在邬遇的帮助下写的。   然后两个人就一起被抓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   老师们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冲阮阮揶揄:“还是你带的这个班好,学神和活宝都有了。”   叶囿鱼听得一脸迷茫,偏过头给邬遇使了个眼神:活宝是在说我吗?   邬遇无声地笑了笑。   阮阮眉毛拧成两小团,最后一点儿平静都被邬遇的笑容给点燃:“说说吧邬遇同学,你是怎么帮助他写出这样一份检讨的?”   叶囿鱼刚想说话,手臂就被邬遇不轻不重地扯了一下。只听邬遇说:“我认为这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沟通方式。”   阮阮气笑了:“凡尔赛吗?”   邬遇没有接话,而是盯着桌上的小时钟转移了话题:“您让叶囿鱼先回去上课吧。我还有些——”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顿了顿:“关于早恋的问题想和您探讨一下。” 第18章   叶囿鱼是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   这节是数学课,老师已经背手站在了讲台上。   数学老师姓严,单名一个厉字。严厉,人如其名,常年稳居【学生最憱】老师榜首。   叶囿鱼快步走到座位坐下,班里不少脑袋跟装了自动遥感似的跟着他一起移动。   “怎么?”严老师换了单双手撑在讲台上的姿势,露出手里拿着的戒尺,“往后看的那些同学,你们的老师在后面?或者我邀请几位同学上来分享一下你们的见闻感受?”   这话落在耳边就跟催命似的。   一阵紧密的窸窣声后,所有人都目视前方坐直了身体。   半节课过去,邬遇还没有回来,叶囿鱼的眼皮也失去控制地开始打架。   鼻尖隐约嗅到冰雪的气息,不重,还带着一点儿诱人的香味……   耳边,下课铃倏地响起,一同响起的还有严老师亲切的邀请——   “叶囿鱼同学,下午放学来一趟办公室。邬遇也一起。”   叶囿鱼被吓醒了,视线里,严老师转身已经走出几步远。   教室里可疑地安静下来。   过了大约半分钟,坐在前排的同学往回打了个手势,死寂的氛围瞬间活跃起来!   “说来你可能不信,严老师盯了你三四次,遇哥推了你两回。”张岸转过身,脸上是历经千帆后的平和,“你不仅没醒,还差点儿睡进遇哥怀里。”   叶囿鱼后知后觉地坐直身体,脑袋却彻底宕机。   余光里,周围同学的视线死锁在他身上,无一不带着走在吃瓜第一线的敏锐。   前排,小白兔悄悄转过半颗脑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地小声问:“你、你们……是真的吗?”   这话一出,连班上不怎么八卦的同学也一起看了过来。少数人缘好玩得开的起哄:“对啊!到底是不是真的?”   叶囿鱼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当然不是!我们两家只是关系比较好。”   甚至不是我们俩,而是我们两家。叶囿鱼或许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用词。   邬遇没由来地感到烦躁。   得到预想中的答案后,其他人并没有多奇怪,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叶囿鱼再不济也是个alpha,他要真对邬遇有意思,那才是令他们不能接受的。   反倒是小白兔一脸失望,悻悻地转了回去。   下午最后一节是游泳课。   老三和张岸从中午就开始躁动,反复叮嘱叶囿鱼带好泳裤。   课间,四人结伴往游泳馆走。叶囿鱼揣着泳裤,视线却止不住地往邬遇身上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上午的数学课开始这人就心情不佳。   灵光一现,叶囿鱼索性停在原地,伸手扯住邬遇的衣摆。邬遇感受到身后的一小股力气,也顺势停了下来。   老三和张岸聊得起劲,自顾往前走着,少了两个人也没发现不对。   见人走远了些,叶囿鱼这才压低声音问:“阮阮是不是让你和迹扬分手?”   这话其实中午他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找到独处的机会。贸然当着老三和张岸的面问,他又觉得不太好。   邬遇眸色微暗,没有接话。   叶囿鱼心下了然。   眼前的人就像被戳到痛处的大猫,瞬间竖起了锐利的爪牙。   心思转了几个转儿,却始终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眼看邬遇身上传来的压迫感越来越强,隐隐有爆发的趋势,叶囿鱼连忙后退一步:“先、先去游泳馆吧!”   两人就这样沉默下来,即使并排走着也没有任何交流。   走进更衣室后,叶囿鱼兀自挑了个小隔间。因为老是惦记着邬遇,他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下来。   等他换完,邬遇已经站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   叶囿鱼眼睛一亮,笑容才露出来一点又立马控制住。   他一连瞄了邬遇好几眼,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你、你是在等我吗?”   邬遇将叶囿鱼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的烦躁顷刻就消失殆尽。   连他自己都不明了的事情,难道能指望这个小傻子吗。   “我和迹扬只是朋友。”邬遇如是说。   因为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邬遇说完泳池方向就传来了集合的哨声。   泳池旁留有一大片场地用作教学,所有人都已经在场地中央站成了四列。队列是按照身高划分的,第三列末和第四列末分别留有一个空位。   体育老师扫了两人一眼:“归队。”   游泳课是所有体育课程里最松泛的,只有课时要求,每次小考都能作为补课时的加分项。   这学期一共21课时,学分既定23课时。   因此在不缺课的情况下,只要达标2次小考,就能拿到学分。   叶囿鱼私心是很喜欢游泳的。   他小时候没什么机会接触游泳,但他在这方面天赋不错,条件稍好些后他就把游泳当成了一项兴趣爱好。   体育老师引导大家做完热身运动就喊了解散。   大家很快就四散开来,只有叶囿鱼还愣在原地。   张岸就站在叶囿鱼身边,见状解释道:“上节课你和遇哥没来。体育老师说上一休一,理论与实际相结合。”   浅水区里,omega们结伴嬉闹着,有不少漂亮的眼睛偷偷打量邬遇。   叶囿鱼顺着他们的视线回头,身后的邬遇像是在思考什么,正放空地盯着水面。   倒是张岸双眼放光:“走吧走吧?这种展现个人魅力的时候怎么能错过?”   趁着张岸和叶囿鱼讲话的空档,老三已经一跃跳进了深水区。   “快来!”   老三冲几人挥挥手,没等他们回应就转身潜入水里。   张岸也按捺不住了,兴冲冲地往扶梯走,转眼就扎进了omega堆里。   叶囿鱼盯着水里老三的身影,难得有点儿激动。他转身扯过邬遇的手腕:“我们也去?”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他已经拉着邬遇走出几步远。   叶囿鱼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游过泳了,为了不出糗,保险起见他还是走的扶梯。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冰凉的池水没过脚踝,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噗通”——   身旁的邬遇单手一撑,轻松入了水。   邬遇没有往其他地方游。   叶囿鱼正觉得奇怪,就看见这人朝他伸出手:“一起吗?”   水声混杂着喧闹敲击着耳膜,邬遇却好像独立在嘈杂的背景之外。   一晃神的功夫,叶囿鱼已经搭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下水瞬间,冰凉的触感侵袭全身,一同袭来的还有久违的自由感。叶囿鱼在水里适应了大约两分钟,潜下/身顺势翻转身体,双腿蹬壁的同时借力冲了出去。   两个往返后,叶囿鱼的兴奋感还没完全散去,身体却已经无法支撑。胸腔的起伏越来越大,连带着四肢的频率也受到影响。   他没敢继续逞强,立即调整方向朝岸边游。   泳池尽头,班长靠在扶梯旁,正在跟老三说话。少了眼镜的遮挡,他看向老三时即使脸带笑意,在吊梢眼的影响下,依旧显得攻击性十足。   邬遇则兴致缺缺地站在两人不远处。   叶囿鱼游近了些,恰好听见班长和老三的谈话内容。   “陆帆航自尊心强,家境又不太好,叶囿鱼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之前住一个宿舍的时候我就有不好的预感。”班长欲言又止,“没想到他竟然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污蔑叶囿鱼。”   叶囿鱼身体一顿,眉头微微蹙起。   他从没想过炮灰攻和班长、陆帆航会是舍友关系。   迹扬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就从以前那个宿舍搬到了邬遇宿舍,他也没把换宿舍这回事放在心上。   但现在看来,炮灰攻和这两个人的纠葛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视线里,老三一个眼神瞟过来,一边煞有其事地点头:“叶囿鱼就是个缺心眼!”   叶囿鱼:“……”   班长也顺势看过来,在看见他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出神,但很快就露出了满是歉意的表情。   “之前是我的错,听了陆帆航的话对你有所误会。对不起。”   叶囿鱼笑着应了句“没事”,心里却已经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如果前期剧情没有太大的出入,那么在他穿进来之前炮灰攻就已经收到了班长的怂恿短信,而当时两人还是舍友关系。   但凡他来迟一点,这会儿都已经被班长坑死了。   又搭了几句有的没的,班长意识到气氛的微妙,结束了话题就往浅水区游。   班长一走,老三没了刚才的热切,脸上写满了“不得劲”。   他扑腾了两下往邬遇身边靠,又往回看了看,确定班长游远了,才说:“其实那天晚上班长的话我也听见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叶囿鱼不由有点惊讶。   老三平时大大咧咧,跟谁都能搭上话不说,还是个老好人。单从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就能看出他的五大三粗。   因此他也从没想过老三会这么敏感。   似乎是他惊讶得过于明显,老三觉察后凶狠地瞪过来:“要不是你脑子不记事,我犯得着搁这儿猜这些!”   邬遇点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说:“陆帆航那边恐怕会出变动,让迹扬他男朋友小心些。”   短短一句话,拆开来叶囿鱼都懂,但连在一起……让迹扬男朋友小心些?   他反复琢磨了几遍——   难道不应该是让迹扬小心一些?   迹扬男朋友?! 第19章   水下,一道迅疾的身影悄然朝三人靠近。   迹扬有男朋友,似乎已经成为大家公认的事实。   叶囿鱼还沉浸在自己混乱的思绪里,脚腕却倏地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道往后一扯,他整个人失去重心就往水里倾倒!   事发突然,叶囿鱼没能控制住平衡,但他反应还算快,栽进水里的瞬间屏住了呼吸。   池水没过头顶,一片模糊中,他隐约看见紧拽着自己脚腕的那个人露出半张脸,是班里的某个alpha,好像叫苏敛。   他的眼睛没办法直接适应水里的环境,只能尽力半眯着。   混乱中,苏敛好像对他笑了笑。   脚腕上的力道不轻反重,叶囿鱼暗道不妙,身体逆流而动,短暂的平衡在苏敛的干扰下显得不堪一击。   水面隐约传来邬遇和老三的声音,水流反复冲击着耳膜,叶囿鱼只能听见杂糅在一起的嗡嗡人声。   苏敛似乎是想把自己拽到泳池中央。   叶囿鱼眸色一凛。   如果他毫无防备被苏敛拽着,现在已经溺水了。   苏敛转身的那一秒,叶囿鱼动了动腿,条件反射似的,脚踝处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借着苏敛禁锢他的势,他奋力曲腿,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带。距离拉近的瞬间,苏敛回过头,眼里满是嘲弄。   叶囿鱼却没有心情细看。   他顺势旋身,一脚踹在苏敛的脸上!   苏敛始终在故意加重手上的力度,也没想过叶囿鱼有余力反抗,因此还没反应过来就结结实实挨下了这一脚。   脚腕骤轻,手臂也被邬遇和老三扯着往水面一带,叶囿鱼几乎是毫不费力地重新站稳了身体。   新鲜空气接二连三地灌入肺里,他越渐加快的心跳也得以平息。   不远处,涌动的水面蓦地炸开,渐起团团水花。   苏敛捂着鼻子,鲜红的血液却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的指缝向下蜿蜒,断断续续落进水池里。   苏敛一脸菜色,愤怒地盯着叶囿鱼:“你他/妈找死?”   属于alpha的信息素有目的地朝叶囿鱼方向袭来。   感知到危险的来临,叶囿鱼下意识后退两步,还没闻到苏敛的信息素,凛冽的暴风雪先一步将他吞没。   像是潜藏在寒冬里的凉意,悄无声息也杀人无形。   被alpha信息素压制的感觉并不好受。   一旁的老三半个人压在扶梯上才得以稳住身体:“操……遇哥!要死了要死了!”   短短三秒,苏敛像是被剪断提线的木偶,两眼一翻就摔进水里。   同样踉跄的还有叶囿鱼。   和上一次信息素暴动带来的寒凉不同,这一次叶囿鱼感受到的是瞬息沸腾的血液带来的灼烧感。   连带着后颈的腺体都开始一跳一跳地发烫。   身体发软,叶囿鱼失去力气滑进水里。   下巴触及水面的瞬间,他腰间一重就被身旁的人揽进怀里。   叶囿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滚烫的皮肤浸泡在冰凉的水里,两相碰触,称不上好受,却让他想要呻/吟出声,身体也难堪地起了反应。   叶囿鱼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每一次呼吸,小声说:“能不能……”   “能不能等会儿再上岸?”   邬遇好像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   叶囿鱼微微仰头,想再凑近些:“再、再等等行不行?好丢脸啊……”   耳边传来时重时轻的呼吸声,连吐息都好像带着不正常的温度。   邬遇这才后知后觉,怀里的人好像烫得过分。   _   叶囿鱼和苏敛一起进了医院。   苏敛没在水里待太久,周围的alpha发现不对劲后就合力把他捞上了岸。   而叶囿鱼则是昏倒在邬遇怀里。   叶囿鱼的意识还停留在泳池里丢脸那会儿,他眨眨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偌大的隔间里空无一人,墙面是不常见的金属色,细细探究能看见上面泛着的隐约银光。   墙角缀着一小排通风口。   说是病房,倒更像是某种特殊材质铺就成的隔离室。   脑海中,微妙的想法一闪而过,叶囿鱼正要抓住,短暂又急促的两道“咔嗒”声响起——   像是电子锁被打开的声音。   隔离室的门被人从外部打开。   医生的胸前挂着beta标识,长相甜美,也许是生着一张娃娃脸的缘故,看起来很是年轻。   她手里捏着病历本,看过来时面带笑容,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叶囿鱼也笑了笑,目光很快就被在她身后远远站着的邬遇吸引。   邬遇身上的蓝白校服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水渍,领口凌乱地敞开着,依稀能够窥见蝴蝶骨往下的线条。   合该显得狼狈的画面,放在这人身上,却多了几分别样的美感……   心里像是被猫爪子轻轻搔刮着。   “刚才已经检测过你身体的各项数值,没有大碍。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医生的话砸在耳边,叶囿鱼心脏漏跳了一拍,连忙挪开视线。   他偏长的睫毛扑闪着:“没、没有。”   听到预想之内的答案,医生并没有感到意外,却也没有松懈。她盯着手里的病历本,语气严肃:“你的病症是信息素紊乱。”   “初步判断是受alpha信息素刺激引起的腺体假性紊乱现象。”   “常表现为假性发/情。”   叶囿鱼也听不太明白,一边点头一边附和:“好的,假性发……”   他瞳孔骤缩,不由瞪大眼睛:“发/情?”   医生点点头,眼里带上了些许母性的怜爱:“Alpha受到同类信息素刺激后,常表现为各项身体机能的短暂性衰退。”   “症状轻的,比如你那个叫林睿三的同学,做检查的时候就已经活蹦乱跳了。”   “苏敛要稍微严重一些,身体虚乏脱力,短期内不能剧烈运动。”   叶囿鱼眼皮蓦地跳了两跳,强烈的不祥预感骤然涌上心头。   “你就比较特殊了。”医生说,“你的腺体会间歇性表现出omega的性/征。”   “简单来说,你会间歇性发/情。”   Omega的发/情期大多是三个月一次。少数信息素紊乱的也可能一年一次。   但根据医生的说法,处于假性发/情期的叶囿鱼很可能一个月三次。 第20章   医生后续又叮嘱了一些内容。   据仅有的个例推测,他在假性发/情期时只能被邬遇安抚。   如果不被安抚,会烧成傻子。   考虑到他的病症是由邬遇引起的,不能排除邬遇信息素对他造成二次影响的可能性。   就像踏进了死循环。   叶囿鱼呆坐在床上,心情很是复杂。   泳池里那种血液沸腾灼烧皮肉的感觉,他现在想起来仍旧觉得心悸。   邬遇释放信息素的那一刻,兜头笼罩下来的寒意刺激着叶囿鱼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他本能想要逃走,却在瞬息被抽干力气,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渐渐地,他的身体开始上瘾似的失去掌控。   就好像,内里的灼热在渴望外界的风雪。   更奇怪的是他不受控制地……   思绪触及禁忌,他连忙摇头,试图把那种矛盾而强烈的快慰从脑子里甩出去。   门外,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邬遇身边:“怎么样遇哥,叶囿鱼他没事吧?”   说完,一双眼睛止不住地往里瞟,像是要把他盯出个窟窿。   医生早在叮嘱完注意事项之后就走了,病房的门也大大咧咧敞着。   此时此刻病房里只有叶囿鱼一个人。   被老三这么一打岔,叶囿鱼心里那点儿害羞的情绪都烟消云散,还有点想笑。   他好笑地问:“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明明只有五米不到的距离,老三表现得好像面前有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邬遇在门外站了有一段时间。   叶囿鱼用余光瞄了他一眼,斟酌着说:“遇哥你……”   卡壳了有几秒,他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的矫情,一边囫囵接过话:“遇哥你、你进来!”   话一出口,叶囿鱼自己先愣住了,连带着耳根也泛起绯红。   他、他想说的是“你为什么不进来”!   没人接话,周遭可疑地安静下来。   叶囿鱼不由开始局促,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胡乱瞟着。   明明是对邬遇说话,却只敢盯着老三,说起话来也磕磕绊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不进来……”   老三听了半天,因为没听懂,愣是没敢动。   听到最后,他三两步迈进来,一屁股坐在床边,长舒一口气道:“得得得!原来你没事啊,吓得我以为你怎么了!”   “对不起。”邬遇依旧站在门口,“在泳池里,是我太冲动了。”   老三和叶囿鱼纷纷愣在原地,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这话是对他们俩说的。   老三/反应了几秒,确定邬遇是在道歉,针扎似的跳了起来:“不是!遇哥你道啥歉啊!”   “如果你没冲动,这会儿躺隔壁的就是我们了!”   叶囿鱼也没想到邬遇会道歉。   刚才医生强调发/情期注意事项时他只觉得窘迫,但现在心里就好像梗着一口气。   “这件事是苏敛的错,他还没道歉呢!”   “再不济也是我道歉!”叶囿鱼坐直身体,“对不起,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三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低声骂了句脏话。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福至心灵,他一边撸起袖子:“我去看看苏敛醒没醒。”   “别费劲了。”   低哑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讲话时透着些许鼻音:“我刚路过,没醒。”   叶囿鱼本能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他偏过头朝门口看过去,邬遇身侧已然多出一道蓝白身影,是迹扬。   叶囿鱼对迹扬的印象更多地还是停留在体重上,后续校长室那一面,他在心里默默给迹扬加了个壮硕的标签。   现在一看,迹扬竟然跟邬遇差不多高。两人站在一起时,气场也不遑多让。   迹扬视线一扫,稳当地落在他身上:“又是你啊——”   “哭包弱A。”   叶囿鱼默。   即使重来一次,迹扬的形象依旧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现在的迹扬不仅和原文里是两个人,和先前炮灰攻的那张屏保也完全搭不上边。   “你好。”叶囿鱼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上次在校长室,谢谢你的帮忙。”   迹扬没有接话,脸色却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   本来还坐立难安的老三像是突然找到了组织,一双眼睛亮得可怕。   不过也就兴奋那么一会儿,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劲:“你怎么也在医院?”   迹扬抬起手,露出手背上的止血贴:“来挂水。”   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邬遇和迹扬把门堵得严严实实,叶囿鱼隐约从两人的缝隙中窥见一抹白色身影。   医生的声音适时响起——   “如果不放心,今晚可以留院察看。”   “隔壁还有一间双人病房,要申请就跟我去走个手续吧。马上要下班了。”   “不、不用了吧……”叶囿鱼下意识拒绝,眼睛却不自觉地往邬遇那儿瞄。   视线交汇的瞬间,邬遇了然点头。   “可别,道谢的话就免了。”医生摆摆手,先一步打断邬遇的话,“聊聊吧。”   聊聊?   叶囿鱼听得一头雾水,就看见邬遇点了点头,应了句“去你家”。   去、去谁家?   “操啊——”   老三看得目瞪口呆。   医生姓舒,单名一个姝字。是邬遇的小姨,邬母的亲妹。   她家就在医院附近。   脱下工作服的她看起来更加年轻,随意披散下来的头发也显得俏皮,不过她本人好像不是很在意这些。   她伸手挠了挠头发,用手腕上的皮筋随意一捆:“叫我舒姨就行。”   舒姨。   叶囿鱼张了张嘴,正对上舒姝那张娃娃脸,始终没办法叫出口。   余光里,老三正朝迹扬使眼色。   两人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老三胸有成竹地冲迹扬眨眼,他清清嗓子,张口才喊了个“舒”字。   舒姝却似笑非笑:“阿遇喊我小姨,你想喊我姐姐?”   操!乱了辈了!   老三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舒、舒姨!”   “舒姨好!我是遇……邬遇!我是邬遇舍友,您叫我老……小、小林,您叫我小林就行!”   相比之下,迹扬显得聪明多了。   他收敛起平日的锋芒,连语气都变得温和:“舒姨,我叫迹扬,是阿遇的朋友。”   叶囿鱼索性也没再扭捏,直接喊了舒姨。   三人排排坐在沙发上,显得有些拘谨。   他们也不知道被什么鬼迷了心窍,只是一句客套的邀请,他们竟然就那么应下了。   这会儿三个人挤在一张软乎乎的小沙发上,手脚都无法舒展,问就是非常后悔。   叶囿鱼坐在两人中间缩成一小团。   左手边,老三直纳闷:“你不去陪男朋友,来这儿瞎凑什么热闹?”   迹扬嗤笑一声,不屑地睨了眼两人:“你们没凑热闹?”   叶囿鱼:“……”就很无辜。   舒姝从冰箱里拿出冰啤和汽水,又使唤邬遇把小隔间里的零食全都搬了出来。   不一会儿就堆满了整张桌子。   看三人坐得拘谨,她又从房间里拿出来三个小蒲团。   “随意点,我好歹也算半个年轻人,你们不用太掬着。”   “晚上我们吃火锅。”   说完,她扯过邬遇的胳膊把人往门口带,边冲三人挥手:“买个配料,借用一下啦。”   超市里,邬遇和舒姝并排走着。   舒姝虽然是beta,但闹腾的性格不输于alpha。   也因为这样,两人间的关系在舒姝的主动下拉近了很多。比起亲情,倒更像是友情。   两人在蔬菜区逛了几分钟,邬遇主动开口:“如果是今天的事,具体过程你都知道了。”   舒姝挑选蔬菜的手一顿,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奇怪。   邬遇耐心等了一会儿。   她拿了两盒金针菇,又挑挑拣拣选出几颗小白菜放进推车里,才说:“你那个小同学不是怕水吗?”   邬遇怔愣几秒。   他倒是没有想过,舒姝会问这个。   思忖片刻后,他说了个稳妥的答案:“也不全是。”   “曾经他不怕,是出了那件事之后才开始怕的。”   舒姝笑了笑没有反驳,而是另起话题:“小同学的病比你想得还要复杂一些。后续……”   她顿了顿:“如果释放信息素没办法安抚他,可以尝试做临时标记。”   Alpha的信息素能够安抚同类已经超出他的认知了,临时标记么?   邬遇挑眉,舒姝说的这些话,像是默认了叶囿鱼会失控。   两人打哑谜似的说了一路。   临到家门口,舒姝伸手输入密码,手指触碰到第一个按键时她回过头:“如果我没记错,你是信息素受控体,对吧?”   信息素受控体——少有的能够完全控制信息素的那一类人。   普通alpha释放信息素时是范围性的,而作为信息素受控体的alpha则可以精确到任何人。   因为信息素的完全可控,所以不存在易感期。   当时在泳池里,他完全可以只攻击苏敛。   邬遇敛下眼底的深意。   舒姝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没再追问,自顾输起了密码。   “滴”的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客厅里,叶囿鱼坐在小蒲团上,正握着个卤鸡腿啃得起劲。   邬遇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恶趣味。”   总想把人弄哭。   如果一定要说出个原因,那双眼睛只有在泛着水雾看向自己的时候——   才是最好看的。 第21章   舒姝说的吃火锅,真的只是吃火锅。   一开始几人还有些犹疑,拿着筷子的手总是下意识地谦让。   后来他们发现,如果下手不够快,就真的什么都夹不到。   因为体育课上进了医院,叶囿鱼和邬遇没能如约去找严老师。   第二天大课间,两人直接被叫到了办公室。   严老师手里捏着一张A4纸,是上学期末的数学成绩。   邬遇排在第一,名字是放大加粗过的,叶囿鱼一眼就看见了,后面还跟着一串硕大的数字——149。   严老师见叶囿鱼感兴趣,索性把整张纸塞进了他手里:“别光看邬遇,也看看你自己。”   叶囿鱼接过纸的动作一僵,默默低下头。   表格最后一行,叶囿鱼三个字也被放大加粗了,后面同样跟着硕大的数字——9。   区别大概是,邬遇的分数看起来要热闹一点……   福至心灵,叶囿鱼把头埋得更低了点,捏着纸的手也紧贴着裤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乖巧些。   严老师冷哼一声。   “就这个成绩,你好意思跟邬遇!”话音戛然而止。似乎是怕被其他老师听见,严老师身体前倾,刻意压低嗓子说:“你好意思跟邬遇早恋吗?!”   叶囿鱼几乎是下意识摇头:“不好意思。”   这个分数怎么配跟邬遇早恋呢。   等、等等……   和邬遇早、早恋?!   “那、那个……您好像误会了什么……我没……”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严老师打断:“没什么?我以为你这学期开始收心了,难道都是装的?!”   严老师气得半个人都离开了凳子,眼看就要站起来,邬遇先一步说:“如果是因为昨天的事,抱歉,让您误会了。”   “昨天我和阮老师探讨的是课后练习里《咏安》这篇古文表达的情感。”   “情窦初开的少女总在捣衣时和街边叫卖的少年拌嘴。”   “虽然通篇都在描绘时过境迁后的清冷街景,但我认为表达的应该是未能诉诸的爱慕之情。”   俗称早恋。   严老师反应了有半分钟,一张脸又青又白。   昨天上午第三节 课正好是他的,他赶着去上课,就听见个早恋。话从邬遇嘴里说出来,又和叶囿鱼有关,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这两个小崽子早恋……   他瞪了邬遇一眼,气恼道:“言归正传!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组个学习小组!”   提到学习,他又瞪了叶囿鱼一眼:“九分!你好意思跟邬遇做同桌吗?!”   话题转到学习上,本来算是正了回来。   但严老师越说越气,最后一挥手就把他们赶出了办公室,说是眼不见为净。   踏出办公室的瞬间,叶囿鱼没能忍住,噗嗤笑出了声。针落可闻的走廊上,他的笑声显得尤为突兀。   叶囿鱼身体一僵,顶着身后严老师的灼灼目光,扯起邬遇的手腕就跑。   学生们这会儿还集中在操场上,偌大的教学楼一时间只能听见他们急促的脚步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的缘故,才跑了这么一小段,他就已经脸红心跳。   心脏落鼓般跳动着,连带胸腔也开始剧烈起伏。   回到班级,叶囿鱼卸下力道正想收回手,手腕却倏地一重。   邬遇反扣住他的手腕:“去厕所。”   隔间落锁的那一秒,叶囿鱼喘着小气儿,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是假性发/情。   小玫瑰似乎是找准了方向,盛放的异香没有向外溢散,而是丝丝缕缕地一阵接一阵往邬遇身上钻。   本就狭小的厕所隔间,容纳下两个人后更显逼仄。   叶囿鱼退无可退,只能尽量往角落里缩。   邬遇身形高大,后背几乎完全贴在了门上,即使是这样,叶囿鱼依旧感觉到不小的压迫感。   走廊的广播里传来老师解散的口令。   不出片刻,学生们就会回到教学楼。邬遇放轻了声音安抚他:“昨天姝姨说,可能会造成二次影响。我先试着释放一小部分信息素,如果症状加重,你就喊停。”   叶囿鱼点头:“好、好的。”   其实他心里还有点儿犯怵。那种身体失去掌控的感觉,总给他一种灵魂脱离肉/体的不真切感,他不太喜欢。   邬遇话落的瞬间,冰雪的气息就四散开来。   如果以往都是凛冬的雪夜,那么这一次反而更像早春时分,冰雪初融的平原。   周遭的信息素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微凉的触感透过叶囿鱼的校服渗入皮肤,内里的燥热隐隐有了被安抚的趋势,冰雪却戛然而止。   不够。   想要更多。   叶囿鱼本能地往邬遇怀里钻。   鼻尖在宽大的校服上磨蹭着,却一无所获。   面前的人就好像一台精密控制的仪器,无论他怎么靠近,平原上的冰雪也没有要累积的意思,甚至越渐稀少。   叶囿鱼拧起眉头,动作也开始失去章法。他踮起脚,迫不及待想要再近一些。   鼻尖摩擦过衬衫领口时,终于嗅到了那抹久违的气息。   然而没等他细闻,就被邬遇捉住双手禁锢在角落里,动弹不得。   最后那点儿稀薄的信息素都消失了。   叶囿鱼不安地扭动着,身体的热度骤然回升,耳根连带着脖颈很快就绯红一片。   “不、不够……”   走廊尽头隐约传来学生们的喧闹声,叶囿鱼有些着急,眼眶也开始发热:“刚刚好一些了!”   “应、应该是没有二次影响的!能不能再多一点?像、像上次失控那样……”   耳边,极软的声音里混杂着气声。   邬遇垂眸,入目就是叶囿鱼泛红的眼睛。   刚才那种浓度的信息素,也会造成二次影响吗。   “你刚刚不是嚷嚷要上厕所吗!跑什么?”   “上什么厕所!快快快!下节老班的课,昨天他布置的题我还没写!”   “操!忘了这茬了!”   “……”   杂乱的脚步声来来往往。   踏入厕所的第一个脚步响起时,叶囿鱼的眼泪应激似的流了下来。   小玫瑰最终在暴雪的侵袭下敛起它盛放的欲望。   这天之后,有意无意地,两人谁都没有主动提起假性发/情的事情。   苏敛出院当天,学校对于他的处罚也正式公布。   这件事最终被定义为苏敛单方面的恶性伤人,处罚结果是留校察看。   事发那天下午论坛就冒出了许多所谓的爆料贴,因为没有切实证据,这些帖子很快就被官方封禁了。   然而问题出在,叶囿鱼在正常上课,苏敛却迟迟没有出院。   经过大半个月的发酵,论坛上说什么的都有。   众人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儿对于叶囿鱼的好感也在猜测中消磨殆尽。   然而叶囿鱼却没有心思关注这些。   当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件事上,月考和发/情。   书桌横亘在宿舍的正中央,是常见的方形桌。因为宽大,四个人同坐一侧都绰绰有余。   叶囿鱼窝在椅子里,捏着书页一角的手指南风知我意 吹梦到西洲不太自然地反复摩挲着。   那天在厕所里,他和邬遇差一点儿就被发现了。   在当时那种处境下,害怕、焦躁、不安……种种情绪堆叠在一起,他抓破了邬遇的腺体。   虽然邬遇说没有太大的感觉,但一连两周,他后颈处都贴着alpha专用的信息素阻隔贴。   对面,老三和张岸捧着同一本生物书。   “你说——”   老三用手肘撞了撞张岸:“遇哥易感期也过了,为什么还贴阻隔贴?一贴就是两礼拜?”   张岸困得直翻白眼,眼看呼吸就要彻底平缓下来,被老三突然这么一撞,打了个抖就吓醒了。   他探出头瞄了眼浴室,确定邬遇没这么快出来,才说:“其实那天我看见了……”   叶囿鱼身体一僵,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手上的力道没能掌握好,“咔嚓”就把书角撵了个碎。   老三和张岸同时抬头,两脸了然,直接就把叶囿鱼划入聊天频道。   张岸来了精神,半个人都趴在桌子上,冲两人小声说:“遇哥腺体上有两道抓痕,像是被哪个Omega抓的……”   “怎……”老三张嘴就想反驳,却被张岸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小点声!我是有依据的!”   叶囿鱼一颗心才落下一点儿,下一秒整个人就腾地烧了起来。   “那抓痕不重,没到血肉模糊的地步,反倒更像是……”   “就、就调情你们懂吧?”   什、什么调情!   他那明明是、是不小心!   张岸又说:“腺体上的痕迹很难消掉,遇哥估计是谈恋爱了,不想太高调。”   老三听完,一张脸红得比叶囿鱼还夸张,不过不是臊红的,而是气红的!   “你放屁!”   阳台门适时被打开,邬遇擦着头发走进来,侧身关门时恰巧露出后颈的腺体——   两道抓痕清晰可见,一直从腺体没入衣领。   因为愈合速度不同,腺体之外,抓痕已经结痂脱落,只能隐约瞧见两道粉色,不甚清晰。   但腺体上的痕迹就像是刚抓的那样,红肿也显眼。   老三登时哑口无言。   叶囿鱼羞得眼眶发红,蜷成一小团,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书里。   邬遇似有所察,抬手在腺体上摸了摸:“想问这个?”   作者有话说:   此时的柚柚还不知道有个词叫春化作用。 第22章   邬遇说得随意,但张岸和老三条件反射似的纷纷摇头:“不想不想。”   说完连忙收回视线,两双眼睛死死盯着生物书,恨不能盯出个窟窿。   趁三人说话的空档,叶囿鱼悄悄转过身背对邬遇。   他放下书,两只手捏上自己滚烫的耳垂,顺势把脸埋进手肘里。   身后,邬遇似乎是笑了笑,短暂的笑声很快就被突然响起的钢琴曲压了下去。   余光里,邬遇床上,骤亮的手机屏幕一闪而过一个“叶”字。   叶囿鱼灵光一现,忽然就想起叶母电话里说的“半个月后回国”,算算时间,其实已经快一个月了。   邬遇接起电话,熟稔地喊了声“叶姨”。   电话那头,叶母似乎是问起了他的近况,邬遇简单阐述了两句,就说:“我让柚柚跟您说吧。”   叶囿鱼正竖着耳朵偷听,手上猝不及防就被塞了一部手机。   “柚柚?”叶母的声音响起时,叶囿鱼有一瞬间怔忪,大脑好像也变得空白,他下意识应了一句“妈”。   叶母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叶囿鱼却能听见她起伏的呼吸声。   良久她才说:“我跟你爸爸都已经到家了……”   “后天、后天该放国庆假了吧?”   叶囿鱼顺着叶母的话应了几句,就听见叶母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放假回家吗?”   像是怕他会拒绝,叶母连忙补了一句:“我听你邬伯母说,这段时间你周末都跟阿遇一起住,也可以把阿遇叫来我们家住呀!”   “我会回家。”叶囿鱼调笑着说,“我也不能天天住在邬遇他们家啊。”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叶母高兴得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两人又聊了几分钟,最后叶母以不打扰他复习为由,先结束了话题。   电话挂断后,叶囿鱼拿着已经熄屏的手机,后知后觉有些不知所措。   后天月考完就放假,而他刚刚答应了叶母要回家住。   他不是真正的叶囿鱼,就连老三都能看出端倪,更何况是朝夕相处了十七年的叶父叶母……   兜头笼罩下一大片阴影。   叶囿鱼眼前一暗,脖颈处阵阵发凉,一连几滴水珠砸下来,稍大一些的顺势没入衣领,激得他整个人颤了两颤。   邬遇走到他身旁,因为低着头的缘故,没擦干的水珠顺着发梢直往下落。   就这么几秒,他衣领那一圈已经晕开一小滩水迹。   邬遇显然是看见了,说了句“抱歉”。   他往后退了两步,单刀直入:“我不是故意要听你和叶姨说话,但——”   “刚才叶姨说的,国庆可以去你家住。”   “我答应了。”   老三顺口就接过话茬:“其实我也不是很介意的。实不相瞒,我还挺想看看你家那四百平米的泳池。”   张岸刚抬头,就看见邬遇一双眼睛睨过来,看向老三的眼神很是平静。   电光石火间,张岸连忙开口:“你都那么久没回家了,瞎凑什么热闹!遇哥跟叶囿鱼是邻居,你也跟他是邻居?”   “何况到时候都考完试了,七天假期不得做点儿其他安排?”   “对啊!”老三像是得到了启发,“不然咱们去野营怎么样?顺便整个户外烧烤!”   老三抄起手机,很快就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野营地点上,去叶囿鱼家住的话题算是打住了。   张岸合上生物书,功成身退地躺回自己的床铺。   这头,叶囿鱼还没说上一句话,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邬遇像是默认了他会答应,不等他回答,就自顾走到另一侧吹头发去了。   叶囿鱼盯着那道高大的背影微微出神。   一想到这人会跟自己一起回家,他忽然就没那么担忧了。   第二天,四个人起得都比平时要早。   考试期间没有早课,时间很是充裕,完全可以在食堂里吃个早饭。   食堂和教学楼在相反方向,他们走在路上,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同行的人数越来越多,俨然一股赶着干饭的阵仗。   叶囿鱼和邬遇平时起得晚,基本是踩点上早课。带早餐这件事都是老三跟张岸在做。   叶囿鱼瞄了眼熙熙攘攘的人流,粗略计算了一下,少说也有一两百个。   “平时也有这么多人吗?”   张岸还没说话,老三先摆手:“哪能啊!老食堂里座位都没有几个!”   老食堂比新食堂要远个两百米,装修相对老旧一点。   但早餐做得一绝。   叶囿鱼这才知道,学校里有两个食堂。他们一直吃的那个是新食堂,但早餐都是从老食堂带的。   他们走近了才看见,老食堂里蓝白一片全是人。   只剩角落里几个零星的座位。   扫了一眼几乎陌生的面孔,张岸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这次好像是全校统考……”   往常因为学习进度的原因,三个年段都各考各的。   但这次正好赶上了国庆放假,学校对学生再返校的状态了如指掌,索性就把考试时间统一定在放假前两天。   张岸话音才落,他们不远处座位上,一道纤瘦的身影就站了起来。   是闻星陨。   周围的起哄声随着那人的动作逐渐加大——   “段花上啊!”   “吃个早饭都能遇见,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校草旁边那不是叶囿鱼吗?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   一众坐着的学生中,一道声音尤为出众:“哪样?难不成他能现在去书店?”   也许是因为骤然拔高的语调,悄悄话愣是说出了宣战的气势。   周围可疑地安静下来,连气氛也莫名变得尴尬。   闻星陨站在座位上,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邬遇脚步没停,顺带伸手捎上了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叶囿鱼。   “走了。”   老三和张岸紧跟着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随口扯了个理由:“遇哥,我们去那边买包子!”   说完,彼此拉扯着往食堂另一头走。   老三经过昨晚抓痕的刺激,现在看谁都觉有猫腻。   他压低了声音问:“你说,会不会是闻星陨?”   张岸被问得一哽,表情也变得莫测。   其实比起闻星陨这种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他倒更倾向于是叶囿鱼。但这话他不敢说。   两人身后,叶囿鱼被邬遇扯着走远了些。   闻星陨最终还是没有跟上来。他收拾完桌上的餐盘,就从食堂小门离开了。   第一场考的是英语。   叶囿鱼以万年倒一的成绩被安排在顶楼考试。   踏进考场后,他一眼就看见了倒二位置上,背靠墙壁的迹扬。   迹扬心情似乎很是不错,不仅没叫他哭包弱A,还冲他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   叶囿鱼才坐下,正对上迹扬的笑脸,忽然有点如坐针毡。   两人打过招呼后,迹扬没再说话,却也没有要别过脸的意思,反而盯着他笑意更盛。   叶囿鱼被盯得头皮发麻,悄悄往后挪了挪椅子,腾出一道方便逃跑的空隙。   他斟酌着问:“那个——”   “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耳边骤然响起其他人的吸气声,叶囿鱼的心条件反射似的提了起来!   “也没什么大事。”迹扬被告破心事,顺势从抽屉里抽出了手机。   他倾身压过桌子,大半个人都凑了上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给你看看我男朋友。”   不是新仇,也不是旧怨。   而是给你看看我男朋友。   叶囿鱼蓦地沉默下来。   面前,迹扬一连划过几十张背景相同的照片。   少年望过来的眼神里透着羞恼,身后是影影绰绰的夜市。他身上穿的是其他学校的校服,胸前处横亘的标识却大同小异。   OMEGA。   迹扬收起手机,转身时像极了魇食的猫。   叶囿鱼后知后觉,迹扬真的只是想给他看看他男朋友。   第二场考的是生物,两科间隔十分钟。   英语收卷后,叶囿鱼没有时间思考其他,快速浏览了一遍邬遇整理出来的重点。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叶囿鱼正想合上笔盖,脑子里倏地闪过迹扬男朋友胸前那道“OMEGA”标识……   他手一滑,笔盖擦着他的校服砸在地上,发出两声不大的声响后就不知所踪。   叶囿鱼手里捏着光秃秃的水笔,直到面前的试卷被监考老师收走,他都还处在恍惚之中。   迹扬的男朋友是个omega。   迹扬没带别的,就带了两支笔。收卷后他把笔往兜里一揣,转过身:“一起?”   叶囿鱼回过神,点头应了句好。   等他把笔袋和复习资料一件一件塞进小书包里放好,迹扬已经脸色不佳地等在了班门口。   周围是拥挤的人流,叶囿鱼和迹扬并排走着,很快就在推搡中错开位置。   叶囿鱼脑子一片混乱,跟着人群走到楼梯转角,书包一重,整个人都被带着往后退了几步。   他吓了一跳,转过头就看见迹扬那张放大版的脸。   迹扬问:“你说,omega们喜欢什么?”   你不是omega吗?   叶囿鱼静默两秒:“我是alpha,我怎么知道omega们喜欢什么?”   “啊。”迹扬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不太在意道,“那你喜欢什么?”   叶囿鱼一哽。   迹扬那个眼神,分明就把他当成了omega!   他瞪了迹扬一眼,扯过自己的书包往前走了好几步。   临近楼下,涌动的人流忽然躁动起来。   “听见了吗听见了吗!校草刚刚是不是说他有喜欢的人?”   “校草?不会吧……难道是迹神?”   “醒醒,高三年段还有谁不知道迹神有男朋友吗。”   “你们都听岔了!”   “校草喜欢的是闻星陨,那个高一段花!” 第23章   叶囿鱼脚步一顿,身后的迹扬已经走了上来。   “闻星陨?”迹扬听见几个关键词,见多不怪,“我记得去年还有个颜嫣来着。”   肩上一重,迹扬一只手搭了过来:“别垂头丧气,你虽然矮了点儿,弱了点儿——”   “但你会哭啊。”   “你哭起来还挺好看,我猜邬遇会喜欢。”   迹扬声音不大,却带了点儿无法言说的暧昧。   叶囿鱼几乎瞬间就红了耳廓,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拍开肩头迹扬的手,三两步就把人甩在身后。他走得快,身上的温度却没能退却,暴露在外的皮肤很快就红粉一片。   教学楼的岔路口,老三和张岸还没到,只有邬遇一个人等在原地。   邬遇站在来往的学生中显得格外出众。   叶囿鱼看着不远处的邬遇,脚步忽然就慢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迹扬那番话在作祟,此时此刻,他本能生出想要逃避的想法。   然而身后的迹扬像是勘破了他的想法,突然加大分呗:“怎么?真吃醋了?”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得周围的人两眼放光。   一同被吸引注意力的还有邬遇。   迹扬简直是来克他的!   冷不丁对上十几双眼睛,叶囿鱼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好在现在是饭点,学生们围观了一小会儿,见无事发生,稍作驻足就纷纷离开。   可邬遇却没那么好糊弄。   叶囿鱼硬着头皮走到邬遇面前,还没站稳就听见这人问:“吃谁的醋?”   他连忙摇头:“没有!都是迹扬胡说的!”   迹扬慢悠悠走上来,状似随意插了句:“的确也没谁,不是闻星陨。”   不是闻星陨。   叶囿鱼紧了紧拳头,愤怒的小火苗才蹿起来一点,目光落在迹扬发达的四肢上,那点儿微不足道的火苗噗嗤就灭了。   打不过。   跟迹扬打过架的,都带着永久性损伤。   他蔫了吧唧低下头,默默往邬遇身边凑。   脑袋被邬遇不轻不重地挼了两下:“我跟闻星陨在一个考场。他问我要联系方式,我没给。”   明明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解释。   但叶囿鱼听了,总觉得哪里不自在。耳、耳廓烫得像要烧起来了。   他没敢抬头。殊不知自己红得滴血的耳朵在不经意间逃过了头发的遮挡,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也暴露在邬遇眼底。   三人成虎。学校论坛里,消息的传播速度总是出人意料地快。   晚饭后。   叶囿鱼捏着笔坐在书桌前,怎么都下不去手。   他转着眼珠子,悄悄用余光瞄了一眼身旁的邬遇,正对上邬遇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背脊一僵,他连忙收回视线,装模作样地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公式。   反复涂改了几遍之后,他终于自暴自弃地撇下笔:“那个……”   “能、能不能不写?我会多看几遍的!”   邬遇抓着他梳理物理公式,说是要做到能够独立把知识点串联起来。   叶囿鱼已经盯着这张白纸看了有二十分钟了。   但他的脑袋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他能想起迹扬男朋友的脸,能想起那天在厕所发生的所有事……偏偏想不起物理公式。   叶囿鱼懵懂得甚至称不上半知半解。   邬遇哪能看不出来,他只是想让叶囿鱼长长记性。   两人对视了几秒,叶囿鱼慢吞吞地伸出手,见邬遇没有要制止的意思,他大着胆子从书桌一角扯过笔记本。   邬遇没有出手制止,就算是默认了。   叶囿鱼深深松了口气。   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能落下来了,他半个人都软软地窝进椅子里。   不用梳理公式,但基本地熟记还是要做到的。   他捏上本子一角正想翻开,身后老三一骨碌就从床上翻下来,还一连发出好几声惊叹。   “什么时候的事,我当时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什么东西?   摆在小支架上的手机震动着亮起屏幕,是宿舍群的新消息提醒。   每当老三和张岸一惊一乍,发生的都不会是好事。叶囿鱼深谙这个道理。   他戳开宿舍群,一眼就看见老三最新转发的那条消息——   【是老三不是小三:转——遇见陨星。】   叶囿鱼的注意力瞬间被标题吸引:“遇见陨星?”   混迹在论坛一众夸张到没边的标题里,这个标题就像个异类似的格格不入。   但也出众。   叶囿鱼好奇地戳进去,两张高清大图骤然呈现在眼前。   一张是那天在校外,闻星陨拦下邬遇的场景。   闻星陨仰着头,脸色绯红,明明不敢直视面前人的眼睛,却也倔强地不愿挪开视线。   另一张照片的拍摄角度正好相反。   画面里,邬遇正低头在跟闻星陨说些什么,眼神专注而缱绻,就像在注视珍宝。   叶囿鱼看得一愣。   他是第一次看见邬遇露出这种表情。   邬遇说,他没有给闻星陨联系方式。可照片里他的神情,显然不是这样。   叶囿鱼抬手,戳着手机屏幕一连往下又翻了几十层。   【之前别人跟我说校草和段花有猫腻,我还不信。打脸这不就来了吗?】   【遇见陨星,这是什么神仙cp!我宣布我先磕为敬!】   【草。有生之年竟然看见校草的脱单贴!】   【人在现场,但因为隔得太远,只听见个“喜欢”!校草真的说了喜欢!】   【一不小心隔得有点儿近,楼上别磕了。】   【校草说的是:我有喜欢的人了,不好意思。】   叶囿鱼手上一顿,目光在这句话上停留片刻,还没来得及细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盖上手机,顺势按暗屏幕。   “没什么好看的。”邬遇翻开他面前的物理笔记,“不如看物理。”   叶囿鱼心里像被猫抓了似的痒痒的,他不自觉地凑近了些:“遇哥,你当时跟闻星陨说了什么?”   话音才落,支架上的手机就再次震动着亮了起来。   浴室里的张岸发来两条语音消息——   “这我中午就看见了!因为太扯,我都没好意思跟你们说!”   “简直比迹扬搂叶囿鱼入怀表白那个贴还要扯!”   张岸说完,紧跟着把迹扬表白叶囿鱼的帖子转了过来。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今天下楼时迹神把YYY扯进怀里,问。】   叶囿鱼看得眼皮直跳。这个标题简直是在哗众取宠!   邬遇似乎起了兴致,顺势看过来:“问了什么?”   “也、也没什么。”被邬遇这么一错不错地看着,明明没做什么,但叶囿鱼瞬间就紧张起来,“他、他想送男朋友礼物,问我喜欢什么。”   老三坐在两人对面,一脸的无法理解。   “他送男朋友礼物,为什么要问你?”   “而且论坛上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这头,邬遇已经点开了那个帖子。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今天下楼时迹神把YYY扯进怀里,问。】   【你喜不喜欢。】   【救命!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迹神把YYY搂进怀里问他喜不喜欢这样?!】   【我在现场我先说!没有楼主描述得那么夸张,不过确实是扯进怀里了,好像是迹神想给YYY送礼物!】   【你们磕疯了?迹神有男朋友好吗?】   【楼上,你见过迹神男朋友?万一迹神男朋友就是YYY呢?】   叶囿鱼扫了眼帖子里逐渐离谱的猜测,默默别开了脸。   没眼看。   灵光一现,他挪了挪身下的椅子,把自己的椅子跟邬遇的椅子靠在一起,又拿起物理笔记本立在手机前面。   “我也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他颇为乖巧地低下头,像个等待教诲的学生,“我们还是来梳理物理吧。”   叶囿鱼最终在邬遇的督促下梳理了三个小时。   其间老三和张岸跟着复习了一小会儿,但他俩一沾学习就困,最后困得不行,双双栽倒在床上。   宿舍早就熄灯了,只有书桌上的小台灯还亮着。   邬遇侧目。   视线里,一小团光打在叶囿鱼的侧脸上,恰到好处地描摹出他的眉眼。   光影交汇的地方,潜藏着一小颗红痣。   叶囿鱼对照着笔记梳理完最后一个知识点,如释重负地甩了甩发酸的右手。   他捏起自己做的笔记一角轻轻抖了抖,自豪感油然而生。虽、虽然他的字是写得丑了点儿,但胜在精细呀!   身旁,邬遇似乎是被他的动作惊扰,停笔看了过来。   叶囿鱼把手里的笔记往前一递,悄声说:“我写完了。”   邬遇接过笔记认真查看起来。   他看完最后一个公式,微微颔首表示认可:“没有出错。”   叶囿鱼按捺住炫耀的心思,好整以暇地等在一旁,望着邬遇的眼神带了点儿迫切。   但邬遇好像一无所察。   他等了又等,邬遇把桌上的书本全部整理好摆放在一边,起身往阳台走去,再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叶囿鱼下意识跟了上去。   邬遇进了浴室。   叶囿鱼站在浴室外,突然有点儿不知所措。   短暂的窸窣声过后,浴室门被邬遇打开。邬遇换下了校服,宽大的睡衣松垮地搭在身上,比刚才多了几分懒倦。   耳边响起这人的轻笑。   他似乎是看透了自己的想法,一字一顿说到:“柚柚真厉害。” 第24章   最后一科考的是数学。   开考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不少学生开始蠢蠢欲动。周遭窸窣声不断,甚至有学生隔空打起了哑谜。   讲台上,监考老师低头玩着手机,对班级里发生的一切并不在意。   叶囿鱼写完最后一道大题,广播里恰巧传来甜美的提示音——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请考生抓紧时间答卷。”   他松了口气,一边把试卷翻了个面儿。   之前的题目他都是掐着时间做的,遇到不会的就跳过。这会儿还有十五分钟,足够他把空题给填补完。   一连补上三道填空题,他的视线落在整张试卷的最后一个空题上。   那是选择题的最后一题。   应该是道函数题,但他没怎么看懂。   他盯着ABCD四个选项琢磨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拿出笔点在最顺眼的那个选项上,默念道:“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   选C。   交卷铃响起的瞬间,叶囿鱼这列为首的同学率先吹起了口哨。   一时间,桌椅的碰撞声响彻教室。   大半场考试都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迹扬像是收到了信号,蓦地起身,偏过头说了句“有空约”,转眼就走没影了。   不等老师收卷,教室里已经空荡一片,放眼还能看见几张飘落在地上的空白数学卷。   叶囿鱼合上笔盖的手一顿,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监考老师淡定地收起手机,顺势望过来:“最后那位同学,叶囿鱼是吧?”   他指了指最右边那排座位:“帮忙收一下高一的考卷。”   叶囿鱼收完考卷下楼,发现邬遇已经等在了楼梯口,身旁围凑着几个他们班的同学,其中就有小白兔。   小白兔叫白涂,信息素是春日里浅淡的嫩芽味儿。   因为是前后桌关系,白涂偶尔遇到复杂的问题,也会来请教邬遇。   叶囿鱼走近时,几人刚好对完答案结伴离开。只有白涂还站在原地,应该是有话要说。   看见他来,白涂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也变得纠结起来。   叶囿鱼脚步骤停,识趣地拐了个弯往楼道另一头走:“你们先聊。”   身后,白涂似乎有些着急:“三、三号是我生日,我想、想邀请你们来我家玩!”   “我家自己开了个农庄,虽然在山里,但吃住都很方便的……”   “可、可以吗?”   叶囿鱼转过身,白涂就跟在他身后半米的地方,这会儿正希冀地盯着他。   白涂真切的眼神不似作伪。   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些拿不准白涂的意思。   两人对视片刻,白涂先不好意思起来:“其、其实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猝不及防被塞了好人卡,叶囿鱼张了张嘴,半天只说出一句“谢谢”。   气氛蓦地微妙起来。   他们面对面站着,纷纷从对方脸上看见了难以言说的局促,两人的脸都有微微泛红的趋势。   邬遇上前两步,直截了当:“我们会去。”   白涂怔愣两秒,随后感激地看向邬遇:“好、好的!到时候我把地址发给你们!”   说完,他拔腿就跑,眨眼就跑没影了。活像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他。   叶囿鱼看得一哽,不由茫然起来。   回宿舍的路上,他满脑子都是白涂的背影。   宿舍里,老三和张岸正在收拾行李。   见两人回来,张岸指着桌上叶囿鱼的手机说:“刚才伯父打来电话,说要来接你们。”   老三煞有其事地点头:“你开的静音。你爸打来三个电话,我们只接到最后那个。”   “不过你爸还挺热情的,想捎张岸回去,还想派司机送我回去!”   叶囿鱼联想到叶父在家庭群里转发的文章,难得地沉默了。   叶父大约唯独不想捎他回去。   他拿起手机,正想点进那两个未接,手机先一步震动起来。   是叶父打来的。   叶囿鱼盯着那个“爸”字出神片刻,随即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叶父一阵静默,显然没打算先开口。   叶囿鱼试探道:“爸?”   叶父应得很快,却只有一个沉闷的“嗯”。   叶囿鱼捏着手机,忽然很怀疑老三和张岸说的“热情”。   他不仅感觉不到热情,甚至怀疑叶父已经不想要他这个儿子了。   叶囿鱼硬着头皮接话:“我、我刚到宿舍,您是要来接我们吗?”   叶父冷哼一声:“我是来接阿遇的,顺带捎你一程。”   叶囿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从叶父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   “我早就到校门口了,你们出来就能看见。”叶父说完,不等叶囿鱼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叶囿鱼没有太多衣服,全部装起来也只占小半个行李箱。   他看了看自己28寸的镭射行李箱,又看了看邬遇那个24寸行李箱。   福至心灵,他凑到邬遇身边乖巧地喊了声“遇哥”。   邬遇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看了过来,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被他这么看着,叶囿鱼蓦地就想起那天在操场,他让自己叫声哥哥。   几乎是同样的情景,他没有说话,叶囿鱼却懂了他的意思。   这一刻,叶囿鱼忽然就狭促起来。   身旁,张岸和老三还在咋咋呼呼讨论国庆假期的安排。   他趁两人拔高分呗的瞬间踮起脚,凑近邬遇耳边用几近嗫嚅的声音说:“哥哥。”   话音未落,叶囿鱼已经触电似的拉开距离。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阳台跑,一连往自己脸上掬了几抔水,他才稍稍得以思考。   水池上方的镜面里映出他泛红的眼尾,几滴水渍顺着脸颊往下落。   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欺负哭了。 第25章   一直到校门口, 叶囿鱼都没再主动跟邬遇说一句话。   叶父的车停在距离校门口不远处,也许是等得急了,叶父站在车旁, 时不时就往校门口方向看。   两人视线交汇时, 叶父倏地收回视线,故作正经地目视前方。   邬遇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有意无意地提到:“叶叔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其实只要说说软话就行。”   说软话。   叶囿鱼跟邬遇是岔排走的,他走在邬遇前面一点儿。   这会儿他竖起耳朵,面儿上装作不在意,其实恨不得整个人都扒在邬遇身上,就怕漏听什么重要部分。   邬遇把叶囿鱼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没有拆穿。   一路上, 叶父热络地询问邬遇在学校里的生活点滴。   叶囿鱼满脑子都是“说软话”, 叶父每提起一个话题, 他都尽量接上一两句有的没的。   叶父偶尔会冷哼两声,但好歹没再像先前那样无视他。   鸡同鸭讲地聊下来, 三人间的氛围竟然出奇的融洽。   叶家门前修葺着一个小花园。   鹅卵石铺就而成的小路蜿蜒而曲折, 因为年岁久远的缘故, 已然被踏平弧度。   叶囿鱼走在小路上,先前惴惴不安的情绪忽然就消失殆尽。   身后,邬遇的声音盖过脚步:“为什么不走那边?”   花园最右侧是一条平直的大路。   邬遇问得随意, 叶囿鱼心脏却漏跳一拍,连带着脚下也乱了频率。他看见花园时, 下意识就走到了小路上。   为什么不走大路?   叶囿鱼嘴上支吾了半天, 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临近大门, 他倏地反应过来, 这里是叶家。邬遇和炮灰攻从小不和,难道还会操心他平时走哪条路回家吗?   心念电转,叶囿鱼故作轻松说:“就是心血来潮,好久没走了。”   邬遇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得到答案后点了点头便没再说话。   叶囿鱼见状,悄悄松了口气。他还真怕邬遇说出“你之前只走大路”这种话。   耳边,“咔嚓”声蓦地响起,两人才在门前站定,叶家的大门已经自动解锁。   叶囿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在与眼睛平齐的正前方看见一小块巴掌大的电子屏版面。   是虹膜识别装置。   没有锁扣的禁锢,只要轻轻一推,大门就会敞开。   叶父停完车从车库里出来,就看见两道影子杵在门前。   他本该直接从侧门进到后院,但在看见叶囿鱼要伸不伸的手时,他鬼使神差地转了个方向,朝门前的两人走去。   叶囿鱼伸出去的手最终停在距离大门咫尺的地方。   如果细看,就能发现他停在半空中的手正在以微小的幅度打着颤。   “我……”   叶囿鱼才开口,身后就传来稳健的脚步声。   叶父走上前:“停在这儿做什么?”   说完,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过于严肃,叶父轻咳两声:“那天跟你打完电话,你妈妈就无时无刻不在念叨你。进去吧。”   不等叶囿鱼退却,叶父已经越过他推开了门。   叶家的装潢要比邬家夸张很多。   叶囿鱼一进门,就被玄关柜正中央裱着的两条金鱼闪了眼睛。   柜子的四个角摆放着带有招财寓意的玉雕,外面用玻璃封死,寓示财不外露。   从入门到客厅的短短十几步路里,叶囿鱼余光瞥见一件又一件摆饰,其中最吸引他的还是客厅正上方悬挂的那盏覆盖了半个天花板的金色吊灯。   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这一刻,他好像突然能够理解炮灰攻的审美了。   听见了客厅里的动静,叶母和邬母一人端着一叠点心从厨房里走出来。   “回来了?”邬母放下点心,亲昵地扯过叶囿鱼的手臂,“柚柚看着好像瘦了些。”   即使和邬母接触过很多次,叶囿鱼依然有些拘谨。   眼看邬母的手就要往自己腰上捏,他连忙往后退了小半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没有的。”   邬母身旁,叶母望过来的眼睛微微泛着红。   叶囿鱼的心里莫名软了一块:“妈,我回来了。”   话一出口,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就像从前说过千百遍那样。   随之而来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戚。   叶囿鱼怔忪在原地。   浓重的情绪化作汹涌的浪潮朝他袭来,一遍又一遍浸没过他的身体。   一时间,他竟然无法分辨出这到底是自己是情绪,还是炮灰攻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情绪……   不过叶囿鱼很快就从这种奇怪的代入感中抽离出来。   这是他第二次见叶母,两人怎么也谈不上熟悉。那种悲戚的感觉,应该是来自炮灰攻没能和叶母和解的遗憾吧。   叶母也是一愣,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在邬母的推搡下握住了叶囿鱼的手:“柚柚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叶父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没有出声打扰,自顾上了楼。   叶母应该是不想松开手的。   叶囿鱼觉察到手上渐紧的力道,就着这个姿势,和叶母聊了些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叶母偶尔接上一两句,看着他的目光却是始终如一的热切。   最后还是邬母看不下去了,按着他们的肩膀打断道:“好歹坐下来聊。”   叶母这才发现,刚才两人竟然站着聊了有十几分钟。   她尴尬地松开手,脸上笑意不减:“吃点甜点吧,这是我和你邬伯母一起做的。”   “冰箱里还有早上做好的布丁。”   “阿遇也多吃点。”   又聊了半个小时,天色渐黑。   叶母也知道不能太着急,她按捺住继续聊天的冲动,打发两人上楼:“客房我昨天就收拾出来了,柚柚你先带阿遇上去吧。”   “晚饭我再喊你们。”   叶囿鱼点头应下,起身想去拿玄关旁的行李箱。   邬遇先他一步说:“我拿就行。”   上楼时,叶囿鱼盯着脚下的红毯,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顺着红毯走到二楼拐角处,后知后觉地僵在原地,迈出去的脚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完、完蛋!   他不知道炮灰攻住在哪,也不知道客房在哪!   邬遇像是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脚步不停地往楼上走去。   片刻间,两人已经换了个位置。   叶囿鱼跟在邬遇身后,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着,一下又一下,似乎随时都能从胸腔里跳出来。   三楼尽头,邬遇住的客房紧邻叶囿鱼的房间。   不知不觉间,叶囿鱼的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走起路来,浸湿的内衬摩擦在皮肤上,带起一阵凉意。   他怕被邬遇看出点什么,扯了个洗澡的幌子,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套换洗的衣服就匆忙回到自己房间。   房间落锁的瞬间,叶囿鱼紧绷的神经却没能松懈。   炮灰攻的房间,维持着最简单的蓝白色。   没有喜好分明的配饰,没有多余的家具,正中央摆着一张和偌大房间格格不入的单人床。   简单到显得单调。   孤儿院里的所有房间都是蓝白色调。   房间不大,摆上一张单人床就已经有些拥挤,只够再摆一张书桌。   叶囿鱼扫过房间里的陈设,每看一眼,呼吸都随着心跳一起急促一分。   灵光一现,他快步走到床边,掀开了被褥右角。   入目是铺散在床垫上的层层叠叠的废纸。   这些废纸几乎涵盖了各种内容,有杂志扉页,有过期报纸,也有废弃试卷。   叶囿鱼把废纸整理出来,一张一张看过去,终于在一众废弃内容里,看见了一份诊断报告。   【患者叶囿鱼,诊断结果为信息素缺失。】   【初步病症为没有性/征。】   叶囿鱼盯着【初步病症】那一栏微微出神。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他拿出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信息素缺失——   跳转过后,一个热帖横亘众多医学解释的最上方。   【理性讨论一下信息素缺失带来的后果,欢迎各位的不同见解。】   【没有性别,你说能有什么后果?】   【本质就是生理缺陷。不过比废物beta们还要惨一点。】   【楼上有病?十八代里没有beta?】   【讲真,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有人没有性别。这种怪物真的存在吗?】   【这题我会,通常信息素缺失临床表现为:没有信息素,不能分化,没有性别,不孕不育。生活上带来的后果大概是被排斥之类的吧。】   【看楼上就知道了——总会惹来憨批们的ky。】   【没见过,不过可想而知。连beta都会被排斥,更何况是没有性别的人?最可怕的是一些A癌的校园暴力吧。】   ……   【可以闻到信息素,但无法感知信息素。】   可以闻到信息素,但无法感知信息素。   这话乍一看好像相互矛盾,但其实巧妙地诠释了所有。   炮灰攻能够闻到信息素,所以他申请在教室外听课。   但炮灰攻无法感知信息素,他不会受信息素压制,也不会受信息素诱惑。   他没有易感期,没有发情期,却也不像beta那样拥有孕育能力。   他被所有性别排斥在外。   甚至被这个世界排斥在外。   作者有话说:   柚柚攥紧身上的小马甲:还得捂得更紧些才行!   邬遇睨了一眼光溜溜的柚柚。他没穿衣服。我知道。但我不说。 第26章   手里的诊断报告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叶囿鱼收起手机, 目光落在脚边的那一叠废纸上。   九岁那年,他被推进了孤儿院的小池塘。再醒来时,他失去了九岁之前的所有记忆。   周遭的一切过于陌生, 他本能地感到害怕。   也就是那时候, 他在薄薄的被褥下,发现了许多画纸。   纸上涂满了蜡笔的痕迹, 因为长期压在被褥下缘故, 不少内容早就被磨损得无法分辨,连带被褥也被染上了团团晕痕。   那段时间他不敢和院里的其他孩子交流,每天放学后就躲回房间里,把看画纸当成唯一的消遣。   久而久之,他隐约能够分辨出来,那是一叠日记。   黑色蜡笔画的是他被人欺负的过程。   众多黑色中, 偶尔会有一抹红色, 画的是他被人帮助的经历。   其实往后的九年里, 叶囿鱼没再被排斥过,也没再被捉弄过。   院长因为他不记事, 总对他照顾有加, 他过得算不上富足, 却也平安顺遂。   昏黄的残阳从窗帘缝隙处钻进来,丝丝缕缕洒在房间里,给房间里的蓝白色调徒添一抹老旧。   周遭的景象在这瞬间和孤儿院重合。   叶囿鱼蓦地想起泳池里, 轻而易举就被邬遇信息素挑起的灼热和快慰。   还有厕所里,他对邬遇信息素的渴望。   炮灰攻无法感知信息素。   可自己可以。   叶囿鱼捏着诊断报告的手沁出一层薄汗。   “叩叩叩——”   规律的敲门倏地砸在耳边, 叶囿鱼手上一颤, 连忙把诊断报告连同散落的废纸一股脑地塞回床铺底下。   短暂静默后, 门外传来邬遇的声音:“柚柚, 你拿错衣服了。”   三两下扯平被褥,叶囿鱼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一旁的睡衣上。   目光所及,纯白的布料上点缀着粉色小花,领口和袖口处还裱了一圈粉色花边,看起来很是梦幻。   这套睡衣是赠品,因为很像女款,他从来没有在宿舍穿过。   叶囿鱼脸一热。   当时他满脑子都是不能露馅,压根没有注意自己到底拿了套什么。   不过那天买衣服时邬遇也在场,这套赠品他是看见了的。   即使没看见,邬遇也不会把这套睡衣错认成他的吧?   叶囿鱼不明所以地开了门。   门外,邬遇正一脸兴味地打量着手里那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小豆腐块。   顺着邬遇的视线,叶囿鱼看见他手里拢成一小团的浅色布料。   “虽然你拿走的是新拆封的。”   “但我怕你穿得不习惯。”   邬遇咬字不重。不知道是不是拉长了语调的缘故,这两句话听起来撩拨又轻漫。   叶囿鱼的注意力才被分走一点,很快又落回到邬遇手里。   他迷茫地眨眨眼,穿得不习惯?   电光石火间,叶囿鱼身形一顿,他僵硬地盯着邬遇指间的那一小团软布,偏长的睫毛也不自觉地轻颤起来。   内里,混杂着燥热的血液蠢蠢欲动。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邬遇的意思。   他拿错的不是睡衣。   周身的温度瞬息攀升,连吐息也带上了不正常的热度。   叶囿鱼逃似的转身:“我、我这就还给你!”   他快步走到床边,捏起睡衣轻轻一抖,果然看见一抹深色擦着粉白布料掉落出来。   蜷成一团的内裤在摩擦中顺势展开,铺陈在蓝色被褥上,很是显眼。   一看不就是他的尺码。   叶囿鱼几乎是把内裤塞进邬遇怀里。   他没敢看邬遇的表情,接过自己那条时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谢谢”,抬手就想关门!   邬遇却像是找准了时机:“刚才叶姨喊我们吃饭。”   “一起下去?”   叶囿鱼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房间里待了一个小时。   先前那些沉重的情绪受邬遇的影响已然散了大半。   而他和炮灰攻的关系,大概还需要一些切实的证据来佐证……   叶囿鱼敛起多余的思绪,一边背过那只拿着内裤的手:“先、先放回去!”   他脸上的热度还没完全退却。   这会儿他颔首瞪着邬遇,一张脸红扑扑的,配上气恼的语气,像极了撒娇。   再逗下去该哭了。   邬遇点到即止,收回视线时掩下眼底的深意。   刚才叶囿鱼有片刻的失神。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小玫瑰悄悄钻出荆棘丛,试探性地在冰雪里留下浅淡的痕迹。   晚饭时,叶母偶尔会给叶囿鱼的汤碗里添一两勺汤。   似乎是怕过分关注会引起叶囿鱼的逆反心理,她总小心地拿捏着尺度。   有两次她夹着肉想往叶囿鱼碗里伸,因为邬母的一个眼神,又慌忙地收回伸到一半的手。   第三次,叶囿鱼赶在叶母收回手前递出了碗。   因为这个动作,他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饭,外加叶母夹给他的小山堆似的菜。   好在饭桌上的氛围肉眼可见地有所缓和。   饭后,叶囿鱼和邬遇陪叶母邬母聊了会儿天,正想上楼时就被旁听的叶父拦了个正着:“阿遇先上楼吧,柚柚跟我来书房。”   叶父喊的是柚柚。   叶囿鱼偏过头,正巧对上叶父来不及移开的视线。   叶父被盯得一僵,似乎是不愿意落下风,索性就这么回望回来。但垂在身侧不自觉紧握的手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书房大约是整个叶家最古朴素雅的地方。   从书桌到一系列家具,全部是实木制。墙壁上裱装的是叶父自己的字迹,落款处用古篆体印着叶刑云。   叶父没有坐下,反而在阖上门的瞬间直切主题:“过段时间就是你十八岁生日了。”   “虽然你很抵触信息素的事,但我希望你能明白,逃避是没有用的。”   “别人或许会因为你是alpha而高看你,因为你没有性别而歧视你,但你始终是叶囿鱼。”   叶父的话一字一句砸进叶囿鱼脑子里。从前的蛛丝马迹翻绞在一起,最终串联成清晰的脉络。   这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炮灰攻和家里闹翻的起因——   炮灰攻藏在床底的诊断报告,被叶父叶母发现了。   “抛开一切,你得先是叶囿鱼。”   “反之,纵使一切加诸在你身上,你也依旧是叶囿鱼。”   你是我叶家的孩子。   这是叶父对叶囿鱼说的最后一句话。   七点过半,正是夜色四起时。   叶囿鱼坐在客房的飘窗旁,漫无目的地注视远方。   今天这番话,叶父大约早就想说了。   奈何他和炮灰攻的关系每况愈下,每次交流都跟打仗似的,气急时恨不得把最伤人的话扎进对方心口。   叶囿鱼能感觉到,叶父寄予炮灰攻的希冀。   叶父希望看到炮灰攻不被性别束缚,放下对自己的偏见走出泥潭。   但他不是炮灰攻。   他能够以叶囿鱼的躯壳回应这份希冀,却没办法代替炮灰攻回应这份希冀。   挥之不去的压抑堆积在胸口,叶囿鱼有些喘不过气。   他扫了眼紧闭的浴室门,淅沥的水声没有间断过,他不知道邬遇是什么时候进去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但此时此刻,他迫切地想和邬遇说说话。   叶囿鱼走到浴室外站定。   温热的水汽地顺着门的风口打在他脚踝处,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湿润触感。   “我有些难受。”   叶囿鱼声音不大,比起倾诉,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低语混杂在水声里,轻易就被覆盖过去。   叶囿鱼又等了一会儿,目光游移在浴室的门上,水声吵得他心烦,却也给了他底气。   试探性地,他大着胆子喊了句“哥哥”。   浴室里,邬遇意料之内地没有反应。   心里的情绪像是开了个奇怪的口子。   叶囿鱼顺势倚靠在门边,小声地吐露着心事:“哥哥,我难受。”   话音落下的瞬间,浴室里水声骤停。   叶囿鱼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周遭的一切都蓦地安静下来,浴室里外似乎在这一秒陷入同步的死寂。   他不自觉地紧了紧手,视线却没敢从浴室门上挪开。短短几秒,生生熬得像几个世纪那样漫长。   恍惚间,他听见了此起彼伏,重叠着的心跳声。   咔嗒一声,浴室门倏地打开。   扑面而来的水汽顺着他的脖颈四散开来,将他脸侧不正常的热度一并带走,余下些许凉意。   叶囿鱼缓了一两秒,才看清水汽之后,穿着整齐的邬遇。   他身上依旧穿着蓝白校服,看不出换洗的痕迹。   “柚柚。”   邬遇问:“你闻得到自己的信息素吗?”   叶囿鱼被问得一愣。   他的脑袋乱成一团,种种思绪交织在一起。   邬遇的话在他杂乱的思绪上又打了个死结。   他强迫自己捋清思路,顺着邬遇的话往下思考。   他能闻到他人的信息素,却好像……   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   他的迟疑无疑是最直观的答案。   邬遇蹙起眉头:“你发情了。”   荆棘冲破冰雪的屏障,层层叠叠笼罩在雪地上。   它们蜷起骨刺,用最柔软的身肢向外蔓延,势要侵袭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最后一处领地失守时,昳丽的玫瑰只瞬息就染红了整片大地。   在冰雪刺激下敛起欲望的玫瑰,最终盛放在冰雪里。 第27章   邬遇在第一时间觉察到不对劲。   浴缸里的水放到一半, 若有若无的异香擦着通风口的缝隙钻了进来,散漫地游荡在浴室里。   两相感应的瞬间,邬遇手上一偏, 指腹蹭过拉链边缘捏了个空。   几乎是同一秒, 浓烈的香气铺天盖地地朝他袭来,顷刻就将他完全包裹。   玫瑰发现了自己的猎物。   两人间最后的那点儿距离, 在叶囿鱼无意识的逼近下彻底消失。   理智上, 叶囿鱼觉得自己没有发情。   因为他还能够清晰地思考。   “哥哥。”他仰起头,下巴亲昵地抵在邬遇肩头,“我没有发情。”   余光里,也许是因为摩擦到领口的缘故,邬遇后颈处的阻隔贴翘起一道小角,隐隐露出内里仍旧红肿的抓痕。   不等邬遇说话, 叶囿鱼环上他脖颈, 轻而易举地捏上了那个小角:“你看, 这里是我上次抓破的。我知道的。”   说完,他就着角一扯, 彻底揭开那道形同虚设的屏障。   指腹触碰到邬遇腺体的瞬间, 叶囿鱼偏过头, 迷迷蒙蒙地对上那张看表情莫辨的脸。   水雾不经意间染满眼眶,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看得更真切些。   他踮起脚凑近了些, 声音轻得像是随时会飘散在空气中——   “疼吗?”   恍惚间,邬遇似乎是笑了笑。   只是那抹笑容转瞬即逝, 等叶囿鱼反应过来想要捕捉时, 它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玫瑰是个合格的猎人, 它扼住了猎物的脖颈。   可它不知道, 猎物也在觊觎它的命脉。   邬遇从来都不是一个予取予求的人。   叶囿鱼伸出手,想去碰触笑容消失的地方,后颈处却传来一阵湿热触感。   奇怪的飘忽感瞬间充斥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像个过度膨胀的气球,轻飘飘地倒在邬遇身上。   相拥刹那,利物刺入了他的腺体。   皮肤破开的疼痛瞬息就将他侵蚀殆尽。他瞳孔蓦地缩小,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冰雪融进玫瑰的血脉里。   叶囿鱼不自觉地轻颤着。   失去意识前,他听见耳边邬遇的安抚:“柚柚乖。很快就不疼了。”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客房的窗帘没有拉紧,阳光顺势照进来,直直落在床铺上。   明晃晃的光线刺得人眼晕,叶囿鱼抬手搭在脸上,眯起眼睛缓了好一会儿。   身侧,懒倦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醒了?”   叶囿鱼身体一僵,恍惚许久的大脑在这一刻重新恢复运转。   后颈处正阵阵犯着疼。   不容忽视的疼痛直白地昭示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无数记忆涨潮似的涌入脑海,叶囿鱼倏地就想起,昨晚他一边喊邬遇哥哥,一边扒在他身上摸他腺体的情景……   自、自己简直是流氓!   叶囿鱼鲤鱼打挺似的坐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侧过身体正对邬遇,眼神却四处乱飘:“昨、昨晚……昨晚的事是我不对!”   “对不起……”   “我们、我们能不能一笔勾销?”   邬遇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一笔勾销?”   叶囿鱼没敢直视邬遇的眼睛,他羞愧地低下头,一边在心里谴责着自己的渣男行径。   他是知道alpha被外人触碰腺体的感觉的。   无论是那天在医务室里,还是昨晚邬遇标记他的时候……   那是一种遵循本能的失控感。   邬遇也坐直了身体:“没经过你同意就对你进行临时标记,本就是我的不对。”   他答应得坦然,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下一次——”   “我会先征询你的同意。”   叶囿鱼把头埋得更低了。   他心里忽然就酸酸胀胀的。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他添的麻烦,却还要邬遇不予计较。   情绪蓦地低落下来。   他正低落着,脑袋就被邬遇轻轻挼了一下。   “柚柚,你需要一个阻隔贴。”   叶囿鱼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听见邬遇继续说:“你身上沾染了我信息素的味道。”   叶囿鱼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被邬遇标记了。   他闻不到自己的味道,但他的身体尚记得昨晚的那场暴雪。   他几乎可以想象,他身上的冰雪气息有多么浓重。   叶囿鱼心头一跳,瞬间就被邬遇点醒。   叶父昨晚才找他谈过性别的问题,如果今天被发现他身上沾染了邬遇的信息素,他恐怕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思绪一转,叶囿鱼突然发现,叶父和邬遇了解到的信息并不对等。   叶父清楚地知道炮灰攻没有信息素,可邬遇已经闻过了自己的信息素。   只要他们一交流,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暴露。   他的一颗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遇哥。”叶囿鱼强压下心里的紧张,思忖着开口,“假性发情的事情,我怕爸妈担心……”   “你能替我保密吗?”   邬遇却没有立即接话。   叶囿鱼有些着急:“我、我是个alpha!这种事情说出去,很丢脸的!”   “柚柚,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邬遇不太赞成:“之前没说,是考虑到叶叔叶姨还在国外。”   叶囿鱼顾不上其他,下意识就倾过身体:“哥、哥哥……”   “你帮帮我。”   两人只隔了咫尺远。   叶囿鱼凑过来那一刻,凛冽风雪也随之逼近。   这种感觉很微妙,邬遇却并不讨厌。   猎物敛起自己的锋利的爪牙,装作无害的模样,悄无声息地蛰伏着。   邬遇应了句“好”。   作者有话说:   柚柚被忽悠瘸了。 第28章   叶囿鱼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有了着落。   得到肯定答复后, 他僵直的背脊骤然放松下来,鼻尖刚好擦过邬遇的肩膀。   耳边是邬遇清晰可闻的吐息声。   叶囿鱼这才发现,他这个姿势有多么暧昧。   这会儿他大半个人都压在邬遇身上, 只稍再往前一点, 他就会彻底扑进邬遇怀里。   羞怯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他涨红着一张脸,下意识就想退回到原位。   视线里, 邬遇好似习惯了一样, 看过来的目光没有波澜。   叶囿鱼蓦地想起昨晚,邬遇衣着整齐地打开浴室门的那一幕。   当时他神志不清没有注意,现在回想起来,邬遇蹙起眉头盯着他的样子,就像在看一块烫手山芋。   这人好像总是这样。   只有那张照片里,他在面对闻星陨时, 才露出过那种全然不同的……堪称温柔的神情。   方才的羞怯荡然无存。   叶囿鱼胸口像是突然梗了一口气, 后退的动作也停滞下来。   脑海里, 奇怪的想法转瞬即逝。   鬼使神差地,他维持着这个变扭的姿势, 声音小到嗫喏:“哥哥, 你能帮我贴一下阻隔贴吗?我、我看不见。”   后半句话几乎只剩下气声。   话一出口, 叶囿鱼就后悔了。他不敢直视邬遇的眼睛,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床头柜摆着几张没有拆封的阻隔贴,是邬遇随身备下的。   邬遇没有犹豫地应下了。   冰凉的指腹触及腺体旁的那块皮肤时, 叶囿鱼不争气地软了身体。   早饭时,叶囿鱼谎称自己易感期到了。叶父只扫了一眼他后颈的阻隔贴就收回视线, 并没有拆穿。   叶囿鱼见状, 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   叶父叶母简单吃了个早饭, 就双双出了门。叶父去公司, 叶母则是和邬母结伴约了美容项目。   九点刚过,阳光彻底破开层云笼罩在大地上。   叶囿鱼窝在沙发一角,捏着手机的手正微微颤抖着。   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他和邬遇两个人。   上楼时他跟在邬遇身后,习惯使然,他顺势就跟着邬遇进了客房。   现在他坐在客房的沙发上,手脚好像都无处安放。   手上倏地震了两震,叶囿鱼吓了一跳,心脏也跟着漏跳一拍。   微信界面弹出几条消息提醒——   【呦呦情侣免单日:1号全天,情侣可享免单优惠哦!】   【店内有优质单身服务生为您提供最舒心的服务,更是单身小伙伴的不二选择!】   【地址:新商贸区九九路520号。】   他静默两秒,面无表情地戳进这个打广告的账号,下划找到红色标志。   指腹刚按上删除键,床头邬遇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柚柚,帮我拿一下手机。”隔着浴室门,邬遇的声音显得克制而低哑。   似有若无的换气声钻进叶囿鱼的耳朵,几乎是瞬间,他脑子里就蹦出那个不成文的想法。   那、那种事情,大家都气、气血方刚……   再正、正常不过了!   叶囿鱼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垂,没敢再细想,拿起邬遇的手机就蒙头往浴室方向走。   他停在距离浴室半步远的地方:“遇哥,我帮你把手机拿过来了……”   说完他才蓦地反应过来,邬遇正在……   手机屏幕上,迹扬的名字横亘在正中央。   灵光一现,叶囿鱼脱口而出:“是迹扬打来的,我帮你接吧?”   浴室里,邬遇应得不紧不慢:“好。谢谢柚柚。”   奇怪的尾音在叶囿鱼的心尖上轻轻地撩拨着,他烫得晕乎乎的,手指顺势按在接听键上。   电话那头很是嘈杂,迹扬也懒得废话:“带你家小哭包来喝奶茶,这次我请。”   “地址发你手机上了。”   他两句话说完就自顾挂断了电话。   叶囿鱼听着手机里的忙音,一时间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邬遇家小哭包……   说、说的好像是自己……   叶囿鱼这么想着,下意识就说:“遇哥,迹扬喊我们去喝奶茶。”   邬遇似乎是想回应些什么,但叶囿鱼却没敢继续听。   他补了一句“我回房间等你”,转头就往自己房间跑。   半响后,叶囿鱼盯着空荡荡的房间,忽然反应过来,他的衣服都还在邬遇的行李箱里。   这会儿他身上穿的还是昨晚没来得及更换的校服。   可隔壁,万一又听见什么……   耳边好像又响起隐忍的喘/息,叶囿鱼最终还是打消了重新回去的念头。   手机适时震动起来。   刚才他没来得及删除的小广告号,一连又发来几条消息。   【我去接男朋友,大概半小时后会到。】   【你们先到先点。】   【店里奶茶和甜品都还行。咖啡一般,别点。】   叶囿鱼看得一愣。   现在打小广告都兴走这种杀熟路线吗?   他暗暗感慨了一声对面的敬业,手上却没停顿,回了个【不买】就果断按下确认删除。   两人到达迹扬说的奶茶店时,已经是一小时后了。   叶囿鱼望着不远处立牌上硕大的“呦呦情侣免单日”,忽然有些恍惚。   奶茶店门前围着一小群人。   叶囿鱼毫不费力地看见人群中央,穿着白色衬衫的迹扬。   这一瞬间他终于确定,微信里那个一上来就用熟稔语气推荐他点奶茶和甜品的小广告号,是迹扬的。   他茫然地看向邬遇:“迹扬是在兼职?”   “平时他都在这儿兼职,不过今天他调休。”邬遇如是说。   邬遇说完,奶茶店里走出一个身着侍者服饰的小哥。   他挤进人群中,面带笑容地和周围的人解释着什么,顺势和迹扬调换了位置。   两人走近时,侍者小哥眼睛一亮,立马迎了上来。   “您好,看两位面生,是被熟客推荐来的新客户吧?”   “今天正好有情侣免单活动,只要两位证实一下彼此的情侣关系,就能享受百分百免单优惠!”   没等他们反应,侍者小哥已经举起了手上的拍立得:“Alpha轻吻一下我们的omega,或是抱着他原地转几圈都是可以的!”   “我会记录下二位的情侣瞬间!”   气氛顷刻被哄抬到顶点。   刚才还围着侍者小哥要微信的众人瞬间调转目标。   “这两个小哥哥看起来不像十二中的,我在学校里都没有见过他们。”   “可能是其他学校的,大学生也说不定呢,旁边就是M大吧?”   “好养眼。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能识相产粮,不要不识好歹。”   “那个omega看起来好小啊,好可爱!脸红了脸红了!”   “那个alpha腺体上有抓痕!那omega看起来软软一个,没想到还是小野猫!我好喜欢!”   周围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传到两人耳朵里。   邬遇似乎觉得有趣,俯身问:“柚柚想要怎么证明?”   温热的吐息洒在叶囿鱼颈侧,带起一阵酥麻。   “别、别玩了……”   换做往常,他一定会先反驳自己是个alpha。   但此时此刻,邬遇靠近的这瞬间,他呼吸一滞,连讲话都变得艰难:“进、进去吧……我们进去好不好?”   邬遇略带歉意地看向侍者小哥:“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有些害羞。”   “可以不拍照吗?”   邬遇话落的瞬间,叶囿鱼脑袋嗡地炸开。   侍者小哥几乎瞬间就理解了邬遇的难处,答应得也很爽快:“当然!”   说完,他看向周围举着手机的众人:“麻烦大家也理解一下吧,下次来店里喝奶茶可以打折哦!”   众人闻言,纷纷收起手机表示理解。   但他们望向两人的视线依旧灼热。   叶囿鱼烧成一团,周围的一切像是被蒙上一层白布,影影绰绰,却看不真切。   他脑子里只剩下邬遇说的那句“男朋友”。   “柚柚如果不喜欢,可以拒绝。”   视野蓦地黑了下来。   邬遇靠近的那一刻,叶囿鱼本能地闭上了眼。   额间的温热一触及离。   叶囿鱼懵懵地想,他应该是不讨厌的。   一切发生得过□□疾,短暂碰触后,邬遇略带歉意地看向众人:“他是alpha,只是比较害羞而已。”   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邬遇已经揽过叶囿鱼的肩膀把人带进了店里。   迹扬和男朋友坐在靠近街道的落地窗旁。   他们的位置和入门处持平,刚好是视野盲区,看不见刚才发生的一切。   叶囿鱼还发着懵。   他才坐下,店里的服务生就端着一个布蕾走了过来。   “这是本店赠予情侣的甜点。”   “其他消费手机点单,选择情侣免单即可。”   “祝两位长长久久。”   迹扬男朋友面前摆着半个同款烤布蕾。   听见服务生的话,迹扬男朋友好奇地看了过来,视线两人之间逡巡。   没等迹扬介绍,他先朝叶囿鱼挥挥手说:“你好,我叫楚声起。迹扬男朋友。”   楚声起的长相偏古典,即使不说话也叫人动容。   但令叶囿鱼惊讶的是他的声音,清冽到好像不掺杂一丝杂质。   叶囿鱼怔愣片刻,随即笑着回应到:“你好,我叫叶囿鱼。”   “是……”是什么?   他顿了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视线里,迹扬揶揄地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似乎就要开口。   叶囿鱼没来得及细想就脱口而出:“是邬遇的同班同学。”   作者有话说:   我为我的迟到自罚三杯!咕咚咕咚咕咚。 第29章   话落, 四人都陷入短暂的沉默。   同班同学。   邬遇在心里把这四个字琢磨了两遍,心知刚才把人逗得狠了。   他装作一无所察,把手边的烤布蕾推到叶囿鱼面前:“迹扬说这个不错, 你尝尝。”   楚声起不动声色地打起了圆场:“我经常点, 甜而不腻,口感也不错。”   “奶茶可以试试豆乳呦呦和蛋糕抹茶。”   叶囿鱼说了声“谢谢”, 没有推拒。   勺子顶端擦着烤布蕾最上面那层酥脆焦糖破开, 露出金黄的内馅。   他一口一口地舀着,奶香混杂着焦糖的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开,心里那些杂乱的情绪好像也被尽数安抚。   半个烤布蕾下肚,叶囿鱼心里的变扭淡了一些。   考虑到邬遇还没有尝过,他吃得规整,留下了一大半。   对面, 迹扬把手机递到楚声起面前, 两人正靠在一起看些什么。   叶囿鱼放下勺子, 悄悄把剩下半块布蕾推到邬遇面前,小声说:“挺好吃的, 另外半块我没有动过。”   “谢谢柚柚。”邬遇如是说。   身侧, 邬遇坐得端正, 手上的动作却很散漫。   他捏起勺子随意地在半块布蕾上戳着,舀到哪儿算哪儿。明明没有章法,却又令人挪不开眼。   从他们进门开始, 周遭的人就时不时往这边瞥上两眼。   同样是情侣,迹扬和楚声起很是亲昵, 但邬遇和叶囿鱼却不像那么回事。   明眼人几乎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叶囿鱼正浏览着点单界面,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还算高大的身形挡在桌前, 一开口就是近乎熟稔的语气:“楚同学, 又和男朋友约会呢?”   楚声起皱起眉头,疏离道:“你是?”   这人似乎没有想到楚声起这么不给面子,脸上的愠恼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笑意:“我也没想打扰你们。”   “你对面这位面生得很,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交个朋友呗。”   楚声起对面?   叶囿鱼一抬头,就对上那道直白而露骨的打量。   这人压根没想过要遮掩,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胃里一阵翻滚,叶囿鱼强忍着恶心偏头看向邬遇。   对上邬遇侧脸的瞬间,胃部的不适好像也得以缓解。   视线里,邬遇面沉如水,看着这人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件死物。   叶囿鱼眼皮一跳。   那天在泳池里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他甚至没能看清苏敛是怎么倒下的。   他一把握住邬遇手腕,电光石火间,他思绪一转:“遇哥,别冲动。”   “上次苏敛差点儿傻了,你再给这个刺激傻了,不好和家里交代啊。”   “虽然也不贵。”   说完,他上下扫了这人几眼,活像在看什么新奇玩意儿。   迹扬正琢磨着怎么帮腔,听见这话直接笑出了声,一旁的楚声起也忍俊不禁。   “都说不贵了,也不是也不能先动手。”迹扬强忍着笑接过话茬。   迹扬先前一战成名,在市里闹出不小的动静,十二中的混混们多少都听过他的名字。   见他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这人瞬间被唬在原地。   “那什么……”   “大家都是alpha,有话好说嘛。”   他讪笑着,脚下已经撤出两步远。   角落的混混们见搭讪失败,脸上纷纷露出嘲弄的神情。   他们本来就是跟着叶囿鱼进来的,既然都没机会了,那他们也没必要再在这里待着。   一行人推搡着走了出去。   临走前,末尾的那个人表情轻浮地冲叶囿鱼吹了声口哨。   楚声起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抱歉。”   “刚刚那人是我们年段的,先前例行检查时我见过他几次。”   叶囿鱼收回钳制邬遇的手,连忙摆了摆:“只是正好看见你而已。他们想挑事,什么理由找不到?”   他和楚声起彼此安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迹扬有一瞬间的噤声,并且朝邬遇使了个眼色。   两个街道口过后的转角处,末尾那人忽然觉察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迫使他脱离队伍。   一群人依旧洋洋洒洒地走着,没人注意到消失的同伴。   直到危险降临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   此时此刻,店里一片静好。   叶囿鱼盯着人气推荐上的图片,默默伸出了下单的手。   点完餐品,他乖乖把手机递给邬遇:“遇哥,我点完了。”   服务生端着坚果呦呦奶芙过来的时候,叶囿鱼的眼睛随之一亮。   坚果脆混杂着葡萄干星星点点洒在绵密的奶芙上,下层的奶茶将杯壁浸得温热。   玻璃杯旁的小碟子上盛放着两颗浑圆的海盐大福。   邬遇点的是店里的招牌奶茶。   桌上,四人的话题从一开始的十二中拐到国庆安排,又从国庆安排拐到一中。   叶囿鱼被勾得嘴馋,半颗心都扑在吃上,偶尔会应上一两句。   迹扬像是想到了什么,沉默半响忽然说:“那天我路过夜场,看见了陆帆航。”   “他跟之前那个服务生一起从里面出来。”   叶囿鱼刚咬下半颗大福,冰凉的内陷包裹着牙齿,冻得他一颤,思绪也变得涣散。   他反应了几秒,蓦地想起开学前一晚夜场的厕所里,那个说给他带了个人的服务生。   混乱的记忆开了闸。   叶囿鱼断断续续回想起他们的对话。   那个服务生好像说……剩下的钱打到他卡里?   当时他脑袋乱成一团,事后从医院出来,更是完全把这件给事抛在脑后了。   “那个……”   叶囿鱼咽下大福,慢吞吞地开口:“我好像还欠那个服务生钱。”   对上三道不明所以的视线,他三两句话把当时的情况解释了一遍。   三人听完纷纷沉默下来。   迹扬吐出几口浊气,视线反复挪开,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为什么不早说?”   叶囿鱼低下头:“对……”   道歉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迹扬打断:“你但凡早点儿说,我就帮你把另一半的钱要回来了!”   嗯?   他头才低下去那么一点儿,立马又抬了起来。   视线里,迹扬面色不佳,看过来的眼神带上了明晃晃的嫌弃。   不轻不重的力道揉在头上,他被来回挼了三四下,额前翘起的碎发都耷拉着紧贴在脑门上。   耳边是邬遇略显无奈的声音:“也怪我当时没问清楚。”   叶囿鱼静默两秒。   就……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陆帆航手段脏,还是小心点儿吧。”楚声起抿了口奶茶,“先前在十二中,他做得那些事就为人不齿。”   楚声起似乎是不愿意再提,点到即止就想转移话题。   迹扬意不在此,索性开门见山地对楚声起说:“这段时间你都跟家里的车回去。”   “我怕哪天来不及接你,再出什么幺蛾子。”   楚声起虽然不太情愿,却也没多说什么。   叶囿鱼听得云里雾里,却也从中提取到一些大概的信息。   陆帆航就读于十二中,因为一些事被劝退,并在高二上学期转到了一中。   按理来说,他档案里记录的那些事,任意拎出一件来,都不会有学校收他。   但考虑到他父辈对社会乃至国家的奉献,一中最终还是接纳了他。   炮灰攻大约是运气背,住校后恰好就被分到了陆帆航和班长的宿舍。   桩桩件件细究起来,其实迹扬才是最背的那个。   叶囿鱼当即朝迹扬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对不起。”   “如果我说之前我是被鬼迷了心窍……你信吗?”   迹扬没像之前那样回怼,而是利落地点了头:“信啊。”   叶囿鱼隐约觉得不对,下一秒就听迹扬嗤笑着说:“你这个智商,没被迷我才觉得奇怪。”   话落,邬遇和楚声起接连笑了起来。   叶囿鱼:“……”   他决定不再自取其辱。   午饭时四人在附近找了家烤肉店。   叶囿鱼还记着白涂的生日,借着饭后闲逛的时间给他挑了两份礼物。   时间过得飞快,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夜幕已经悄悄降临。   太阳下山后,白日里的那点儿余温也被全部带走。   今天的公车好像来得格外慢。   叶囿鱼隔着卫衣搓了搓发凉的手臂,直勾勾地盯着公车驶来的方向,望眼欲穿。   微风袭过时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肩上倏地一重,热度顷刻就将他包围。   邬遇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他伸出手,又自然地替叶囿鱼扣起扣子。   “这几天降温。”   “山里会更冷,到时候我会多带几件外套。”   叶囿鱼怔忪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邬遇在说去白涂家的事。   宽大的外套拢在他身上,偏长的袖子垂过腿根,稍稍一想就知道有多滑稽。   但叶囿鱼却没心思细想。   短短几秒,他的身体就迅速回温。   恍惚间,他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外套的热度,还是自己的热度。   “今天……”   起了个头,叶囿鱼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盯着脚下水泥地的缝隙出神良久,才说:“你在奶茶店门口说的男朋友……”   是认真的吗?   突如其来的鸣笛声响彻耳膜——   汽车飞快从面前驶过,卷起细微尘土的同时,也卷走了他没说完的半句话。 第30章   叶囿鱼鼓得满胀的勇气骤然被戳破, 瞬间就漏了个干净。   赶巧似的,街道尽头的拐角处,他们搭乘的那路公车慢悠悠地冒了个头。   车上维持着一贯的清冷。   这一次, 叶囿鱼没再挨着邬遇, 而是坐在过道另一侧的单人座上。   手机里,沉寂了一整天的宿舍群蓦地热闹起来。   【学海无涯:刚刚白涂喊我去给他过生日, 你们说我送什么礼物好?】   【学海无涯:怎么说我也是他同桌, 礼物不能太磕碜。】   【是老三不是小三:才喊你?他今早跟我说的,礼物我都买好了。我买的是书店新进的那套《理科满分答卷》。】   【学海无涯:?】   【学海无涯:这只猪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jpg】   叶囿鱼看得想笑,他伸手戳在屏幕上。   【YYY:只有我和遇哥是在昨天被邀请的吗?压力好大。】   【学海无涯:?】   【学海无涯:邬几拔鱼.jpg】   冷不丁看见这张熟悉的表情包,叶囿鱼噗嗤就笑出了声,手机也随之一震。   聊天界面突然变暗,群通话标识跳动在正中央。   加入通话的瞬间, 手机那头传来张岸铿锵有力的控诉:“我不服!明明我才是白涂第一无二的同桌!”   “你说得对。”老三煞有其事地应和, “我一会儿就去跟小白商量商量, 把你往后稍稍。你觉得十九岁生日怎么样?”   张岸静默片刻:“其实我觉得同桌情,也不一定非得体现在邀请顺序上。”   叶囿鱼听得直乐。   他跟着闲扯了几句, 忽然发现群里只有三个人, 邬遇不在。   过道对面, 邬遇坐在靠窗的位置,正支着头向窗外,手里全然黑屏的手机映照出模糊的车厢。   应该是没电了。   叶囿鱼的视线落在那部手机上, 心里突然不太舒服。   他站起来,三两步走到邬遇身边坐, 卸下半边耳机就往邬遇耳朵里塞。   邬遇似有所察地回过头来, 正好避开了他的手, 耳机擦过耳骨滑到脸颊处。   “别动。”叶囿鱼把手机往邬遇怀里一扔, 双手并用,捏着他的耳廓把耳机塞了进去。   耳麦蹭在衣服上,收入了阵阵摩挲声。   老三率先觉察到不对劲:“什么别动?叶囿鱼你在干嘛呢,我遇哥是不是在你旁边?”   隔着网络,张岸也大着胆子打趣:“对啊,我听着怎么那么像衣料摩擦的声儿呢……”   邬遇闻言,似笑非笑地看向两人交错的半边身体:“也算。”   叶囿鱼身形一僵。   为了给邬遇戴耳机,这会儿他半个人都攀在邬遇肩膀上。   视线交汇的瞬间,他倏地退回原位。   邬遇一出声,老三和张岸没敢再逗叶囿鱼,连忙打着哈哈结束了话题。   耳机里只剩下一片静默。   叶囿鱼目视前方坐得笔直,注意力却不受控地往邬遇身上飘。   身旁响起细微的动静,邬遇似乎摘下了耳机。   “柚柚不躲我了?”邬遇问。   叶囿鱼下意识否认:“我本来就没有躲你……”   “只、只是两个人坐有点挤。”   邬遇笑了笑,没有戳破。   叶囿鱼提心吊胆了一路,邬遇却没再开口。   路灯在地上照出一个个连贯交汇的光圈,临近叶家的最后一盏路灯下,邬遇止住了脚步。   “柚柚,今晚我就不去你家了。”   “我爸休假。”   叶囿鱼愣在原地。   “我……”   他想要说点什么,对上邬遇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话到嘴边只剩下一个“好”字。   “谢谢柚柚在车上照顾我。”   邬遇心情颇好地俯下身,轻声道:“明天见。”   眼看仅有的那点儿距离逐渐消失,叶囿鱼错开视线,慌忙后退一步:“明、明天见。”   杂乱的思绪在脑子里横冲直撞,他没敢看邬遇的反应,转身就往叶家走。   花园里的景观灯影影绰绰地亮着。   叶囿鱼快步穿过花园,明暗交汇间,他脑海里蓦地闪过奶茶店外阴影笼罩下来的那一刹那。   夜风打在脸上,带来一阵凉意。   额间被吻过的地方,却隐隐开始发烫。 第31章   叶囿鱼到家时, 叶母正坐在沙发上,一脸犹豫地盯着手机。   他正想出声,楼上就传来叶父的声音——   “柚柚说过会回来吃晚饭, 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算算时间, 他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他有分寸。”   叶囿鱼心里一暖,随即装作无事发生, 三两步跨过玄关。   “爸、妈, 我回来了。”   “今天邬伯父休假,遇哥他就不来我们家了。”   叶母短暂怔愣片刻,反应过来后顿时笑弯了眼:“柚柚回来就好!”   “你邬伯母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啦。”   叶父下楼的脚步一顿,冷哼一声挪开视线。   几秒后,他又变扭地回望过来:“你还知道回来?”   叶囿鱼没有戳破,而是好声好气地应下:“下次我会早点回来的。”   余光瞥见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 他又软软补了一句:“爸、妈, 先吃饭吧。”   晚饭的氛围没有想象中那样尴尬, 也不算热烈。   更像是普通的家庭聚餐,随意又融洽。   饭后, 叶囿鱼像昨天那样陪叶母聊了会儿天, 不到十分钟就被叶父赶上了楼。   他心知叶父叶母心有芥蒂, 总怕拘得紧了他又生出逆反心理,索性没有反驳,顺着叶父的意思回了房间。   从昨天回到叶家开始就意外重重。   他甚至没能好好洗个澡。   叶囿鱼随手拢起床头的那套粉色蕾丝边睡衣。   三两步摸到邬遇房间, 把手里的睡衣塞进行李箱,换了套正儿八经的睡衣出来。   浅淡的冰雪气息擦着鼻尖转瞬即逝。   叶囿鱼捏着睡衣的手一顿。   他迟疑两秒, 试探性地低下头嗅了嗅自己的睡衣, 皂角的清香丝丝缕缕钻进鼻子里。   刚才……是错觉吗?   叶囿鱼环顾四周, 房间里的陈设整齐有序到不像是住过人。   就连被褥也叠成了长豆腐块的形状, 看不出一丝褶皱。   即便如此,依旧不能抹去邬遇昨晚住在这儿的事实。留下点儿信息素,也是正常的吧?   散落在床头柜的阻隔贴被邬遇整理到行李箱隔层里。   叶囿鱼收回思绪,抱起睡衣的同时抽出一张阻隔贴。   浴室里,光洁的镜面映照出叶囿鱼宽厚的身形。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身上还穿着邬遇的外套。   脖颈处,因为扣子扣到了最上方的缘故,看起来还算严丝合缝。   可稍稍往下,就看见肩线位置滑到手臂处,本就宽大的外套在视觉上显得更加肥厚。   没过大腿的下摆给整个造型增添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像穿了条风格夸张的裙子。   叶囿鱼看得头皮发麻。   他快速解开扣子,把外套扔到一旁的衣篓里,而后又脱掉了其他衣物。   水声响起时,他拎着脏衣服的手恰好停在衣篓上方。   视线里,偏长的袖子就那样要落不落地搭在篓口,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垂到地上。   他盯着衣篓思忖良久,最终还是捡起了那件宽大到格格不入的外套。   叶囿鱼洗完澡走出浴室时,桌上的手机发出细微的震动。   他把外套往床尾一搭,擦着半干的头发走到书桌前。   微信里,诸多群消息里混进了一条好友申请。   对方的头像是一只拟人化的垂耳兔。   粉白的耳朵垂在脸侧,红色的眼睛水雾雾的,呆萌又可爱。   个人风格过于明显,一眼就知道是白涂。   叶囿鱼没有犹豫地按了接受。   白涂似乎一直在等待他的回复,见他接受了,立马发来一串消息。   【兔兔偷窥.jpg】   【叶同学!】   【你有什么忌口吗?校草呢?】   叶囿鱼倒是没什么忌口的。   他想了想,简单回复了邬遇的几个小毛病。   【收到!】   【应该是要住上两个晚上的,要多带点衣服哦!】   【地址我就不单独发给校草啦,你帮我跟校草交涉一下吧!】   白涂又交代了一些坐车的注意事项,确定没有遗漏后就销声匿迹了。   叶囿鱼盯着聊天界面,后知后觉感到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白涂跟邬遇的关系要更亲近些,论交涉,也应该是让邬遇来知会他吧……   如果不是考完试正好撞见,白涂恐怕都不会邀请他。   叶囿鱼捏着手机正出神,手机就蓦地震动起来——   是邬遇打来的语音电话。   “柚柚在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隔着手机的原因,邬遇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要低沉一些。   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   “没、没干嘛……”   叶囿鱼慌张地把手机拿远了些:“就是刚洗完澡。”   “是吗?”邬遇笑了笑,故意放慢语速,“白涂刚刚跟我说,你连我的喜好都记得很清楚。”   白涂?   叶囿鱼正愣神,邬遇又说:“原来柚柚这么关心我?”   他这才反应过来,白涂把刚才的聊天内容大抵都复述给了邬遇。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耳边传来邬遇的轻笑。   叶囿鱼脑子一乱,胡乱解释到:“不、不是的,我只是恰好记住了!”   邬遇嗯了两声,并不在意他后续的解释。   胸腔里,心脏像是感知到召唤,落鼓般强而有力地跳动着。   叶囿鱼摸了摸自己微热的脸,扯了个“吹头发”的理由,慌忙挂断了电话。   一晚上,叶囿鱼都有意无意地避开微信消息。   临睡前,邬遇发来一句语音——   “柚柚晚安。”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语,叶囿鱼却听得耳热。   他翻了个身,半个人都滚到床边,戳上屏幕的手几次想要退缩。   手指按上语音键的瞬间,他的语速快到囫囵:“晚、晚安!”   只有一秒。   叶囿鱼没敢再看,把手机盖在床头就闭上了眼。   第二天一早,规律的敲门声悄然入梦。   叶囿鱼睡得迷迷瞪瞪的,门外传来邬遇的询问:“柚柚,我能进来吗?”   他下意识扯过被子往脑袋上蒙,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嗫喏着。   “唔……可、可以的。”   “门没锁……”   耳畔,脚步伴随着开门声响起。   叶囿鱼枕着被褥,却没注意到暴露在外的双腿。   裤腿在他疏忽时悄悄卷到了膝盖处,凉意顺着皮肤钻进身体里。   越睡越冷。   饶是睡梦中的叶囿鱼也觉察到不对劲。   他下意识伸出手胡乱地摸着,从腿间扯出一块交缠着的布料盖在小腿上。   温度在这一刻骤然回溯。   叶囿鱼正满意地蹭着被褥,隐约听见邬遇的声音:“柚柚。”   “我的外套怎么在这儿?”   邬遇的外套?   脑子混沌一片,他挣扎着睁开眼。   周遭一片漆黑,邬遇又说:“原来柚柚昨晚干坏事了。”   邬遇的声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但叶囿鱼几乎瞬间就捕捉到了。   昨天在浴室里,邬遇也是这个语气。   熟悉的画面撞入脑海,叶囿鱼下意识屏住呼吸,整个人蓦地就清醒了。   被褥里的动静没有逃过邬遇的眼睛,但他没想把人逼得太紧。   邬遇装作没有看见:“柚柚可以再睡一会儿,我在隔壁等你。”   话落,脚步声由近及远,最终和关门声一起消失。   短短两三分钟,叶囿鱼周身已经蒙出一层薄汗,额间细碎的毛发濡湿成一揪揪。   确定邬遇已经离开后,他倏地掀开被褥,喘着粗气坐直了身体。   叶囿鱼的目光落在望着紧闭的房门上,眼里透着些许茫然。   其实他还没有弄清楚状况。   但在听见邬遇的那种语气后,他的身体条件反射地变得燥热……   刚才邬遇好像问了外套?   灵光一现,叶囿鱼倏地看向床尾——   昨晚他顺手挂在床尾的外套不翼而飞。   余光里,杂糅成一团,早就看不出的款式的外套,一半正大大咧咧盖在他小腿上。   因为过分宽大,另一半还在他腿间夹着。   叶囿鱼思绪骤停。   脑子里好像有无数道灿烂的烟花,在这漫长瞬间绚烂盛放。   他呆坐在床上放空良久,缓过神后一把扯过邬遇的外套放到床边,起身就往浴室走。   一想到邬遇刚才的调笑,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发烫。   什、什么做坏事……他那明明是睡糊涂了!   一连打湿了两件衣领,他脸上的热度才稍稍退却。   等他洗漱完,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了。   蓝色的圆形挂钟挂在书桌正前方的白墙上。   时针和分钟呈九十度角,恰好九点过半。   叶囿鱼走出房间,两步站定在客房外。   他深吸一口气,又做了两分钟的心理建设,才慢吞吞地伸出手敲在门上。   “遇、遇哥……”   话语间夹杂着明显的颤音,他连忙轻咳几声调整状态。   缓了几秒,他重新开口:“遇哥,我整理好了。”   说完,叶囿鱼自己先绷不住了。   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就像生怕给邬遇听见似的。   没等他唾弃自己,房门倏地打开。   邬遇站在一门之隔的内侧,好整以暇地望过来。   他还没说话,叶囿鱼先羞红了脸。   先前那半小时的自我安慰,在见到邬遇的这一刻功亏一篑。   好在邬遇没有再细究刚才的事。   邬遇侧开身,露出身后装得鼓囊囊的行李箱:“柚柚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叶囿鱼走近了些。   邬遇准备得齐全又规整。   他没好意思弄乱,只粗略扫了一眼:“应、应该没有了吧。”   夹层里,除了一些细碎的物件,竟然还塞进了两块速干浴巾。   他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没等他细究,邬遇顺势合上了行李箱:“没有的话,吃完早餐就可以出发了。”   车窗开了一条小缝。   风声擦过耳畔,偶尔卷起行道树叶,沙沙作响。   叶囿鱼是不晕车的。   也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今天才上车他就感到些许不适。   鼻尖总萦绕着一股子皮革味,不难闻,却也不好闻。   他把头凑到车窗边,整个人被吹得昏昏欲睡。   恍惚间,他隐约闻了邬遇信息素的味道。   也许是贴了阻隔贴的缘故,邬遇的信息素并没对他造成其他影响。   浅淡的气息时时刻刻环绕着他,轻而易举就冲淡了皮革味。   原本煎熬的车程也变得没那么难捱了。   三小时车程一晃而过。   叶囿鱼睡得不太安稳,每半小时都会迷迷糊糊醒来一次。   “柚柚,你在发烫。”   冰凉的触感贴在额头上,叶囿鱼疲惫转醒。   灼热的温度好像要烧遍他身体的每一处脏器。   窗外的景象逐渐停滞。   硕大的白氏山庄雕刻在不远处的立石上。   叶囿鱼撑起身体,想要离邬遇近一些。脚上一崴,整个人扑进了邬遇怀里。   邬遇的手拦在他额前,隔绝了撞击的力道。   他尽量仰起头,呼吸越发急促——   “哥哥……”   “我好像发烧了。” 第32章   白涂邀请的同学已经到了大半。   考虑到叶囿鱼的身体状况, 下车前邬遇和白涂沟通了一番,索性直接让司机从小路开进了后院。   邬遇把叶囿鱼抱下车时,等在后院的白涂吓了一跳。   他快步上前:“退烧药已经备在房间里了, 我这就带你们上去。”   邬遇应了声“好”, 跟在白涂身后避开大厅的众人,从回廊另一侧径直上了楼。   行径间, 叶囿鱼后颈的阻隔贴在汗水和摩擦的双重消耗下逐渐失去黏着性, 只剩一角要掉不掉地附着在皮肤上。   途经三楼楼梯口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纯白的阻隔贴擦过邬遇的手臂飘落在地毯上。   邬遇把叶囿鱼放到床上,再回过身时,白涂已经帮他们带上了门。   今天的玫瑰像是生了病。   偶尔一两道荆棘蹭到雪地上,不出几秒又全部缩了回去。   花苞更是萎靡成一小团, 挂在萼片上摇摇欲坠。   邬遇试探性释放出少量信息素。   小玫瑰不仅没被安抚, 仅剩的那点儿活力也被冰雪摧残殆尽。   床上的叶囿鱼蜷成一团。   感知到邬遇信息素的那一刻, 他浑身的细胞都开始叫嚣。   叫嚣着想要更多。   但内里的灼热顷刻间就将冰雪吞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渴望促使叶囿鱼破开混沌的意识。   他遵循本能睁开双眼——   “哥哥……”   “标记我。”   厚重的帘幔被风吹起一角, 片刻的光亮描摹出床上相拥的身影。   黑暗重新袭卷。   小玫瑰沁出汁液, 濡湿了自己枝芽的同时, 星星点点洒在雪地上。   _   叶囿鱼再醒来时,脑子依旧昏昏沉沉的。   房间里已经不见邬遇的身影,摆在床头柜的手机映照出微弱的光芒。   他下意识想去拿手机, 伸手的动作却被包裹在周身的被褥限制。他动作一顿,不死心地又挣了几挣, 依旧纹丝不动。   被褥的边角似乎是被他压在了身下……   福至心灵, 他翻身滚到床边, 严丝合缝的被褥边角逐渐展露。   他又使劲挣了挣, 不动如山的被褥顷刻就四散开来。   四肢倒是解放了,但脑袋好像更晕了。   叶囿鱼没敢再乱动,就着这个姿势趴在床边缓了一会儿。   太阳穴的臌胀感减弱后,他才慢吞吞地拿起手机。   屏幕上横亘着几条微信提醒,最新的那两条是五分钟前群发的消息——   【学海无涯: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辞任白涂同桌这个身份。】   【学海无涯:是我孤陋寡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农家乐吗?】   下车前,叶囿鱼其实只看清了门口的那块石头。经张岸这么一说,他倒是有点好奇了。   他环顾四周,身下的双人床占据了半个房间。   正前方是一块尺寸与墙面持平的立式显示屏,左侧是帘幔,右侧是衣柜和门。   房间里没有厕所和浴室,倒有点像是套房的隔间。   叶囿鱼大致有了猜想。   他收回视线,顺手戳开聊天框——   【遇哥跟你们在一起吗?】   刚按下发送键,床尾处就传来两道简短的震动声。   他回过身朝声源看去,一眼就看见被褥尾端缀着的半部手机。   邬遇没带手机,自己发在群里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叶囿鱼瞄了眼时间,三点过半。   他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下楼。   外间采光很好。   偌大的客厅被分成两部分,落地窗旁摆放着一小张茶桌,聊供两人品品茶。   正中央的皮质沙发作为主调,占据了二分之一空间。   叶囿鱼隐约觉得有些违和,又说不出具体奇怪在哪儿。思考未果后他没再细想,稍作停留就往外走。   出门前,他顺手捎上了玄关处做了标记的备用钥匙。   一楼大厅里,众人围坐成一团,手里分别捏着一张扑克。   新一轮国王游戏才开始,他们还没来得及翻牌,就觉察到一阵浓重而压迫的冰雪气息。   叶囿鱼从回廊推门而入时,蓦地就对上十几双眼睛。   他吓了一跳,握着扶手的力道一紧:“怎么了吗?”   “操!”老三率先反应过来,连忙从沙发上蹦起来,“都愣着干嘛,谁带了阻隔贴快拿出来!”   班长盯着叶囿鱼出神两秒,收回眼神时掩下眼里的精光,顺势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阻隔贴递给老三。   “我正好易感期。”   短短几秒,白涂和几个omega的脸上已经染上了一层绯红。   白涂兔子似的蹿起来,忙往另一头躲。   Omega们挤成一小团,其中一两个体弱的,额间已经渗出了虚汗。   “我以前也闻过易感期alpha的信息素啊……”   “叶囿鱼的不像是勾人,更像是要杀人!”   “太、太可怕了……我有点儿喘不过气……”   “我忽然发现……”   “叶囿鱼好帅啊!他信息素这么强势,跟校草应该不相上下吧?”   Omega们心思各异,Alpha们也不好过。   叶囿鱼的信息素过于强横,即使没有攻击性,依旧有极强的压迫感。   张岸要机灵些,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只剩下几个不明所以的beta,捏着卡牌你看我我看你。   卡在入口处的叶囿鱼饶是神经再粗,这下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骤然缩回迈到半空的脚,一连后退了几步。   老三动作利落,大几步就走了出来。   隔着两步远把阻隔贴扔到叶囿鱼手里,他又倏地逃窜回去,嘴里还直叨叨:“祖宗你能不能收收!”   “操!腿都麻了!再近点儿我非给你跪下不可!”   叶囿鱼捏着阻隔贴的手一颤,整个人都红得发烫。   混沌许久的脑子好像突然就清醒了……昏迷前在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全部都浮现在脑海里……   他不仅主动要求邬遇标记自己,还、还……   大脑脱离掌控似的,一帧一帧地回放着先前的画面。   叶囿鱼羞恼地别过头,恨不能把自己埋进后院的空地里。   回廊是风口。   叶囿鱼了无生气地盯着后院发呆,耳边偶尔传来几道尖锐的风声。   碎发被吹得乱翘,打在脸上带起一阵瘙痒。   他几次试图放空自己,都以失去理智告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邬遇现在不在大厅,他还能再逃避一会儿。叶囿鱼这样安慰着自己。   小插曲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众人的情绪。   少数omega甚至因此而激动起来。   叶囿鱼在外面站了没一会儿,就被老三叫了进去。   白涂一共请了十七个人,除去三个和他玩得好的omega,其他人都是三班的。其中就包括班长和苏敛。   偌大的客厅里,众人表情不一。   苏敛始终低着头,像在思考什么。   张岸活跃惯了,索性直接朝omega们揶揄:“都别愣着了,刚才要叫叶囿鱼进来的也是你们。”   “扑克都加好了,现在不作声的也是你们。”   有张岸起头,其中一个女生悄悄瞄了眼叶囿鱼:“来都来了,一起玩吧?我们刚刚在玩国王游戏。”   白涂早已经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正跃跃欲试地往这边瞟。   叶囿鱼没好意思扫大家的性,索性就点头答应了。   即使少了邬遇的参与,十六个人依旧不算少。先前他们抽牌都是用抢的,这会儿叶囿鱼来了,大家反而矜持起来。   白涂倒是无所谓:“不然就从我开始吧。”   他只是知会一声,没等众人答应就迅速抽出最上方那张牌,活像抽了张宝贝。   叶囿鱼跟张岸坐在一起,按照顺序是第七个。   轮到他时,叠成一小摞的牌已经散得七零八落。   他观察了几秒,挑了桌子正中央的那张没有翘角的。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倾身时,身旁的张岸隔空和白涂对上了视线。   抽完牌,大家彼此防备着后仰身体,生怕一不留神就被身边的人陷害。   叶囿鱼压着牌翻开一角,鲜艳的红色一闪而过——   红桃8。   各自看完牌后,白涂轻咳一声亮出手里的牌:“那我就先说了,我是国王。”   赫然是唯一的丑牌。   “你这是玩赖!”某个Omega嗔怒地瞪着白涂,“刚才你抽牌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   众人见状纷纷搭话:“对啊!不能玩赖不能玩赖!重来!”   “我是寿星。”白涂冲大家眨眨眼,“你们就让我这一次,就一次。”   “我的命令是——”   “红桃8回答我一个问题!”   有人想说点什么,但白涂已经迫不及待地催促起来:“谁是红桃8?我已经很仁慈了,只是回答一个问题而已!”   叶囿鱼捏着扑克的手一顿。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哪儿还能不明白的白涂是冲自己来的。   他只是有点好奇,先是套自己的话转达给邬遇,再是真心话。   白涂到底想做什么?   白涂又催促了两声。   叶囿鱼索性不再磨蹭,他翻过手里的牌:“我是。”   视线交汇时,他隐约看见白涂眼底跳动的雀跃。   “真巧呀。”白涂乖巧地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啦!”   “我的问题很简单的。”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情侣间的喜欢哦。”   情侣间的喜欢。   叶囿鱼被问得一愣,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邬遇的模样。   有人起哄道:“叶同学!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要想这么久!”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周遭灼热的视线一道接着一道打在自己身上,叶囿鱼却意外地平静。   他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催促声此起彼伏。   他听见自己说——   “有。” 第33章   自己应该是喜欢邬遇的。   叶囿鱼如是想。   曾经一次又一次的悸动, 在这一刻好像都清晰起来。   他的回答就像落进炮仗堆的一点儿星火,轻而易举就引爆了屋内的气氛。   一众吃瓜群众扯子嗓子打趣:“哟——”   “不知道是哪个omega入了我们叶小少爷的眼?”   “是、是迹神吗?”   怯乎乎的声音混杂在起哄声中突兀地响起。   这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人立刻就噤了声。   先前猥/亵那件事闹得太大, 以至于现在猛地把两个人凑在一起, 他们都不太敢接话。   “拉倒吧!”老三率先打破静寂,他把手里的扑克往桌上一扔, “说是我遇哥都比迹扬靠谱!”   老三和叶囿鱼关系不错, 和迹扬玩得也好。   他都这么说了,众人面上没说,心里却重新定义了叶囿鱼和迹扬的关系。   白涂见状,打起了圆场:“要遵守游戏规则,说了一个问题就是一个问题。”   也许是转运了。   后续几局叶囿鱼虽然没能抽到丑牌,但也没再被惩罚。   第五局开始前, 有omega推了推白涂:“不是说校草也来了吗, 怎么都没看见他?”   沉寂的氛围再次被点燃。   Omega们相视而笑, 纷纷从对方脸上看见了兴奋:“对啊对啊!”   “能不能把校草叫来一起?就我们几个多无聊啊!”   白涂被推搡得说不出话来,omega们权当他默认了。   白涂发小索性直接伸手, 毫不费力地从他口袋里顺出了手机。   Omega们身形都偏瘦小, 白涂这会儿被挤在中间动弹不得, 扁扁一条很是滑稽。   叶囿鱼看得想笑。   没等他笑出声来,细微的震动就从他口袋传来。   沙发上的omega们蓦地抬起头,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白涂发小目露疑惑, 他试探性地再次按在屏幕上。   电光石火间,叶囿鱼倏地想起——   他出门前捎上了邬遇落在床尾的手机。   规律的震动声适时响起, 经久不停。   叶囿鱼顶着一众或好奇或惊讶的眼神, 默默拿出了口袋里邬遇的手机。   他脑袋飞速运转着, 面上故作轻松说:“我们住的是双人间。”   “我太累睡了一觉, 醒来时就只看见他的手机。”   白涂好不容易找到喘/息的机会,连忙接话:“是的,校草一到就说想先休息,我就带他们上楼了。”   倒是解释通了,但众人的疑惑只增不减:“不在房间里……那校草去哪儿了?”   话音才落,大厅的门顺势被推开。   邬遇自若走进来:“你们在找我吗?不好意思,刚才去了趟洗衣房。”   洗衣房。   叶囿鱼几乎立刻联想到他们在房间里发生的那些事……虽然没到最后一步,但已经远远超出朋友的范畴。   阵阵羞恼涌上心头,他没敢去看邬遇的眼睛。   头顶骤然掠过一片阴影。   身侧的沙发微微塌陷,叶囿鱼走神间,邬遇已经自顾坐了下来。   两人的手有一瞬间的摩擦。   冰凉的触感擦过手背,叶囿鱼吓了一跳,捏着手机的手随之一松。   手机顺着他的大腿滚到两人间隔的缝隙里。一半抵在他腿上,一半蹭在邬遇腿上。   这一瞬间,叶囿鱼忽然局促起来。   太近了……   邬遇似乎并不奇怪自己的手机出现在这儿。   他先叶囿鱼一步捡起手机,尾指无意蹭过叶囿鱼的大腿。   酥麻刺激着每一处神经。   叶囿鱼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但他坐在沙发的最左侧,现下根本避无可避。   好在只是短暂的碰触。   “人都到齐啦。”白涂拉开桌子下方的抽屉,抽出一张新牌,“新加的牌是方块K。”   新一轮国王游戏拉开序幕。   叶囿鱼抽到的是方块A。   右手边的沙发上,班长伸手扶了扶镜框:“我是国王。”   他笑着环视一圈:“连续几局都是真心话,要不来一次大冒险吧。”   “方块A亲一下黑桃7。”   叶囿鱼下意识看向众人,大家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甚至有人举起了手机,班长的话似乎没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大家放松的状态不像是装的。   心脏倏地漏跳一拍,叶囿鱼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奇怪的预感。   联动似的,邬遇不紧不慢地翻开手里的扑克:“我是黑桃7。”   邬遇是黑桃7。   这话一出,众人都躁动起来。   Alpha们各自亮出牌:“不是我们。”   Beta们紧随其后:“也不是我们。”   Omega们彼此对视,确定不是彼此后,纷纷转头看向叶囿鱼。   叶囿鱼被看得头皮发麻。   他慢吞吞翻开牌:“是、是我。”   班长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叶囿鱼和邬遇。   他抱歉地冲两人笑了笑:“我没想到是这样。”   周围的人听出点苗头,立马堵住他的话:“不能因为是两个alpha就不亲了吧?别扫兴啊班长!”   苏敛听完,吊儿郎当地说:“都是alpha,也不存在占便宜这一说。   “怎么也得亲上十秒吧?”   苏敛表情不屑,俨然一副挑事儿的模样。   老三忍了两秒没忍住,噌地坐直了身体:“你有病?五行缺德?”   老三语速极快。   在场的人听得一愣,脑子还没转过来,张岸“噗嗤”先笑出了声。   “十秒。”邬遇越过苏敛看向班长,“只要亲了就行?”   冷不丁对上邬遇的眼睛,班长怔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无意识地应了几句“是”。   衣料摩擦在沙发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叶囿鱼眼前一暗,邬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他头才仰起一点儿,没能看见邬遇的脸,却先一步被手臂上的力道带着站了起来。   骤然起身,他重心还没稳住就因为距离过近,一头扎进邬遇的怀里。   后颈处一紧,腺体上方那块软软肉正被人捏在手里轻轻扯着。   叶囿鱼身体一僵,蓦地抬起了头。   温热触感顺势落在唇畔上。   周遭在这一刻好像陷入恒久的寂静,连带呼吸都一同静止。   十秒的吻好像足够漫长,又好像不过须臾。   分开那一刻,叶囿鱼不合时宜地想,或许邬遇……   也是喜欢自己的。 第34章   邬遇吻得太过自然。看不出交缠和欲念, 纯澈得仅仅只是一个吻。   周围的人纷纷愣在原地。   捣鼓搬的心跳声急促有力,一次又一次地敲击耳膜。   恍惚间,叶囿鱼感知到了两道交杂的震动。他忽然有点儿分不清, 乱得是自己的心跳……   还是邬遇的心跳?   万千思绪开了一道闸口。   叶囿鱼按捺住心底的躁动, 后退两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故作平静地问:“可以了吗?”   起哄的众人后知后觉地如梦惊醒。   两人真的吻完了, 他们反而不太敢继续开玩笑。   “就、就这样吧……哈哈哈……”   “本来说是亲一下的, 这都吻、吻了十秒了……够了够了!”   “下一局下一局!”   正当众人准备把手里的牌放回桌上,角落里的报时挂钟发出一阵急促的响声。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五点了。   “我都忘了!”白涂像是受到了启发,眼睛蓦地一亮,“食材今早就备在厨房里了!我们去后院烧烤!”   秋末的太阳总是早早就落山了。   暮色在大地上勾勒出浅淡的轮廓,不消一会儿就被浓浓夜色取代。   烧烤架里炭火正旺,偶尔迸溅几朵星火。   隔壁圆桌上摆了不少食材, omega们正聚在一块儿给肉类涮酱料。   少数几个alpha跟着张岸一起去拿海鲜了。   叶囿鱼站在原地四处张望, 却始终没看见邬遇的身影。   老三拎着抱着十几罐冰啤走过来, 边挤眉弄眼地冲他招呼——   “别看了,刚才你凑上去生火的时候遇哥上楼了。”   “快快快帮我扶着点儿, 要倒了要倒了!”   叶囿鱼快步上前, 取下打尖儿的几罐冰啤放在手边的桌上。   他正想继续搭手, 老三已经弯下腰,先他一步撒开了手。   冰啤彼此碰撞,噼里啪啦地砸向桌面。   其中一罐几个骨碌滚出桌子, 趁两人不注意朝地上砸去,“嘭”地在脚边炸开!   叶囿鱼吓了一跳, 连忙后撤两步。   桌子底下, 迸裂的啤酒罐一连“呲”几秒才彻底安静下来, 澄黄的酒液洒了一地。   叶囿鱼退得快, 只有裤腿处被打湿了一小块。老三要惨一些,裤腿连带鞋面都没能逃脱啤酒的喷溅。   “操——”   “这新鞋我还没穿满一天呢!”   啤酒浸透纯白的网面,下渗的痕迹清晰可见。   “我回房间看看能不能救!”老三知会了叶囿鱼一句,转身就往楼梯口走。   叶囿鱼正犹豫要不要一起上楼换条裤子,袖子就被轻轻扯了一下。   “你、你好。”怯生生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叶囿鱼偏过头,正好对上女生腼腆的笑脸。   偏长的刘海遮住了女生的一小半眼睛,但不难看出她五官的端正。是个漂亮的女孩。   女生朝叶囿鱼伸出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包纸巾:“我看你裤子湿了一块……”   似乎是怕他不接受,她又说:“这是我刚才从大厅里拿的。”   叶囿鱼接过纸巾,笑着道了谢。   余光里,女生的脸颊似乎正隐隐泛着红。   “我、我叫苏州月。”   “或许……能不能……”   苏州月斟酌着措辞,也许是因为着急,好几次都没能说出完整的话。   叶囿鱼虽然觉得奇怪,但苏州月着急的模样不像作假。   他下意识转过身正对着她,放缓了语调说:“别急,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苏州月正想再次开口,一道低沉的声音先砸在两人耳边——   “需要我帮忙吗?”   叶囿鱼蓦地偏过头,邬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距他们两步开外的地方,臂弯处还挂着一件黑色外套。   心绪在这一刻雀跃起来。   即使邬遇没说,他也知道那件外套是带给自己的。   叶囿鱼眼底闪过狡黠,面上只轻飘飘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故意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邬遇出声突然,苏州月吓了一跳:“不用不用,我没事的……我只是想帮叶同学而已!”   话虽如此,但她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视线里,邬遇正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也没有再往前走的意愿。   对上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叶囿鱼莫名有些心虚。   他和苏州月并排站着时看不出什么,但他蓦地侧过身和她面对面时,两人间的距离就显得过分贴近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慌忙岔开身体:“抱歉。”   苏州月身形一僵:“没事。”   她的视线在叶囿鱼和邬遇间来回逡巡了几圈,最终失落道:“你们聊,我去那边看看……”   苏州月离开后,邬遇却依旧站在原地。   叶囿鱼硬着头皮走上前,讨好地冲他笑了笑:“遇哥,好、好巧呀。”   邬遇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是挺巧的。”   邬遇的语气过于随意,反而令叶囿鱼感觉憱憱的。   他伸手去够邬遇臂弯里的外套,一边岔开话题:“好像是有点儿冷……”   指尖触及外套那瞬间,手臂倏地一重。   邬遇先一步把外套搭在了他手上。   他维持着伸出手的姿势,还没能做出反应,面前的人已经一言不发地擦肩离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良久,冷风灌进叶囿鱼的衣领,他冻得一颤,后知后觉把外套抱进怀里。   夜幕之下,众人围坐成一个小圈。   白涂不知道从哪儿顺来两盏硕大的景观灯摆在地上,明黄的光束晃得人眼晕。   叶囿鱼拿着半罐啤酒小口地喝着,时不时往邬遇的方向瞄上一眼。   身旁,张岸挑挑拣拣捡出几串看起来能吃的烤肉往他手里一塞。   一边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不是跟遇哥吵架了?”   吵架吗?   叶囿鱼被问得一愣。   联想到邬遇一言不发的模样,他捏着瓶罐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清脆的“咔”声砸在耳边,他倏地回过神:“没有吵架。”   手里的瓶罐被捏得凹陷下去。   叶囿鱼垂眸,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张岸自然是不相信的。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开了瓶的白酒和红酒上,心里忽然就有了计较。   今晚的风好像也没有那么冰凉。   隐隐还泛着燥热。   脚下的啤酒罐堆叠在一起,发出零碎的响声。   叶囿鱼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思绪好像也一并被卷乱了。   他自诩酒量不错。   只喝几瓶啤酒,是怎么都是不会醉的。他心想,多半是被造景灯晃了眼睛。   眼前一暗,两道人影趁叶囿鱼不注意时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隐约能够辨认出其中一个是白涂发小。   视线落在另一道人影上。   因为背光的原因,叶囿鱼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辨认出是谁,索性直接问:“有事吗?”   白涂发轻咳两声,直接开门见山:“叶同学,州月她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你、你怎么……这么直白!”一贯好脾气的苏州月难得有些气恼,作势要甩开身边人的手。   熟悉的声音响起时,叶囿鱼终于有了些印象。   苏州月,今天好心递纸给她的那个女生。   白涂发小告饶了两声,把人扯远了些:“迂回战术早就过时了,现在流行打直球。”   “你看隔壁,他们不也是直接问校草要联系方式吗?”   隔壁校草、联系方式。   叶囿鱼几乎瞬间就抓到了关键字眼。   他转过头,果然看见邬遇的位置围着两个omega,他们似乎在和邬遇交流些什么,说着还朝他递出了手机。   脑袋里绷了一晚上的那根弦“嘭”地就断开!   叶囿鱼蓦地起身,径直朝邬遇走去。   行走间,他隐约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叶囿鱼觉得自己已经走得很快了,可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两个omega见目的已经达到,爽快地和邬遇挥手告别:“校草,我稍后用微信发给你!记得查收哦!”   果然已经加上微信了。   叶囿鱼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邬遇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不许收!”   他伸手的瞬间,失重感倏地袭来。   眼前的景象转瞬即逝,他的指腹在半空中晃荡两下,蹭过邬遇的手腕,最终抓了个空。   他还没来得及闭眼,就结结实实撞进邬遇怀里。   额头撞得发疼,鼻子疼,太阳穴也疼。   叶囿鱼吸吸鼻子,泪眼朦胧地抬头:“不许收。”   “柚柚。”邬遇捉住那双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别乱摸。”   别乱摸。   邬遇之前从来不会这么对自己说话的。   叶囿鱼背脊一僵,默默低下了头。眼泪不要钱似的砸下来,不一会儿就在外套上浸出一小圈泪痕。   面前的人忽然噤了声。   鼻尖尽是浓重的酒味,邬遇蹙起眉,语气也不觉重了几分:“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叶囿鱼没再说话,被禁锢的双手却在小幅度地打着颤。   邬遇心里一紧。   借着远处的光亮,他看清了叶囿鱼脸上的泪痕。   两人对峙片刻,邬遇终于还是先一步妥协:“是我错了。”   叶囿鱼听了,悄悄抬起一点儿头。   邬遇又说:“我不该直接把衣服递给你。”   “不该一晚上不理你。”   叶囿鱼慢吞吞地点头,一边小声提醒:“还有呢?”   “还有——”   “我喜欢你。” 第35章   叶囿鱼本能地抬头, 试图从那双眼睛里辨别出什么。   一方茶色里,他看见了自己。   他好像真的喝醉了。   邬遇应该不会跟一个醉鬼计较。这么想着,他踮起脚吻在了邬遇耳侧。   片刻碰触后, 他悄声说:“我也喜欢你。”   周遭的景色越渐模糊, 思绪也变得格外混沌。唯独心底潜藏的那份喜欢逐渐炽热。   肩头蓦地一重。   邬遇反应过来时,耳边只剩下叶囿鱼平稳的呼吸声。   围坐的众人早就分散成不同的小团体。   有beta扯了扯老三的袖子, 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边那两个是校草和叶囿鱼吗?”   大家彼此离得不算近, 但邬遇的身形过于高大,他几乎一眼就能确定。   他说话声音不小,一开口就吸引了部分人的注意力。   大家纷纷朝烧烤架旁相拥的两人看去。   “不会吧?我看着像是哪个omega。”   “那件外套就是校草递给叶囿鱼的!”   “操——”   “还真是叶囿鱼!”   争执中,某个alpha拉近了摄像距离,手机屏幕上,叶囿鱼的半张脸被光影隐去, 但依稀能够辨别出他的模样。   老三愣了几秒。   他盯着两人的姿势, 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你们看清楚了!叶囿鱼那是喝醉了!”   老三话音才落, 远处的叶囿鱼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失去支撑,眼看整个人就要滑落在地。   邬遇动作迅疾, 先一步把人捞进怀里。   叶囿鱼喝醉了。   这个认知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   “那阵仗, 我还以为他们俩在一起了呢。”   “两个A还怪恶心的……”   “我反正接受不了。”   “恶心死了。”   说话的alpha叫许翊, 平常在班级里话不多。   但因为脾气好,大家时常会找他帮忙,久而久之彼此也就混熟了。   老三一颗心才落下一点儿, 听见这话,气血噌地就莫名上涌:“不是!说谁恶心呢?他们就算谈恋爱, 关你屁事啊!”   这头动静不小。   白涂和张岸才走近, 就恰好听见了这番话, 两人双双皱起了眉头。   人是白涂邀请来的。   张岸心知白涂不好说话, 但自己无需顾忌,他直接说:“双A双B双O都是受法律认可且保护的。”   “见识少不是你的问题,出来丢人现眼就是你的不对了。”   许翊嗤笑两声:“还不是贻笑大方。”   “邬遇能看上叶囿鱼那种人渣,也就证明物以类聚,能是什么好东西。”   刚才的话题还是叶囿鱼醉酒,到他口中就成了两个品行不佳的人违背伦理。   许翊一口一个人渣,否定叶囿鱼之余还连带抹黑了邬遇。   周围的人多少都有点儿听不下去。   苏州月听得不太舒服,反驳道:“按理来说,校草和迹神才是和叶同学矛盾最大的人。”   “但他们都愿意和叶同学和睦相处,你说的这番话却有这么多人反驳。”   “你难道不应该反思自己吗?”   “我反思什么?”许翊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看向苏州月的眼神也带上了恶意,“不过我的确不是你,三番五次地上赶着倒贴。”   他的目光上下游移,仿佛在看一件商品:“你眼巴巴往上凑的时候,你的叶同学理你了吗?”   苏州月怔愣两秒,后知后觉地红了眼眶。   但她依旧执拗地反驳:“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她不是率性的人,相反,她每一次主动前都会纠结很久。   今天她一共主动了三次。   或许没有进展,但她也绝不认为——出于喜欢的接近是倒贴。   许翊侮辱的话不绝于耳。   白涂气得耳根子都红了,也顾不上什么同学情谊了。   他连忙扯过苏州月的手把人护在身后:“好大的味儿啊!”   “隔得这么远都能闻到你身上的腐臭!没事多看看鉴宝,古董都没有你冥顽不化!”   脚步声缓慢逼近。   邬遇的声音骤然响起:“古董有价值,他有什么?”   像是想到了什么合理的解释,他忽然笑了笑——   “大概是年龄。”   “倒也难为你了,从建国前活到现在。”   话落,叶囿鱼似乎觉察到周遭的响动,无意识地把头往邬遇怀里埋得深了些。   众人这才看清,邬遇把叶囿鱼打横抱在了怀里。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刚才还愤懑不已的他们,这一刻忽然就平和下来。   连争吵的欲望都消失了一大半。   苏州月瞪大眼睛,下意识问了一句:“重吗?”   说完她就意识到不妥,支吾着低下了头。   刚才还是人群焦点的许翊被忽视得彻底。   比起这个,邬遇怀里的叶囿鱼于他们而言似乎更具有吸引力。   明明只有一小节脖颈,连脸都看不真切。但他们就是莫名地觉得,叶囿鱼好像有点儿软。   就像是糕点里的酒心。   令人微醺。   “算了。”白涂没忍心打扰叶囿鱼,特意小声说,“今晚大家也都累了,就先回房间休息吧。”   先前备好的生日蛋糕正孤零零地躺在大厅的长桌上。   他们原本计划着零点准时替白涂庆生。   张岸拿出手机瞄了眼时间——   十一点一刻。   “要不先进去吧?”   “拆完礼物就刚好十二点了。”   张岸话落的瞬间,众人的理智终于彻底上线。   明天是白涂十八岁生日。   邬遇没有异议:“你们先进,我叫醒他。”   话锋一转,邬遇看向白涂:“谁都不愿意错过朋友的生日吧。”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堵回了肚子里。白涂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许翊冷哼一声,转身就朝楼梯口走去。   众人权当没有看见,簇拥着白涂往大厅走。   一时间,后院只剩下邬遇和叶囿鱼两个人。   邬遇顺势挑了张椅子坐下。   姿势变动时,怀里的叶囿鱼似有所感,也跟着扭了扭身体。   邬遇看得好笑。   他捏住叶囿鱼后颈的软肉,稍一使力:“柚柚,醒醒。”   邬遇早就发现了,后颈是叶囿鱼最敏感的地方。   果然,他捏了没两秒,怀里的人就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叶囿鱼睁着迷蒙的眼睛,盯着邬遇看了好一会儿。良久,他像是终于辨别出面前人的模样,又闭上眼把头重新埋了回去。   怀里的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他的胸口。   邬遇难得有些头疼。   “柚柚,别睡了。”   “马上就到白涂生日了。”   邬遇话才说完,就被一只手糊在嘴上:“哥哥闭嘴。”   他低下头,就看见叶囿鱼整张脸皱成一小团,眉宇间都透露着不耐烦。   但那双眼睛却依旧紧闭着。   回廊另一头,张岸端着一大杯蜂蜜葛花茶朝两人走来。   “那个,遇哥……”视线交错的瞬间,张岸脚步一顿,冲邬遇露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就是吧……”   “今晚你和叶囿鱼不是吵架了吗?”   “我就想啊,这么闹变扭也不是办法啊!”   张岸话音一顿,顺势递出手里的特大号水杯:“然后我就趁他不注意往他喝的啤酒里掺了白酒和红酒你不会怪我吧?”   邬遇大致也猜到了。   怀里的人压根没有要清醒的样子。   他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岔开了话题:“你和老三注意一下许翊。”   张岸点点头,确定邬遇没有要怪他的意思后就立马逃离了现场。   邬遇端着水杯喂到叶囿鱼嘴边。   微热的杯壁触碰到唇畔,叶囿鱼条件反射地别过头:“不要。”   试了几次,叶囿鱼都拒不配合。   邬遇只能用禁锢他的那只手捏住他的下颚,威胁道:“柚柚不喝,或许会有omega想喝,那我拿给他们吧。”   不知道是被捏得疼了还是被吵得烦了,叶囿鱼蓦地就睁开了眼。   望过来时满眼都是控诉。   邬遇也不说话,就这么和他对视着。   直到叶囿鱼先没了底气,眼珠子胡乱转着,睫毛也扑闪得飞快。   “我喝就是了。”叶囿鱼小声嘀咕,“哥哥好烦。”   邬遇注意着手上的动作,怕喂得急了。   嘴上随口敷衍了一句:“我是烦,你是麻烦。”   叶囿鱼倏地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吞咽的动作也随之静止。   一大杯茶水最后是喝完了。   但叶囿鱼因为那句麻烦,气得没再搭理过邬遇。   十一点四十,邬遇揽着小麻烦精的肩膀把他带进了大厅。   白涂坐在主位上,面前堆满了刚拆封的礼物。   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摆在正中央的一大摞教辅书和考卷。数量过于庞大,一看就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众人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有人心有余悸:“幸好我生日在暑假,不然我非得被气出病来!”   老三脸色不佳:“我那不是没想到大家伙都这么俗吗!”   邬遇才带着叶囿鱼坐下,就听见他浅浅地叹息了一声。   众人的注意力几乎瞬间就被这道叹息吸引。   叶囿鱼垂眸掩下眼底的窃喜,随即昂起一点儿头,矜骄地睨了眼邬遇:“我挑的礼物呢?”   邬遇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小盒子。   叶囿鱼挑的是一枚胸针和一对袖扣。   银色丝绒盒里,三枚浅蓝色宝石在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两枚袖口是简单的圆形,代表圆满。   袖口设计成飞鸟的轮廓,寓意着着高飞。宝石点缀在飞鸟的眼睛上,寓意着远望。   价格虽然不贵,寄托的期望却是诚挚的。   叶囿鱼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似乎只要白涂一句话,他就能立马过去替他戴上。   觉察到叶囿鱼的跃跃欲试,邬遇加重了手上禁锢的力道:“别动。”   那头,张岸早已经悄悄摸到了开关旁。   邬遇话落的瞬间,整个大厅转瞬就陷入黑暗之中。   众人在黑暗中适应了有两分钟,白涂发小和苏州月才手忙脚乱地从厨房推出小推车。   视线里,忽明忽暗的烛火灼灼燃烧着。   “咳咳!”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歌唱到一半,一阵潮湿腥味悄然朝众人袭来。   这味道就像是……生长在阴湿环境的苔藓。   黑暗中,许翊双眼猩红地站在楼梯转角处。   老三坐在离楼梯口最近的位置,他第一个觉察到不对:“操!张岸开灯!”   大厅骤亮,众人都下意识地半眯上眼睛。   蔓延的信息素也有一瞬间的停顿。   苔藓味里掺杂进丝丝缕缕的巧克力醇香,短短两秒,已经有omega受到信息素的影响提前进入了发情期。   白涂起身就往应急柜跑:“我去拿抑制剂。”   “柚柚乖。”邬遇俯身在叶囿鱼耳边轻声说。   与此同时,他的手绕到叶囿鱼脖颈后,轻轻揭开了阻隔贴。   暴雪瞬息间淹没一切。   作者有话说:   邬遇:以毒攻毒。 第36章   铺天盖地的暴雪下, 呼吸好像也变得急促而困难。   寒意充斥着身体每一个细胞,轻而易举就压制住原有的燥热。   阻隔贴的边角摩擦在腺体上,又刺又痒, 叶囿鱼下意识地想要躲开邬遇的手。   但他没能得逞, 反而被捏了个正着。   “好了吗?”   叶囿鱼蹙眉瞪着邬遇,越发地不高兴。   小麻烦精这是彻底生气了。   邬遇失笑地帮他把阻隔贴贴好:“好了。”   叶囿鱼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啪”地拍开他的手不再看他。   两人的互动被在场的其他人看在眼里, 但他们此刻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其他。   信息素压制虽然暴力,但不可否认它的确解决了众人信息素混乱的燃眉之急。   Omega们陷在发情的余悸里,久久不能回神。   Alpha们则是被碾压得动弹不得。   老三瘫坐在椅子上低声骂了句脏话。   鼻腔里的腥味惹得他烦躁不已,但叶囿鱼的压制更令他恐惧。两相比较之下,烦躁反而变得可以接受了。   他往楼梯口瞟了好几眼,一口浊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 终于还是没忍住。   “操——”   “许翊你他妈有病吧?这么多omega你放信息素?!”   转角处, 许翊表情狰狞地瘫倒在地上, 显然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白涂靠在应急柜上缓了一会儿,才拿起五支抑制剂往回走。   他把抑制剂分发到每个omega手上:“这是高浓度的, 保险起见还是一人一支。”   几个beta对视一眼, 合力上前钳制住许翊。   许翊已然失去挣扎的力气, 偶尔痛苦地呜咽两声,看起来可怜又活该。   班长贴了阻隔贴,侥幸没有受到影响。他思忖片刻, 为难地问:“需要报警吗?”   报警。   众人纷纷愣在原地。   在场的omega占多数,包括白涂在内, 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   如果没有叶囿鱼的压制, 后果恐怕难以预料。   但真的牵扯到报警, 大家反而犹豫起来。   Omega们注射完抑制剂, 身体的各项反应逐渐平息,但心理上的恐惧依旧存在。   差点儿发情的omega吓红了眼:“我、我想先回房间了。”   另一个omega见状,主动陪同她上了楼。   大厅里,那块双层蛋糕最终还是维持着原样。烧尽的蜡油滴落在蛋糕上,砸出坑坑点点的痕迹。   邬遇大概猜到了后续的流程。   他没打算留下,直接以叶囿鱼醉酒的说辞把人带上了楼。   一进房间,叶囿鱼双眼一闭就赖在了沙发上。   邬遇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我先去放水。”   浴室灯光亮起的瞬间,硕大的单向玻璃展露在眼前。   外间的景象一览无遗。   叶囿鱼似乎躺得不太舒服,三两下挣脱了身上的外套。因为动作过大,扯着衣领露出了一小块肩膀。   邬遇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的浴缸。   果然也是双人设计。   大概是情趣套房。   邬遇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这间套房的设计理念。   那扇单向玻璃不仅能够看见外间,甚至能够看见落地窗外的景象。   水放到一半时,叶囿鱼敲响了浴室门。   “哥哥好慢。”这样说着,他快步走到身旁,“我衣服都换完啦。”   邬遇眼皮一跳,入目就是叶囿鱼无遮无拦的蝴蝶骨。   他身上的衣服过分宽大,下摆长到没过了膝盖。但也因为过分宽大,领口处甚至露出了一小节肩膀。   这是自己的衣服。   邬遇眸色微暗。   手臂一重,叶囿鱼已经挤了过来:“我试试水温。”   说完,他弯下腰,半个人都探进了浴缸里。   邬遇眼底闪过兴味。   他点点头,索性让开了位置:“应该刚刚好。那柚柚先洗,我先出去了。”   叶囿鱼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因为着急,整个人都扒在了他身上。   邬遇看得好笑,顺势吻在他的唇畔。   刚才还躁动不已的人蓦地就安静下来。   小麻烦精终于不生气了。   被吻过的他乖巧得过分,直到入眠。   正午的阳光裹挟着热意钻进房间里。   纷杂梦境里,急促的手机铃声久久萦绕在耳边。   叶囿鱼被吵得睁开了眼。   他伸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脑袋里却一片空白。   他试图回想起什么,枕头下的手机倏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急促的铃声在这一刻和梦境重合。   他摸出手机,是个全然陌生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是个男声,“论坛里的那个贴我转给你们了,你们抽空去瞅一眼吧。”   叶囿鱼眨眨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迹扬的声音。   不等他说话,迹扬就挂断了电话。   迹扬好像每次都很着急。   想到迹扬口中的帖子,叶囿鱼直接打开了微信。   红色的消息提醒排了一溜,其中掺杂着很多昨天的消息,还有几条好友申请。   他把列表拉到最下方,先看了白涂昨天发给他的消息。   【叶同学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苏敛会跟着班长一起来!】   【兔兔捂脸.jpg】   表情的下面紧跟着一张接收失败的图片,是昨晚十一点多发来的。   叶囿鱼戳了两下那个重新接收,成功接收的图片蓦地覆盖了整个屏幕——   夜色之下,邬遇正低头和怀里的人说些什么。   心脏蓦地漏跳两拍。   他看见了自己的脸。   昨晚在后院……   他还记得,国王游戏结束后,白涂说要在后院烧烤……   记忆的大门被缓慢推开。   零碎的画面逐一呈现在脑海里,叶囿鱼忽然就想起自己吻上邬遇耳廓的那瞬间。   脸颊隐隐有了发热的趋势。   他搓了搓自己的脸,逃避似的退到主页。   一众消息中,曾经进过黑名单的广告头像尤为显眼。   叶囿鱼几乎不经思考就点了进去。   迹扬发的消息也很简洁,是一串跳转链接。   【深扒YYY和WY的恶心行为!两个A竟然在大庭广众做这种事——】   即使见得多了,猛地看见这类标题,叶囿鱼的眼皮依旧跳得厉害。   他快速下拉,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图片后,这才放心地把进度条重新拖回一楼。   【楼主是三班的,既然敢发就不怕被人知道。】   【三班有个omega过生日,邀请了一部分人,其中就有YYY和WY。】   【玩游戏的时候班长提了一句“亲一口”,这两个人就恶心巴拉地亲了十秒。】   【晚上吃烧烤,他们还当众搂搂抱抱,楼主差点恶心吐了。】   【顺带一提YYY的信息素也令人作呕!和本人一样恶心!】   叶囿鱼先前也看过不少吐槽贴,里面骂他的言论无一不充斥着恶意。   这样一对比,其实楼主的话也不算难听。   他戳开回复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语言的艺术,手指却不听指挥。   论坛关联着学号,初始功能是在末尾显示每个人的姓名。   叶囿鱼才点完发送,就看见自己回复的楼层带了名字——   【你信息素才令人作呕!你最恶心!】叶囿鱼   他脸一热,连忙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楼层。   【没图说个屁。】   【楼主不嗑cp吧?实不相瞒,校草每天在cp楼里亲到嘴肿。】   【那我坦白了,我是嘴肿。】   【把我杀了给楼上助助兴。偏个题外话,乍一看标题我想了半天没想出来WY是谁。】   【亲到嘴肿笑死我了。嘴肿不肿我不知道,但挺大的。】   【楼上的姐妹加我新创群,验证码要和哥哥考进同一考场!】   【破案了,这楼就是在骗我加群。全加了姐妹们通过一下啊!】   叶囿鱼被“亲到嘴肿”逗笑了。   后续的画风显然被前几楼给带偏了。   他又一连翻了几十楼,直观地看到大家的讨论内容从【加群】变成【如何考进年段前三十】。   【楼上就是在搅浑水。这么多混淆视听的,足以证明事情的真实性了。】   【我也是三班的,楼主说的信息全部都对上了!最近我们班真的有omega过生日,他还问我了,但我没时间去。】   【两个Alpha整这些怪恶心的,我站楼主。亏楼上那些倒贴货色还奉WY为校草呢,他也配?】   【楼上把默认功能开开?让大家看看你是什么货色?校草不配,是不是得把头衔让给你啊?】   【就你长了嘴俩嘴皮一碰会叭叭?那你告诉我YYY信息素什么味儿呗?】   【人在现场。雪的味道。】   叶囿鱼盯着这层楼,眉头逐渐紧蹙在一起。   昨天他暴露的是邬遇的信息素。   这层楼往后,大家的讨论重点全部都集中在他的信息素上。   叶囿鱼叉掉论坛界面,没再继续往下看。   他总觉得不太对劲。   隔间门被人推开,邬遇适时走了进来。   他大约是收到了迹扬的消息:“柚柚刚刚在看论坛?”   叶囿鱼低下头,乖乖坦白:“昨天我下楼找你的时候忘记贴阻隔贴了……”   “他们都以为那是我的信息素。”   邬遇似笑非笑:“所以柚柚——”   “你是因为我的信息素才回复的那个贴子?”   叶囿鱼身形一顿。   心里的小人好像打起了架,一个喊着是,一个喊着不是。   思绪倒回到昨晚相拥的刹那,悸动重新涌上心头。   良久,他强忍着羞怯点了头。 第37章   在他闻过的所有信息素里, 邬遇的信息素称不上最好闻的,但却是最特别的。   各式各样的信息素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叶囿鱼猛然发现,他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他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   但邬遇可以。   这一瞬间, 他突然有些好奇。   “哥哥。”他看向邬遇的眼睛不自觉地发亮, 像敛了一抔光芒,“我的信息素是什么样的?”   面向阴影的时候, 叶囿鱼的眼睛宛如融进了身后的阳光里。   邬遇有一瞬间的怔愣, 很快又回过神来:“是野玫瑰。”   和普通的玫瑰味信息素有些不同。   叶囿鱼的信息素好像总沾染着些许野性,更张扬,也更炽烈。   “很特别。”邬遇补充到。   叶囿鱼对玫瑰不太敏感,但也知道玫瑰的香味算不上特别,甚至称得上普通。   可这话从邬遇口中说出来,他却莫名地感到高兴。   小玫瑰摇动着枝芽, 试图向冰雪吐露心声。   话到嘴边, 房间门却被重重敲响——   “遇哥!”   “不是说上来喊叶囿鱼吃蛋糕吗?他还没醒?”   老三喊得中气十足, 瞬间就打破了房间里静谧的氛围。   叶囿鱼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一次被戳了个大洞, 他隐隐感觉到有些失落……   小玫瑰突然就蔫了下来。   邬遇装作一无所察, 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柚柚先把睡衣换了吧。”   叶囿鱼身上还穿着昨晚的那件长T。   是他执意要这么穿着睡的。   但清醒状态下的叶囿鱼不知道。   经邬遇一提醒, 叶囿鱼下意识就看向自己的睡衣。   这会儿他坐在床上,宽大的衣领往一边倾斜着,彻底将他的半边肩膀暴露在外。   衣摆也不成形地卷到腰间, 露出一大片皮肤。   穿了跟没穿一样。   叶囿鱼脑袋里蓦地蹦出这几个大字。   他眨眨眼,抬头看了看邬遇,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呆愣几秒, 反应过来自己穿了什么后, 他整个人腾地烧成一团!   “我、我——”   “我先换衣服!”   这么说着, 他却一把扯过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衣服就在枕头边上。”邬遇笑了笑,状似无意地提了句,“昨晚……”   叶囿鱼蓦地抬头,邬遇却已经先一步走了出去。   带上门的瞬间,话音戛然而止。   昨晚?   他突然想起聊天记录里白涂发来的那张照片。   那是昨晚十一点。   照片里的他被邬遇抱在怀里,正和邬遇聊着些什么。   叶囿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昨晚喝断片了。   外间,邬遇已经给老三开了门。   老三正在感叹外间的陈设,着重惊叹了一下沙发的面积。   脑海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   叶囿鱼捞过衣服的手一顿。   他掀开被褥,先是把帘幔拉实,再走到门边悄悄上了锁。   少了阳光的铺陈,整个房间瞬间变得昏暗。   就着床头那盏夜灯散发的微光,他慢吞吞地脱下了身上的长T。   暴露在外的皮肤只能看出浅淡的光影痕迹。   腰、腰好像也感觉不到酸疼。   “叩叩——”   “柚柚换好了吗?”   叶囿鱼吓了一跳,抓起散落在床上的衣物就往自己身上套:“好、好了!”   打开门的瞬间,老三倏地加大分呗,声音还掺着回音。   “操——”   “吓我一跳!”   “这浴室的玻璃一直是这样吗,连块帘子都没有,那你们昨天怎么洗的澡?”   叶囿鱼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浴室的玻璃……一直是哪样?   邬遇随口应了一句:“不往外看就行了。”   叶囿鱼心下奇怪。   他三两步走到浴室门口,余光掠过客厅的光景,一时间没觉得哪里不对。   反而是骤然对上浴缸后面的硕大镜面,令他有些不适应。   零碎的画面擦着记忆转瞬即逝。   叶囿鱼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脑海里,画面似乎都定格在浴缸旁,邬遇吻他的那瞬间。   背脊蓦地僵直,绯红爬过他的脸颊,隐隐有朝耳根蔓延的趋势。   老三恰巧转过身,两人的视线有片刻的交汇。   老三打量他片刻,脸色蓦地古怪起来:“不是,叶囿鱼你脸红什么?”   叶囿鱼身形一颤,心虚地别开眼:“没、没有。”   怕老三多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觉得这面镜子太夸张了。”   好在老三注意力转移得快,扯了没两句又换了个话题。   叶囿鱼洗漱时,话题忽然转回了昨晚。   “昨晚你醉得也是挑时间。”   “遇哥把你带上楼没多久,白涂他爸就带着警察过来了。”   叶囿鱼刷牙的动作一顿,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什么警察?   老三见他这样,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又说:“你那信息素还挺冲,我昨晚直到睡觉都没缓过来!”   叶囿鱼迷茫地眨眨眼,听得一头雾水。   还是邬遇主动接过话,向他解释了一遍昨晚发生的事。   许翊最后还是被警察带走了。   考虑到omega们的身体、精神状况都受到影响,出警人员只对在场的人做了个简单的笔录。   “昨晚折腾到凌晨三点。”老三啧了声,“结果白涂生日也没过成。”   论坛上的帖子是昨天晚上发的。   稍加联想一下,大约也能猜到是许翊的手笔。   三人结伴到大厅时,其他人已经早早等在了楼下。   长桌的正中央摆着一个双层生日蛋糕。   瓷碟和叉子已经分发到每个座位,似乎就等着人到齐后开动了。   白涂握着刀具朝他们招呼:“快来快来,你们好慢,特地给你们留了三个挨着的位置。”   坐下后,张岸立马侧过半个身子冲他们挤眉弄眼。   一边小声说:“厨房里白涂他发小准备了奶油。等白涂切完蛋糕,我们就糊他一脸。”   叶囿鱼听完,默默替白涂祈祷了一秒。   这头他才说完,白涂发小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昨天连生日歌都没唱完。”   “我们商量之后,觉得还是要补上。”   众人附和着点头:“还没许愿呢!”   白涂拗不过大家,任由苏州月在蛋糕上插上十八支蜡烛。   蜡烛逐一被点燃。   即使在明艳的白日里,火光也依旧跳动得耀眼。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歌声结束的瞬间,白涂吹灭了所有蜡烛。   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错,他握着道刀具的手正打算往前伸,他发小已经先一步从身后挖了一巴掌奶油。   “啪”地一声,张岸先被隔空糊了一脸。   “怎么还带反水的!”张岸奋力睁开眼睛,也没看清哪儿是哪儿,随手从桌上糊了一把就往身旁抹。   “张岸你不道德啊——”   “我昨天才换的衣服!”   “苟还是你们苟!看我不糊到你们喊爸爸!”   “别别别林哥!别糊我啊!不得先搞张岸吗!我错了我错了——”   场面霎时间混乱无比。   张岸那只手挥过好几个人,眼看就要朝自己抹过来——   叶囿鱼想都没想就转身,却一头撞在了人墙上。   扫过邬遇脸的瞬间,他一把把人推开:“哥哥快让开!”   没推动。   身后,冰凉软绵的触感擦过他的脖颈,尽数糊在了他侧脸上。   张岸难得抓住一个不躲的,连忙在他脸上来回挼了四五次。   叶囿鱼呆愣地看向邬遇,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恍惚间,他看见了邬遇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邬遇是故意的。   叶囿鱼心里的小火苗噌地就燃烧起来。   他气恼地瞪了眼邬遇,顺势就扎进他怀里,边用沾满奶油的右脸蹭在他的胸口处。   不出几秒,黑色外套就被染上一层绵密的白。   叶囿鱼见自己得逞了,肆意地笑出了声。   “柚柚。”邬遇低声说,“你胆子变大了。”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语气,但叶囿鱼却本能地感知到危险。   他试图后退,后撤的大腿却刚好抵在桌沿上。   两侧都被堵得水泄不通,他根本退无可退。   叶囿鱼蓦地就怂了。   做人还是要学会退让。   他在心底安慰了自己两句,立马换上甜甜的笑脸:“其实我可以解释。”   邬遇向前逼近了一步:“我觉得有些迟了。”   话落,邬遇不知道从哪儿顺了一大抔奶油,作势就要往他脖子里抹。   电光石火间,叶囿鱼脑子里闪过张岸的动作,回手就从身后的蛋糕上薅了一块拍在邬遇的脸上。   周围似乎响起了一阵抽气声。   掌心按在邬遇脸上的那一刻,叶囿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他大约是完蛋了。   掌心处蓦地传来湿热的触感。   是邬遇的舌尖。   他身体一颤,下意识想要缩手,邬遇却用沾满奶油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但身体的感官却无限放大。   身后的长桌因为推搡而微微震动着,耳边尽是嬉笑怒骂。   只要有人稍稍留意一眼,就会发现他和邬遇的秘密。   “哥哥……别、别玩了。”   叶囿鱼求饶似的小声呜咽。   他的声音极小,小到连自己都听不太真切,却被邬遇尽数捕捉。   这一次,邬遇应允了他的退让。   眼角因为邬遇的触碰而沾染上纯白的奶油。   邬遇似乎格外愉悦:“柚柚眼睛红了。” 第38章   冰凉的指腹有意无意地蹭在眼尾上, 惹得叶囿鱼不自觉地轻颤,睫毛也扑闪成一团。   奶油似乎都要被皮肤的热度融化。   混战没能持续太久。   桌上的蛋糕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能隐约看出蛋糕胚的模型。   嬉闹声中, 众人到厨房简单擦拭清洗了一番, 顶着湿漉吃完了午饭。   许翊的事或多或少对大家造成了一些影响。   原本定在今天的泡温泉计划也被彻底搁置。   饭后,众人聊了会儿天就上楼各自收拾行李去了。   叶囿鱼跟着邬遇去了一趟二楼的洗衣房。   偌大的露台上, 晾晒的衣物被风吹出臌胀的弧度。   邬遇上前把所有衣服拢在一起, 一次性收了下来。   叶囿鱼跟在他身旁,一眼就看见了内里的那抹棉白。   他脚下磕绊了一下,说话也不太自在:“其、其实可以直接扔掉的。”   邬遇动作一顿,看过来的眼神透着打量。   叶囿鱼没敢正视他的眼睛,低下头胡乱瞟着鞋尖。   良久,他听见邬遇问:“以后做一次扔一次, 不会太浪费了吗?”   什、什么做一次扔一次的!   昨天、昨天明明没有做到最后, 晚、晚上也没有!   叶囿鱼背脊绷得笔直, 站得像棵小青松,思绪却不受控地顺着邬遇的话发散……   这种私密的事情, 以、以后也不能让邬遇做吧……   “柚柚在想什么?”   邬遇声音不大, 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回答。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假设, 下意识就说:“以后我会自己洗的!”   话落的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叶囿鱼倏地红作一团。   邬遇点了点头:“原来柚柚在担心这个。”   一时间,叶囿鱼百口莫辩。   羞恼之余, 他飞快瞄了一眼邬遇,这人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眼里尽是揶揄。   脑海里灵光一现。   叶囿鱼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 踮起脚凑到邬遇耳边呢喃了一句。   邬遇的呼吸似乎重了些。   他没敢停顿, 推开邬遇就往外跑。   身后, 邬遇似乎是笑了笑,短暂又急促。   返程路上,因为赶巧,半数人搭乘的都是同一趟车。   三小时的车程不算短,第一个小时他们还有闲心搭上几句话,后续就逐渐没了声音。   也许是宿醉的缘故,叶囿鱼的脑袋其实还有点儿昏沉。   上车坐了没一会儿他就昏昏欲睡。   阳光穿透淡蓝色的帘幕,刺得他眼睛发疼。   余光里,邬遇正百无聊赖地刷着题,宽大的帽檐搭垂在他肩膀上。这是他下午刚换的外套。   叶囿鱼看得有些心痒。   他蹭了蹭邬遇的手臂,悄声说:“哥哥,我想跟你换一件外套。”   才说完,他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水雾在眼睛里弥漫开。   邬遇似乎是看出他精神不济,也没再逗弄他,两人利落地交换了外套。   叶囿鱼把兜帽往头上一盖,蓦地就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满意地把自己裹严实了,靠在邬遇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日暮。   下车时,他脑袋还直发懵。   后排的乘客推搡着往前走,叶囿鱼才迈出一小步,就被挤着下了车。   张岸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侧:“你身上这件外套,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叶囿鱼迷蒙地点头:“哥哥的。”   他应得爽快,张岸反而迟疑起来:“是我想的……那个哥哥吗?”   前排的几人捕捉到只言片语,齐刷刷地回过头,眼神活像是要扑食的恶狼。   “谁哥哥?”   “叶同学还有哥哥吗?”   某个beta娇俏一笑:“叶哥哥年方几许啊?可曾娶妻?”   张岸浑身一颤,连忙告饶:“别别别!”   “叶囿鱼他哥不就是遇哥吗,他们一起长大你们还不知道吗?”   “人就在那儿,你们敢上就上吧。”   提到邬遇,他们那点儿心思是彻底没了:“算了吧算了吧。我至今没办法想象校草谈恋爱是什么样子。”   有人附和:“其实我觉得叶同学就不错,好相处,信息素还强。”   “长得好、家境好,性格还好,昨天晚上他放信息素那一秒真的戳中我了!”   “如果谈恋爱我一定追他!”   “追谁?”   邬遇的声音砸在耳边。   叶囿鱼蓦地就吓清醒了:“没、没追!刚刚在讨论我有没有哥哥!”   张岸见状,连忙帮他一起打起了哈哈。好在大家都不顺路,没聊几句就分开了。   邬家的车来得很快。   叶囿鱼睡了大半天,清醒之后脑袋不疼了,心思也活络起来。   他瞄了一眼专心开车的司机,默默掏出了手机,戳开了邬遇的微信。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输入。   良久,他盯着聊天框里那句干巴巴的话反复修改,删删减减,始终觉得不太满意。   琢磨了有五分钟,他还没斟酌出一句完整的话,屏幕上先弹出一条消息——   【柚柚,你想说什么?】   邬遇早就注意到了叶囿鱼的小动作。   聊天界面的“正在输入”反复出现又消失,他耐心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叶囿鱼发来的消息。   叶囿鱼的手不自觉地使力,心脏扑通直跳。   此时此刻,他们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他却比先前每一次相拥都要更加紧张。   【哥哥。】   【我们这样,算是在一起了吗?】   消息发出的瞬间,叶囿鱼按暗屏幕,蓦地别过头看向窗外。   风把树叶搅成一团,擦着街边吹出一个又一个旋涡轮廓。   他有点儿不敢看邬遇的反应。   手机接连震动了两次——   【柚柚,你是不是忘了。】   【你还没满十八岁。】   心脏倏地漏跳一拍。   叶囿鱼下意识想要反驳,指腹触及屏幕那一刻又骤然回撤。   他早就过了二十六岁生日。   但这具身体还没满十八。   他是叶囿鱼,却不是炮灰攻。   先前的悸动消弭殆尽,血液好像也一同冷凝。   相交的轨迹在这一刻被打回了原形……又回到最初没有交集的时候。   叶囿鱼忽然有点茫然。   他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一切都错位了……还是因为一切回归到正轨?   如果他的猜测是错的,他不属于这个世界……那未来的某一天,这具身体里住的又会是谁的灵魂呢……   出神间,周遭景色已然静止。   车停在了叶家大门。   叶囿鱼脑袋直发懵,下了车一股脑地就要往里走,手腕蓦地一重。   他还没反应过来,倏地就落入了邬遇的怀抱,鼻尖充斥着冰雪的气息。   邬遇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连声音都有些不稳:“柚柚,我易感期好像又来了。”   “其实昨天就来了。”   “我问过姝姨,她说……可能是因为我们彼此影响。”   邬遇握着他的手正轻轻打着颤。   叶囿鱼突然就心软了。   每一次发情,邬遇都尽力迁就着他。   如果不是他的身体状况始终都无法稳定,邬遇也不会受到影响。   两相比较,先前颓丧的情绪也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他轻轻推了推邬遇:“被、被看见不好的!先、先回家……”   他反握住邬遇的手,把人往叶家带。十指相扣的瞬间,连风也变得燥热。   身后,邬遇敛下眼底的暗芒。   _   叶囿鱼还以为,邬遇会像上次易感期那样排斥所有人的接触。   直到邬遇咬着他的脖颈不放,连洗澡都不愿意放他离开视线。   这是叶囿鱼第一次进入客房的浴室。   硕大的等身镜就立在浴室入口处。   叶囿鱼坐在小板凳上,余光不自觉地往自己脖颈上瞟。   邬遇咬过的地方留下了三道浅淡的牙印,周遭的皮肤被磨出了点点绯色。   耳边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叶囿鱼红成一团,连忙捂住发烫的耳朵。   水汽逐渐氲满浴室。   玻璃镜面里的一切都变得朦胧。   邬遇的易感期一直持续到假期结束的前一天。   叶囿鱼被邬遇当成抱枕搂了一晚上,第二天邬遇就神清气爽地说易感期结束了。   叶囿鱼:“……”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们到宿舍时,张岸和老三双双趴在桌上补作业。   见到邬遇那瞬间,两人的眼睛倏地亮起精光,三两步就扑了上来——   “遇哥!”   “快快快!作业借我借鉴一下!”   邬遇拎着行李箱避让开:“在柚柚书包里。”   叶囿鱼被扒了个正着,身上的小书包瞬间就落到老三手里。   他看着桌上四散的考卷,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老三猴急地拉开拉链,把所有考卷都拿了出来。   他盯着其中一叠看了两秒,噗嗤就笑出了声:“叶囿鱼,你这字是独创的吧?”   电光石火间,叶囿鱼倏地就想起,他那叠考卷都是在邬遇易感期写的。   邬遇非要抱着他,两个人推推搡搡,写出来的字迹糊成一团。   邬遇自己的考卷也没好到哪儿去。   叶囿鱼沉默两秒,还是决定不接话。   老三拿起另一叠正准备抄,握着笔的手却倏地停顿在空中。他脸色一僵,正准备说话,对面的张岸却先惊呼出声——   “月考成绩出了!”   “刚出的!阮阮发在班群里了!” 第39章   月考成绩直接发在班级群里, 这是叶囿鱼没有想到的。   他下意识想要掏手机,张岸又说:“心死了……遇哥单科比我理综还高。”   和刚才的激动不同,他的语气蓦地低落下来, 显然考得不太好。   叶囿鱼的心“咯噔”就往下沉了沉。   考试那两天邬遇抓得紧, 也不给他对答案,因此至今他都自我感觉良好, 觉得自己考得还不错。   现在真的出了成绩, 他反而想要逃避。   那头,邬遇也拿起了手机,叶囿鱼三两步就跟了过去。   屏幕上,绿色表格里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数据。   “我、我不想知道。”叶囿鱼下意识就捂住眼睛。   他这么说,邬遇就真的没有接话,也没有要让他看的意思。   叶囿鱼忍了一会儿, 没忍住, 悄悄撇出一小道缝隙。   透过指缝隐约能看见绿糊糊的一片。   他半个人贴到邬遇身上, 小声提醒:“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他说完,脑袋就倏地一重。   邬遇的手在他头上来回挼了几次:“没有出排名, 只是各科成绩。”   没有排名?   叶囿鱼凑上去盯着数据看了好一会儿, 的确是只有各科成绩, 没有汇总排名。   身后,老三的声音凉飕飕的:“是啊——”   “不过就我们仨儿那理综,不看排名都知道拉胯。”   叶囿鱼吓了一跳, 就听见老三释然道:“算了。与其关注成绩,不如想想厕所怎么分。”   “AB共厕都好说, Omega专厕怎么扫……大白天的, 不得被当成变态?”   “叶囿鱼你以前都是怎么扫的?”   叶囿鱼一口气还没松, 整颗心先沉没了。   他动作僵硬地看向邬遇, 还抱有一丝希冀:“是、是他说的那样吗?”   邬遇重新扫了一遍表格。   叶囿鱼进步很大,已经脱离了班级倒数行列,算起来在年段里进步了有五百名。   但他起点低,即使进步五百名,也只能排到下游。   “柚柚进步很大了。”邬遇如是说。   这就相当于默认了。   叶囿鱼的心情忽然就低落下来。   不过也就低落那么一小会儿。   毕竟学习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他落下那么多,能有进步就已经不错了。   他调整好情绪,正想认真和老三探讨一下厕所的分工,左手就被邬遇扣了个正着。   椅子擦过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老三似乎是重新坐回了座位。   正在这时,掌心传来阵阵酥痒。   叶囿鱼被挠得不自觉地想笑,注意力瞬间就转移回手上。   “我想起来了——”   “遇哥,你这字和叶囿鱼有得一拼啊……”   “你们写字的时候都在干嘛?能写成这样!”   叶囿鱼一颤,条件反射就缩回了手:“什么都没干!”   张岸意放下手机,意味深长地盯着两人打量片刻:“我猜也是,不然也不仅仅是字丑了。”   叶囿鱼身体一僵,贴着邬遇没敢轻举妄动,生怕被张岸看出点儿什么。   但稍稍留意就能发现,他头发下的那双耳朵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老三没听懂几人的哑谜,顺口接了句:“也是!我有一次边抄作文边打游戏,通篇抄的都是队友骂人的话!”   好在张岸也只是随口一说。   加上老三时不时就接上几句,话题很快就被带偏了。   不知不觉间,叶囿鱼的掌心已经沁出一层薄汗。他羞恼地瞪了眼邬遇,捏着发烫的耳垂坐得远了些。   手机里,苏州月发来了三条消息。   【叶同学,那个帖子我们都帮你澄清过了!】   【一直没有跟你说。】   【你千万不要多想,没有人会看不起你和校草的!祝福你们!】   苏州月是在许翊出事的那个晚上加的他,不过两人一直没有说过话。   叶囿鱼盯着屏幕上的两条信息看得一头雾水。   祝福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联动似的收到了白涂转来的帖子,依旧是许翊发的那个。   粉色论坛界面,几个经久不变的热帖高高挂在论坛上方。   全都是关于他和邬遇的。   一溜看下来,从他炫富到他摔进邬遇怀里再到他和邬遇订婚,简直可以拍成连续剧了。   短短几天,许翊的帖子已经被盖到了八千楼。   叶囿鱼索性先翻到最后一页——   清一色的【磕到了】霸占了整个页面。   他眼皮一跳,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磕到了(先跟个队形。有没有指路的姐妹,你们都在磕什么?】   【来了来了。指路5210楼,顶着“如果这都不是爱”昵称的那个。】   叶囿鱼根据提示往前翻了十几页,终于看见了那个昵称——   【如果这都不算爱:人在现场。看见好多姐妹求图,我是偷拍的,大家低调点!】   【如果这都不算爱:只敢在结束时拍。】图片.jpg   图片加载出来的瞬间,界面也跟着卡顿一秒。   三张高清图片骤然出现在眼前,轻而易举就铺满了屏幕。   画面里,他和邬遇刚接受完十秒的惩罚。   镜头在他身后。   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他红成一片的耳廓和脖颈,还有邬遇专注到虔诚的眼神。   叶囿鱼蓦地就想起,邬遇注视闻星陨的那张照片。   邬遇当时说——   他有喜欢的人了。   鬼使神差地,叶囿鱼长按图片点了保存。   他停顿良久,又戳进相册,把照片设置成了桌面。   只要屏保不变,他悄悄把照片设置成桌面,也、也不会被人发现吧?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强忍着脸热又往回翻了几页,蓦地就看见一连串实名信息——   【我就是那个过生日的Omega。不管YYY和WY是什么关系,事实都和楼主说的不符。】白涂   【人在现场。YYY很好,准备追了。】李浔阳   【只说一句,YYY信息素超强。】周城闭   ……   【叶同学是个很好的人。】苏州月   叶囿鱼心里一暖,切回微信向几人道了谢。   之后一整晚,叶囿鱼都没能平心静气。   每每看见手机桌面,他就觉得哪儿哪儿都热。   _ 第一节 是阮阮的课。   叶囿鱼昨晚没睡好,在教室里坐了没几分钟就直犯困。   阮阮看起来很高兴,眉眼都带着笑意。   他翻开教辅书,从里面抽出成绩表,直奔主题:“月考成绩昨天就发在群里了,大家肯定都看过了。”   “这次月考我们班保持在前三,其中进步最大的就是叶囿鱼同学!”阮阮大气不喘,直接鼓起了掌,“接下来请叶囿鱼同学上台来分享一下他的学习方法!”   震耳欲聋的掌声蓦地响彻班级,直接把叶囿鱼的瞌睡吓跑了。   他吓得一颤,茫然地环顾四周。   一众拍手机器里,张岸拍得最欢。   他转身时都不忘拍手:“别发呆了!快快快!阮阮让你上台呢!”   身侧,邬遇在他掌心轻轻捏了捏:“别怕。”   直到站上讲台,叶囿鱼还有些迷茫。   “你进步这么大,老师很欣慰。”阮阮愉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紧张,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行。”   猛地对上几十双眼睛,叶囿鱼的脑子蓦地就一片空白。   恍惚间,他脱口而出——   “我进步的最大原因其实是邬遇。”   台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操——”   “我耳朵好像瞎了。”   “是校草吧?叶囿鱼说他进步的最大原因是校草!”   阮阮显然也被叶囿鱼说懵了。   他缓了一两秒,试图接过话茬:“咳咳!台下的同学别瞎起哄!叶囿鱼的意思是,他是在邬遇的帮助下才进步这么大的!”   阮阮没敢让他再继续说,连忙换了邬遇上台。   坐回位置的那一刻,理智终于彻底上线。   叶囿鱼缩进角落里,恨不得当场把自己埋起来。   虽然阮阮及时换了邬遇上台,但班上同学的心思早就被叶囿鱼的那句话带偏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逐一传进叶囿鱼耳朵里——   “只有我觉得叶囿鱼有点可爱吗?”   “你们还记不记得他坐在校草腿上哭的那次?”   “一个alpha动不动就脸红地哭出来,搁谁能把持得住啊!我是校草我也上!”   上、上什么上!   众人的话题越渐跑偏,叶囿鱼的脸也渐渐地红得不成样子。   他趴在桌子上,慢吞吞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邬遇回到座位时,看见的就是蜷成一小团,浑身都红扑扑的小鹌鹑。   见他回来,小鹌鹑把脑袋抬起来一点儿,越过臂弯看了他一眼,很快又缩了回去。   邬遇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讲台上,阮阮把话题重新带回到成绩上,班级里的氛围也再次沉闷起来。   邬遇凑到小鹌鹑耳边低声问:“柚柚是不是故意的?”   小鹌鹑变得更红了。   桌子底下,小鹌鹑悄悄牵起了他的手。   下课后,阮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   “刚才忘了通知,开学典礼延期到这周三。”   “结束后高三年段还要单独开一个表彰大会,到时候由邬遇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众人这才想起来,还有开学典礼这种东西。   阮阮又补了一句:“不准迟到,全员都要穿校服。”   一时间怨声载道。 第40章   周三这天, 叶囿鱼早早就去食堂打包了两份盒饭。   校演讲有着装要求,需要提前到场准备,开始前再配合主持老师踩一次流程。   邬遇为此请了半个下午的假。   开学典礼紧接着表彰大会, 两场开下来估计要到十点, 只能赶在彩排间隙草草吃一点。   叶囿鱼怕来不及,索性把自己那份也一起打包了, 带到大礼堂和邬遇一起吃。   临近礼堂, 两道频率不一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   “星陨刚刚发来消息,校宣委的老师打算让他和校草一起主持校庆。”   “他们配不是公认的吗?”   “要我说,只有偶尔几个拎不清身份的人,才每天自作多情。”   叶囿鱼脚步一顿,身后的人借机就逼近到他身旁。   是两个高一的学弟。   极高浓度的薄荷味扑面而来,叶囿鱼鼻子一酸, 瞬间就被熏红了眼睛。   他下意识朝另一边避让, 却被两只手拦了个正着。   薄荷味alpha凑近了些:“哟——”   “这就哭了?也难怪校草愿意和你玩玩。”   另一个alpha眉头一皱, 连忙退开两步:“说归说,别随便放信息素吧。”   叶囿鱼被熏得脑袋发昏。   面前的alpha似乎找到了乐趣, 笑着又放了一些信息素。   “听说叶学长也是顶A?”他顽劣地挑衅, “我怎么看着不太像呢, 连信息素都不敢放。”   薄荷味直冲脑门。   叶囿鱼退了两步,弯腰把怀里的盒饭放在一旁的台阶上。   头顶,alpha的手恰好伸过来, 目的似乎是他腺体上的阻隔贴。   叶囿鱼想了想,理智崩裂前还是礼貌地应了一句:“你还不配。”   Alpha有一瞬间的出神:“什么?”   叶囿鱼一把扣在他手臂上, 借力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眼看距离缩短到十公分, 那个alpha瞳孔骤缩, 反应过来的同时屈膝朝叶囿鱼腹部撞去。   叶囿鱼旋过身轻而易举避开他的动作, 趁alpha调整重心的间隙回身就踹在他膝窝上。   这一脚踹得不轻。   Alpha没能做出反应,惨叫一声就“砰”地跪在了地上。   他阴鸷地望过来,周身的信息素在这一刻暴涨。   那个眼神过于狠毒,薄荷味袭来的瞬间,叶囿鱼条件反射就撕掉了自己的阻隔贴。   返校前,邬遇按着他标记了好几次。   这两天每次他在浴室更换阻隔贴,都能听见老三的哀嚎。   应该是不太舒服的,叶囿鱼如是想。   阻隔贴脱离皮肤时,地上的alpha蓦地就蜷成一团。   始终站在一米开外的alpha没能站稳,踉跄着跪坐在地上。   浓重的冰雪化作实质刺激着他们的神经,他们张口想要求饶,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恐惧扼住了他们咽喉。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十秒。   叶囿鱼拎起完好的盒饭,有意识地加快了步伐。   邬遇只有半小时不到的中场休息时间,两人这么一闹,足足少了五分钟。   等送完饭,他非得再回来把他们打一顿!   信息素压制随着叶囿鱼的远离而消失。   冰雪完全湮没的那一刻,地上的两人才终于哀嚎出了声。   礼堂里,因为一些小延迟,叶囿鱼到的时候邬遇刚好对完第一遍稿。   台上,邬遇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纯白的立领描摹出他下颚到脖颈的弧度。   两人之间隔着几十排座椅。   但邬遇望过来的那一刻,叶囿鱼莫名地屏住了呼吸。   恍惚间,心脏好像感知到那人的召唤,砰砰砰跳个不停。   前排有老师在,叶囿鱼没再往前走,他一边朝邬遇挥挥手,一边指了指外面。   邬遇了然,捎上搭在第一排的外套就往外走。   两人挑了个靠花圃的长椅坐下。   叶囿鱼腾出一份盒饭塞到邬遇手里:“哥哥,你还能休息多久?”   邬遇故意皱眉,逗弄道:“大概还有十分钟。”   叶囿鱼在袋子里翻找的手一顿,整个人都耷拉下来。   刚才他走得急,没发现丢了一双筷子。   邬遇还有十分钟就要继续彩排。   失落转瞬即逝。   他赶忙把一次性筷子递给邬遇:“那你快吃。”   邬遇也觉察到不对:“只有一双吗?”   叶囿鱼点点头:“刚才走得急,应该是掉在路上了。”   叶囿鱼就像个漏气的小皮球,点起头来也蔫了吧唧的。   邬遇拆出筷子,从盒饭里夹了一块肉喂到他嘴边:“我逗你的。我不用再对稿了,可以直接休息到上台前。”   叶囿鱼下意识张开嘴,咬了两口才反应过来邬遇的话。   他蓦地转过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吗?”   “真的。”邬遇又喂了他一口白米饭,“开学典礼那份稿子刚才踩一遍就过了,表彰大会没那么多讲究。”   叶囿鱼望过来时,邬遇才发现,他的眼尾透着红。   像是才哭过。   邬遇动作一顿,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柚柚是直接从食堂过来的?”   邬遇说完,立刻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肉。   叶囿鱼腮帮子鼓囊囊的,一边咬一边点头,讲出来的话也不甚清晰。   咽下去后,他又重复了一遍:“是啊,路上还遇见两个学弟。”   邬遇眉头一挑,叶囿鱼又补充了一句:“薄荷味的那个被我打了。”   话落,叶囿鱼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们的对话。他们当时好像提到了校庆的事……   他大致描绘了一下两个学弟的惨状。   话锋一转:“听说老师让哥哥和闻星陨一起主持校庆?”   “我好像闻到了醋味。”邬遇凑近叶囿鱼嗅了嗅,“柚柚吃醋了。”   邬遇的吐息喷洒在耳侧,叶囿鱼整个人倏地就红了。   他捏着袋子反复摩挲,脑子里闪过很多措辞。   在心底琢磨了几遍,他咬咬牙脱口而出——   “虽、虽然我还没满十八……但我们的关系是预定了的!”   “做Alpha要守A德!”   邬遇怔愣几秒,抬手捂住半张脸,蓦地就笑出了声。   叶囿鱼红成一团,眼看半个人都要缩进袋子里。   邬遇抬手挼在了他脑袋上:“是。”   “柚柚说得对。”   “所以我把主持的机会让给了其他人。”   叶囿鱼一愣,邬遇又说:“我都这么守A德了,柚柚该给我些什么奖励呢?”   红得发烫的耳垂突然被邬遇捏进手里。   叶囿鱼浑身一颤,下意识就想避开。   他缩了缩脖子,邬遇的手非但没有挪开,还作乱似的在他耳垂上揉搓着。   叶囿鱼躲闪不及,抬眸就看见正前方的转角处,高高挂起的黑色球状物体。   是摄像头。   他吓了一跳,连忙拍开邬遇的手:“那里有摄像头!”   邬遇也没想逗得太狠。   他见好就收,又拿起筷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投喂,一边安抚:“没事的。”   “即使调也无妨。”   “我都被你预定了,他还管我喂饭吗?”   叶囿鱼没能吃下太多。   最后一份半的盒饭都进了邬遇的肚子。   开学典礼设在七点,要求全员提早半小时到场签到。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这一次礼堂的前后门都各配上了四个极其壮硕的保安,以确保整个流程的完整性。   那身材,简直和他们楼的宿管有得一拼。   叶囿鱼只悄悄瞟了几眼就缩回脑袋。   他刚从后台出来,邬遇这会儿已经换上西装在后台准备了。   老三和张岸是踩点到的,刚好赶上签到。   他俩才坐下,叶囿鱼手机里就收倒一条消息提醒。   是一份文件。   叶囿鱼不明所以地点开,映入眼帘就是高三厕所分布图。   叶囿鱼:“……”   你们有事吗?   老三颇为自豪地凑过来,指着图上那块红色区域说:“看见没,这是Omega专厕。”   “我跟张岸商量了一下,这块区域就由他打扫。”   “他是beta,怎么也比我俩方便不是?”   张岸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很不想接话。   老三嘿嘿一笑:“东、西都是AB共厕,我俩刚好一人一个。”   开学典礼在校长发言声中拉开帷幕。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三人正低声讨论着扫厕所的注意事项。   校长先是对学校的过去做了一番总结,又对未来做了一番展望。好不容易聊完未来,活下当下又成了中心主旨。   叶囿鱼听得脑袋发昏。   好在一众领导的发言都比较简短,三两句就带过了发言部分。   “现在由高一新生代表闻星陨同学进行发言——”   主持老师才说完,掌声瞬间充斥整个礼堂。   后排的学弟学妹们蠢蠢欲动。   “新生代表是段花诶!”   “除了段花,我也想不出谁能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了。”   “据说上两届的新生代表是校草!”   “他们算是门当户对了吧?”   门当户对。   叶囿鱼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个词,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贴切。   聚光灯下,闻星陨说完最后一句话,矜骄地朝众人鞠了个三十度的躬。   他离场时,恰好和邬遇擦肩。   邬遇的人气要比闻星陨高些。   他上台时,隐约能听见礼堂后方传来克制的尖叫声。   好在众人始终记得这是开学典礼,只在开场和结束时抬了一下气氛。   尾声时,邬遇转过身正对整个高三区域——   “其实我在最近才找到那个想要努力的方向和目标。”   “那就祝在座各位都能找到……”   “想要为之奋斗的目标。”   想要为之奋斗的目标吗?   叶囿鱼抬起头,恰好对上那双茶色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谢谢[果子子子、加油、孤云出岫、55740583、你是我心中的一朵fa]小天使们灌溉的营养液!还有每个留评的小天使!啾咪! 第41章   再后来的流程, 叶囿鱼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耳边,嘈杂的议论声一阵接一阵地敲击着耳膜。却又像始终隔着一道屏障那样,听不真切。   叶囿鱼放空地盯着舞台上纷至的身影, 他忽然惊觉——   他好像没有任何目标。   过去二十六年里, 他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活着。   他没有父母,也没有关系亲密的挚友。   他和周遭的每个人都维持着最表面的关系, 大多数时候, 他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其实算不上惶恐。   但现在,他突然感到惶恐。   邬遇有他的方向和目标,未来会是光明的坦途……那自己呢?   自己和邬遇就像是两条永远不会有交点的平行线。   脑海里,邬遇专注到虔诚的眼神一闪而过。   心脏腾地就臌胀起来。   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胀得叶囿鱼发疼。他抬手触碰上胸腔, 掌心随之震动着。   或许……   是可以试一试的。   他不用试着和邬遇相交, 只需要永远和他比肩, 站在他身侧。   开学典礼一直持续到九点。   校领导和其他年段接连退场后,整个礼堂蓦地就空旷下来。   高三年段依旧坐在最前排, 但大家的心思却逐渐躁动, 不少学生缩在椅背下偷偷玩起了手机。   老三往群里发了一张截图。   “别说, 这一串实名看下来还挺唬人的。”   “等着,我这就去留一个。”   张岸瞄了眼截图内容,嗤笑道:“我早就留了, 最后一页打头那条就是我留的。”   叶囿鱼把截图内容反复看了几遍,心里暖成一团。   许翊发的那个帖子, 在白涂等人的带动下彻底被歪成了【YYY夸夸贴】。   班里不少平时交集不多的同学在里面留下了对他的看法。   表彰大会最终在掌声中落下帷幕。   十点刚过, 校园里的风刮得呼呼作响。   闷了一晚上, 这会儿好不容易解放了, 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点激动。   一路上,调笑声不绝于耳。   一众还算欢快的脚步中,叶囿鱼悄悄放慢了步调。   他私心想跟邬遇多说说话。   宿舍不像家里那样自由。   这三天里,他和邬遇最亲密的接触大概就是今天傍晚吃饭那会儿。   邬遇似乎是看透了他想法,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有条小路。”   昏暗无光的小巷道里,两人并排走着。   叶囿鱼好奇地四处张望。   邬遇说,这条小路穿过了旧校舍,直通旧食堂的后门。   先前围墙有个豁口,大家会偷偷从豁口那里取外卖。翻新后,豁口被填补起来,这条小路也就逐渐被遗忘了。   光影罕至的墙沿下,邬遇扣住了叶囿鱼的手腕。   腕上一重,叶囿鱼整个人被带了个踉跄,一头就扎进邬遇怀里。   他听见这人说:“柚柚今天不太开心。”   叶囿鱼耳廓微微泛了红。   其实算起年龄,邬遇应该叫他一声哥哥的。结果他每天跟在邬遇身后喊哥哥,现在还要邬遇主动来安慰他。   “也、也没有很不开心。”   他逃避似的把头埋得深了点儿,两只手却不太安分,悄悄在邬遇腰上环了个圈。   “哥哥……”叶囿鱼小声嗫喏着,“你能不能……”   叶囿鱼说得不快,每个字都透着撩拨。   邬遇按捺下心底的躁动,耐心等了一会儿,就听见他说:“你能不能辅导我学习?”   一阵静默。   良久,邬遇才回过神:“辅导你学习?”   叶囿鱼点点头,脑袋在邬遇怀里蹭着,有点不大好意思。   他试探道:“大概——”   “先从年段五百名开始可以吗?”   这一次他排在年段一千名左右。   算算时间,高考就在半年后,他好像没有太多的时间能够消耗了……   “不用太快也没事的。”见邬遇没有说话,他有些着急,“我、我能跟你考进同一个市就行!”   同一个市。   邬遇在心里把这句话琢磨了两遍,心脏蓦地一紧。他低下头,看着叶囿鱼的眼神渐深。   “柚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话落的瞬间,叶囿鱼心下一凉,整颗心活像被拽着扔进冰桶里。   他试图劝服邬遇,话到嘴边却哑了声音。   邬遇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就摧毁了他建立起来的所有防线。   酸涩涌上心头,一点一点腐蚀着他的心脏。   鼻子也酸。   叶囿鱼慢慢松开手脱离邬遇的怀抱。   他脚下才向后撤出一点,下巴就被捏了个正着。   “那我或许要提前预支一点奖励了。”   “柚柚不介意吧?”   叶囿鱼一愣,邬遇已经低头吻了下来。   不同以往,这次的吻充满了侵略性,无尽索取中,唇齿都没能逃过他的掠夺。   羞赧促使叶囿鱼闭上了眼睛。   没有了视觉的辅助,其他感官好像同时被放大了无数倍。   风声里混杂着细微的水声,还杂糅进急促的呼吸声。   叶囿鱼被吻得喘不过气,眼眶蓦地就红了。   他推了推邬遇,想要制止,却又没有力气。最终只能软软地予取予求。   叶囿鱼也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   他再睁开眼时,看什么都雾蒙蒙的,邬遇的脸在藏匿在阴影中,隐约分辨出他幽深如潭的眼神。   邬遇伸出手,在他唇角拭了拭,偏重的力道疼得他瞬间就哭了出来。   “嘶——”   他倒吸了一口气,眼睛里的水雾尽数顺着脸颊滑落。   唇角的力道骤轻,邬遇似乎是叹了声气。怕惊扰他似的,那声音轻到转瞬即逝。   也许是脑袋缺氧太久,叶囿鱼被邬遇牵着,每一步都走得轻飘飘的。   邬遇偶尔会捏捏他的掌心。   走到校门口,叶囿鱼才发现他们的方向好像出现了偏差。   邬遇不是要带他回宿舍,而是要带他出校。   刚才的吻好像烙印在了脑海里。   联想到邬遇堪称强势的作为,叶囿鱼突然就紧张起来。   他连忙站定在原地,把邬遇往自己这边拽:“哥、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邬遇偏过头,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狭促。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邬遇故意放慢了语速:“柚柚以为我要带你去哪里?”   叶囿鱼的脸瞬间烧得通红。   他支吾了半天,眼看就要被邬遇带着走向校门口。他咬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说:“不能、不能去宾馆!”   他喊得急,声音在空旷无人的校园里显得格外突兀。   说完,他自己先闹了个大红脸。   这次他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了,抱着手臂就蹲在了原地。   邬遇笑出了声。   他弯腰在耍赖的人头上挼了一把:“带你去买奶茶。”   “不然你要怎么和老三张岸解释,我们这段时间在哪,又做了什么?”   邬遇凑近了些,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难道要直接说我们在黑暗中拥吻吗。”   在黑暗中拥吻。   叶囿鱼呼吸一滞。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快要烫冒烟了。   奶茶店里,邬遇说了些什么,点了些什么,他都不太清楚。   他满脑子都是那个沾染了欲念的吻。   他只知道邬遇问他什么,他都一口应好。   前台小姐姐似乎看出了他状态不太对。   她盯着他的眼睛,特意重复问了一遍:“同学,三分糖的芋泥波波是要热饮吗?”   叶囿鱼被她锐利的眼神吓了一跳:“对、对的!热饮!”   两人又一问一答接了几句话。   确定他神志清晰后,小姐姐才松了口气似的低头打单。   叶囿鱼懵了好一会儿,走出奶茶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小姐姐好像是……误会了他和邬遇?   害羞之余,他又觉得有点想笑。   唇角才勾起一点,余光就瞥见邬遇打量的神色,他慌忙低下头试图遮掩。   “柚柚刚才在想什么,那么入迷。”邬遇似乎只是散漫地提一句,“是在回想那个吻吗?”   心里那点儿小心思被逐一戳破。   邬遇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叶囿鱼连忙堵他的话:“别、别说了!”   邬遇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掩藏好肆虐的欲望。   他得再耐心些。   宿舍楼下,邬遇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其实去买奶茶还有一个原因。”   “柚柚的嘴……”   “刚才有点儿肿。”   两人回到宿舍时,老三和张岸已经各自洗完了澡。   阳台上,吹风机正呼呼作响,张岸在吹头发。   叶囿鱼拎着奶茶快步走进宿舍,脸上隐约能看见染着一层薄红。   老三刚结束一局游戏,他几步凑上来:“哟——”   “我和张岸之前还聊着呢,怎么你们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叶囿鱼生怕老三再提点儿什么有的没的,他先发制人把奶茶塞进他手里。   “刚、刚好想喝奶茶了。”   “我先去洗澡!”   邬遇踏入寝室时,叶囿鱼先一步进了浴室。   温水打在身上那一刻,叶囿鱼的思绪也稍稍平缓下来。   入秋的夜带着冷凉,冷风从浴室的每个角落灌进来,他只匆匆洗漱了一下。   寝室里,邬遇好整以暇地坐在书桌前,手里还捏着一叠试卷。   见他出来,邬遇似笑非笑地睨过来:“还挺快。”   叶囿鱼愣了几秒,反应过来邬遇的意思后,脑袋嗡地炸开!   什、什么挺快!   他明明没、没有在浴室里做那种事!   老三听见动静,从床上探出个脑袋:“还行吧,也就一杯奶茶的时间。”   叶囿鱼恨不能立刻再回浴室洗一次澡。   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邬遇,眼尾都恼得发红。   张岸只往下面瞄了一眼,立马把老三掰扯回来:“开了开了!老三你别分心!”   什么话题都敢往下接,真是嫌活得太自在了!   邬遇装作没看见那抹红,自然地转移话题:“既然洗完了,过来做错题。”   今天叶囿鱼说的话,他逐字逐句都刻在了心底。   往后,叶囿鱼或许会后悔。   但他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第42章   把考卷上的错题分门别类后, 叶囿鱼在邬遇一步一步的讲解中才知道——   先前邬遇给他整理的全都是初高中基础知识点。   说好听点是初高中混着来的,其实就是把各自最简单的内容做了一个系统的整合。   那些内容里较复杂的模块,全部被邬遇给摘除了。   叶囿鱼第一次意识到, 把所有模块补完整, 或许是个浩大到他无法估量的工程。   仅仅是考题的第二次梳理,就花了两个晚上的时间。   周末, 四人都没有回家。   既然是补基础课, 也没有放过老三和张岸的道理。在叶囿鱼的有心鼓动下,整整两天,他们在宿舍补了个昏天黑地。   周一这天课间,邬遇前脚才出门接温水,班门口就闹出一阵骚动。   叶囿鱼下意识坐直身体往门外看,窗口和后门都围满了人, 透过缝隙, 他隐约能看见两道相差甚远的身影。   眼皮倏地一跳, 他心里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不出几秒, 起哄声就响彻整个廊道——   “春天还没到, 爱情就开始萌芽了!”   “叶囿鱼就在座位上坐着呢!”   “校草不就在那儿吗?正好他们是同桌, 你让校草给你带进去就完了!”   门口众人起完哄,心照不宣地让出一条通道。   叶囿鱼正窥探着,他们一避让, 他蓦地就和站在后门的男生对上了眼。   男生是个Omega,手里捏着一封淡蓝色的信件。   “就、就不麻烦校草了吧。”他往教室里看了两眼, 一张脸红扑扑的, “叶学长, 你方便出来一下吗?”   邬遇就站在男生身侧, 手里还拿着叶囿鱼新买的小恐龙水杯。   听见男生这番话,他挑了挑眉,腾场地似的也往旁边退了一步。   竟然不是找邬遇的。   他大约是完了。   两个想法同时浮现在叶囿鱼脑海里。   不到十步路,但他每走一步,心就往下沉没一点儿。   男生有些雀跃,他脸皮薄,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就已经热得不行。   见叶囿鱼出来了,他像是受到了鼓舞,递出信封时磕绊道:“叶学长一定要看完哦!我、我的联系方式也夹在里面的!”   说完,他把信封往叶囿鱼怀里一塞,转身就快步离开了。   男生的动作一气呵成,压根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哟——”   “这小学弟还挺可爱!你谈不谈,不谈能不能推给我?”   “你想屁吃!人家点名道姓找的叶学长!”   起哄声更大了。   叶囿鱼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信封,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邬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略过他就往教室里走。   一旁,白涂邀请过的alpha推了推身边的人:“散了吧散了吧。”   “叶囿鱼说过,他有喜欢的人了。”   张岸在人群里看得头皮发麻,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他连忙接过话茬:“对对对!”   “我们小叶有喜欢的人了,你们别乱cue啊!”   “别坏人家姻缘!”   大家本意不坏,听见两人都这么说了,他们调笑的心思也淡了,随便扯了几句就四散开来。   叶囿鱼回到座位时,邬遇正低头翻阅着教辅书。   他拦坐在椅子上,占据了大半部分座位,无端给人一种散漫感。   叶囿鱼的椅子被他卡在墙边。   叶囿鱼瞄了一眼小到没办法下脚的空隙,茫然之余,心里还有一点儿微妙的甜意。   邬遇在吃醋。   叶囿鱼绕到座位后面,抬脚故意往空隙里伸。   他正想揶揄两句,脚踝就卡在里面动弹不得。   叶囿鱼:“……”   就作死。   邬遇没有要退开的意思。   叶囿鱼快速环顾四周,白涂和张岸都还没有回座位,过道对面的老三也不在。   就着这个奇怪的姿势,他小声催促:“哥哥快让开,我脚踝卡住了!”   邬遇看得好笑:“让你长长记性也好。”   话虽如此,但他起身的动作很慢,有意避让开叶囿鱼的脚踝。   明明不到半分钟,叶囿鱼的脚踝却红得不成样子。   邬遇扫了眼那片红白相间的皮肤,心里生出古怪的想法。   他好像总是这样……   脆弱到不像一个alpha。   叶囿鱼坐回位置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信封塞进书桌里。   他不敢当着邬遇的面拆。   塞完,他捧起小恐龙水杯猛地灌了一大口温水。   今早他高估了自己,吃下大半碗辣炒米粉,结果就是现在胃里还隐隐作痛。   半杯水下肚,胃里的抽痛感似乎是压下去了一点。   邬遇冷淡地睨了他一眼:“以后还敢这么吃吗?”   叶囿鱼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敢了。”   前门,体委嚎了一嗓子,一边兴奋地扬了扬手里的表格——   “校运会初定在十一月!”   “我刚刚从体育老师那儿打听到风声……听说这次和十二中合办!”   “想脱单的都支棱起来,快来报项目,说不定拿个第一,连男女朋友都有了!”   合办。   叶囿鱼听得有些好奇。   没等他开口问,邬遇先说:“前两年也有传言要合办,不过都无疾而终。”   校运会本来就偏自由。   两所中学合办,进一步加大了学生管控的难度,也就始终没有落到实处。   叶囿鱼想了想,也的确是这样。   趁他们聊天的空档,体委已经拿着项目单走了过来。   他停在白涂的座位上,佯装为难:“遇哥……你行行好,帮忙报个三千米吧!每年三千米都剃光头,班上也没有面子啊!”   张岸正好走进来,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把戏:“你这招都用了两年了!我们班三千米哪年不是我遇哥在跑?”   体委没泄气,抄起白涂桌上的水笔就递给邬遇:“遇哥遇哥遇哥!你签个名你就是我爸爸!”   邬遇思忖了几秒,偏过头问叶囿鱼:“你想要个儿子吗?”   叶囿鱼一愣,脸倏地就涨得通红!   什、什么他儿子的……简直是乱讲!   体委也是一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顺势把表格往叶囿鱼面前一递:“叶爸爸!您看看您挑哪个?”   怕叶囿鱼看不上,他还变着法儿解释两句:“我觉得体力强悍的,跑长跑就不错,又帅又不狼狈。一千您看行吗?”   叶囿鱼被堵得说不出话,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怕被体委看出点儿什么,低着头没有接话。   “我报三千,他就算了。”邬遇找了个借口搪塞,“他易感期不稳。”   易感期不稳是少数alpha会犯的毛病。很折磨人。   体委想起这段时间叶囿鱼后颈总贴的阻隔贴,立马见好就收:“行行行!”   围观了全程的张岸愣是没敢说话,顺便报了个跳高。   什么我儿子就是你儿子的。   他听不懂。 第43章   下午最后一节是游泳课。   游泳课结束后, 叶囿鱼在隔间里简单冲洗了一下,顶着半湿漉的头发就往外走。   往常他们都直接回宿舍洗,但今天不太一样。   一会儿他们还得返回教学楼去扫厕所。   阮阮对他们的惩罚从这周开始, 一直持续到十一月的第二周结束。   叶囿鱼走出隔间时, 邬遇已经等在了一侧。   更衣室里,其他学生已经走没影了, 张岸和老三还没出来。   他把泳裤团巴团巴封进防水袋里, 连带邬遇的一起塞进小书包,走近邬遇小声问:“哥哥,你要不要先回宿舍?”   扫厕所什么的,听起来就和邬遇很不搭。   邬遇望过来,没有接话。   叶囿鱼正觉得奇怪,冰凉的指腹擦过唇间, 在唇角处短暂停留。   “有水渍。”邬遇收回手, 自然地接过上一个话题, “我跟你们一起。”   叶囿鱼吓了一跳,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看向地面。低垂的睫毛扑扇成一团, 慌张又局促。   思绪在心里打着圈儿, 眼看就要纠缠在一起。   隔间里的水声骤然停止。   万籁俱寂的瞬间, 叶囿鱼听从心底的悸动,快速踮起脚吻在了邬遇唇边。   老三拖沓地从里间走出来:“别说,一想到等等要扫厕所, 我这心里竟然还有点雀跃!”   张岸按停淋浴:“作为你最诚挚的舍友,我决定把雀跃的机会让给你。我跟遇哥就先回宿舍了, 你连我那份一起扫了吧。”   “滚滚滚!”老三笑骂, “你枕头垫高点儿还有机会!”   叶囿鱼已然退回原位。   他瞥了眼推搡往外走的两人, 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扑通狂跳。   好险。   差、差一点儿。   四人回到教学楼时, 已经放学快半小时了,依然有少部分学生活跃在班级里。   叶囿鱼挑了离三班最近的东厕。   他从水池下方拎出黄色的标识牌摆在一侧的门口。   邬遇从隔壁储物间拿来了两把拖把:“我问过阮阮,不需要太细致。”   定期依旧会有专人来做清理。   本质上只是在小惩大诫。   叶囿鱼点点头,如临大敌地从蓄水池接了根水管:“我先进去,哥哥在这儿帮我开水。”   邬遇还没说话,身后的走廊上就传来脚步声。   “这是在干嘛……”   “新型情侣活动?”   迹扬握着手机,似乎是刚挂断电话。   叶囿鱼一噎,哽了半天没说出话。   “来得正好。”邬遇把手里的拖把往迹扬手里一递,指了指厕所另一侧,“你拖这边。”   迹扬静默了足足半分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谁大放学的没事干来这里拖厕所?”   “而且你们是一对,我瞎凑什么热闹?”   他一连嘲讽了两分钟,末了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给我搞根水管!”   因为没有多余的水管,三个人还是扫了同一侧的厕所。   叶囿鱼没想到迹扬会答应。   他往迹扬的方向瞄了好几眼,迹扬似有所察,先把他的问题堵了回去:“声起他祖父过寿,请假回炀城了。”   炀城位于临省,来回一趟最快也要近一天。   水流声充斥整个隔间,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迹扬看不惯邬遇慢条斯理的样子,三两步把他推出了厕所:“得了,你还是负责掐着水吧。”   邬遇瞬间被排斥在话题之外。   叶囿鱼还没反应过来,迹扬就揶揄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他脸一红,迹扬又说:“我是知道邬遇的。他能主动接受那种惩罚,那肯定是喜欢你。”   迹扬指的是那天的国王游戏。   叶囿鱼慌忙摇头:“你、你别乱说。”   见他这样,迹扬了然:“那就是还没有,但快了。”   叶囿鱼张了张嘴,对上那张调笑的脸,果断选择闭嘴。   他讲得越多,迹扬猜到的也越多。   迹扬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也不介意他沉默,自顾换了个话题:“这次校运会联办,你应该知道了吧。”   今天上午体委还提起了这件事。   叶囿鱼点头:“听说了一点儿,各班不是都开始报项目了吗?”   “大致是定下来了。”迹扬顿了顿,“到时候你们注意一点,我总觉得不太安全。”   叶囿鱼听得一头雾水。   迹扬没想深说,三两句就含糊了过去。   他大致也猜到,估计是和陆帆航他们有关。楚声起先前也提过,陆帆航手段太脏。   说来也巧,这次合办偏偏就找准了十二中。   叶囿鱼没再问,默默把迹扬的告诫记在心里。   他们扫得不算特别细致,但每个隔间拖过去也花了一些时间。   六点过半,食堂里只剩下一点儿剩饭剩菜。   老三进去逛了一圈,果断推着他们往外走:“出去吃算了,偶尔也放纵一次!”   张岸每一步都走得生无可恋:“这样扫下去,我们这一个月估计都在放纵。”   叶囿鱼没怎么在校外吃过。   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开学那天吃过的小吃摊,好像是家卖烤冷面的。   迹扬往前迈了两步:“我之前打工的那家小吃店还成,我和邬遇就是在那儿认识的。”   “的确不错。”邬遇如是评价。   他们说的是一家粉面馆。   坐落在小吃街街尾的转角处,不太显眼。   应该开了很久了,装修都偏老旧,没有翻新的痕迹。   因为不透风的缘故,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子热意。   头顶的老式风扇吹得嗡嗡作响,风力不大,但也吹散了一些闷热。   店主是一双年过半百的老夫妻。   看见迹扬和邬遇,老人立马迎了上来:“好久都没见到你们俩了!”   “是不是最近吵架了?”   “小情侣就是这样,有什么话说开就是了,可不能端着!”   迹扬笑出了声,语气是难得的温顺:“陈姨,我都跟您解释过多少遍了,我们不是一对。”   邬遇见状,视线在身侧的三人身上逡巡了一圈。   老三被看得头皮发麻,依凭本能往后退了一步。张岸看出了门道,果断也后退一步。   只剩下叶囿鱼傻傻站在原地。   他对上邬遇的视线,不明所以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柚柚过来。”   一步就能比肩的距离。   叶囿鱼下意识地听从邬遇的话,往前跨了一步站到邬遇身旁。   肩膀一重,邬遇的手自然地搭了过来:“陈姨,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亲昵得这么明显,喜欢谁不言而喻。   陈姨愣了几秒,看看迹扬,又看看叶囿鱼,后知后觉闹了个大红脸。   “我还以为你们脸皮薄,不想让我发现呢……”她狭促地搓了搓手,“都进去坐着吧,正好剩了几份粉条。”   迹扬留在外面搭手,一边和陈姨搭话:“今天怎么没看见顾叔?”   陈姨没跟他客气,把手里的活匀了出来。   “你不是不知道,他下棋还来不及呢。”她从筐里捞了一把新鲜的小白菜,“喏,就在前面公园里。”   他们交谈着,这头几人已经挑了张最大的桌子落座。   叶囿鱼坐得笔直,眼睛却胡乱瞟着,脸上还泛着微红。   老三打量了叶囿鱼几秒,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他看了好一会儿,没话找话:“今天那个omega不是给你递情书了吗?怎么没见你看?”   叶囿鱼被问得一愣。   那封情书现在还在他书包里放着。   老三像是想到了什么,催促说:“万一人家定了地点,这会儿在哪儿等着你,那不是让人白等了?”   张岸本来想打断老三,听完他说的话,反而迟疑起来。   一阵沉默后,邬遇说:“现在看吧。”   叶囿鱼私心是想找个避开邬遇的时间,却没有想要逃避那个omega的意思。   感情这种事,是需要双方说明白的。   他想了想,还是从书包夹层里拿出了那个蓝色信封。   三人都不约而同错开了视线。   手里的信封隐约散发着一股子杏仁的清香。   封口处烙着一枚金褐色的火漆,清晰可见火漆上的叶脉。   是一片叶子。   叶囿鱼拆开信封,内里夹着一叠薄薄的信纸和一张印着二维码的小卡片。   的确像老三说的那样,那个omega在信里留下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不过不是今天,而是周三下午。   地点就定在学校的小操场。   叶囿鱼第一反应是加他微信和他说清楚。   但他对着二维码扫了几次,显示的都是【对方设置拒添好友】。   他把信和卡片装进书包里,茫然地陈述了一番原委。   张岸听得直瞪眼:“那这意思就是必须去?”   老三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登时哑口无言。   迹扬端着粉条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个沉闷的画面。短短十几分钟,他们都没了生气。   他隔得不算远,也听到了个大概:“你要是不习惯,就让邬遇陪你去。”   叶囿鱼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自己去。   是夜,老三和张岸拉上床帘都睡熟了。   叶囿鱼才刚补完今日份的笔记。   他看了眼时间,十一点过半,还不算很迟。   他快速把桌上的笔记摞成一叠,轻手轻脚地往阳台走。刚才收尾时,邬遇说要去洗个澡。   浴室里水声渐停。   叶囿鱼没敢折腾出太大动静,只在门上轻轻叩了一下。   浴室门打开时,水汽扑面而来。   邬遇没有往外走,而是后退了一步。   叶囿鱼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迷迷蒙蒙地就往里走。   浴室落锁的瞬间,周身都被温热圈禁。   水珠淌过邬遇的发梢,在他领口处砸出一小圈深色痕迹。   颈肩的凉腻转瞬即逝,他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往邬遇怀里钻得更深。   “柚柚有话想要跟我说?”   邬遇垂眸,轻而易举看见叶囿鱼后颈处那方阻隔贴。   好像自白涂生日过后,他的腺体就彻底稳定了下来……紊乱已经结束了吗?   叶囿鱼本意是想解释一下单独赴约的事。   话到嘴边,又好像显得多余。邬遇大多数时候只是在逗弄他,并不是真的在意这些……   热度丝丝缕缕地渗入皮肤,勾出他潜藏在心底的纷杂念头。   他想说什么?   良久,叶囿鱼抬起头,下巴亲昵地蹭在邬遇胸口处。他好像终于想明白了,又好像彻底走进了死胡同。   “哥哥。”   “你要不要……再亲我一下。” 第44章   叶囿鱼倚靠在邬遇怀里, 小口地换着气。   邬遇似乎有意要让他适应,每次他脑袋发晕,都会得到几秒的喘息。   可当他理智稍稍回拢, 转瞬就会被卷入下一场愈加激烈的侵袭。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周三放学, 叶囿鱼早早等在了小操场。   小操场就在高三教学楼后面,外围是二百五十米的跑道, 平时聊供高三学生放松用。   放眼望去, 依稀能看见十几个零星的身影,并没有那天给他递情书的学弟。   叶囿鱼挑了一块干净的长椅坐下,漫无目的地刷起了手机。   一连刷了几个帖子,身后蓦地响起男生还算清冽的声音:“叶学长,你等了很久吗?”   “没有很久。”   叶囿鱼正想起身,鼻尖擦过一缕似有若无的杏仁香。   他思绪一顿, 一大片阴影朝他拢了过来:“我叫陆还寒, 你叫我阿还就行。”   他只来得及匆匆一瞥。   一晃眼, 陆还寒已经自顾擦着他的手臂坐下。   两人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叶囿鱼眉头微蹙,隐约觉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陆学弟, 我认真看过那封信了。”他不太自在地往另一侧挪了挪, 直入主题, “我来这里是想跟你说清楚,我有喜欢的人了,不好意思。希望你……”   “是校草吧?”陆还寒出声打断。   叶囿鱼一愣, 陆还寒又说:“我不介意的。校草是alpha,我是omega, 这并不冲突。”   心里的不适感越发强烈。   叶囿鱼没打算多说:“总之我们没有可能。我还有事, 再见。”   “学长怕我?”陆还寒似乎觉得有趣。   余光里闪过一道虚影。(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叶囿鱼后颈一凉, 覆盖在腺体上的阻隔贴被陆还寒撕了个干净。   叶囿鱼本能地起身想要往后退, 陆还寒却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   陆还寒捏着阻隔贴往鼻尖凑了凑:“的确像论坛上说的那样的……是雪的味道。”   他抬起头,贪婪地从上到下打量了叶囿鱼一番,眼底似乎闪烁着怪异的狂热:“但我更喜欢雪里的玫瑰。”   叶囿鱼头皮一麻,用力甩开陆还寒的钳制,转身就朝教学楼跑。   身后,黏腻诡谲的视线似乎一直注视着他。   叶囿鱼不能确定自己身上散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他没敢直接上楼,而是拐进了一楼的厕所隔间。   刚才陆还寒说,他喜欢雪里的玫瑰。   联想到那个奇怪的眼神,叶囿鱼的胃逐渐开始翻滚。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邬遇的电话。   电话那头,水流声混杂着迹扬的吐槽,很是嘈杂。   只一瞬间,一切都噤了声。   “出什么事了?”邬遇问。   叶囿鱼捋了一遍思绪,快速说:“刚才那个学弟摘掉了我的阻隔贴,我现在在一楼西厕最里面的隔间……”   “柚柚别怕。”   “在原地等我。”   急促的脚步声从手机里传来。   叶囿鱼轻轻应了一声。   听见邬遇声音的那一刻,先前的不适感好像消失了大半。   过了大约两分钟,邬遇的声音连同脚步一起响起——   “柚柚。”   话落的瞬间,冰雪将他身上的每一处皮肤都尽数笼罩。   叶囿鱼打开门,碎发被沁出的汗液濡湿,正软乎乎地贴在脸侧。   他一手撑在隔板上,腿还有些软。   邬遇见状,先一步把他揽进怀里:“没事了。”   身后,邬遇的手在他背上慢慢顺着,就像在安抚小孩似的。   叶囿鱼变扭地动了动,悄悄羞红了耳根:“我没事的……”   暴雪敛起凉意,化作初融的雪水滋养着玫瑰。   叶囿鱼蓦地想起陆还寒的话,他仰起头,忽然有些紧张:“陆还寒好像闻到了我的信息素。”   没等邬遇回答,他先把刚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陆还寒?”邬遇蹙起眉头,“柚柚,你身上只能闻到我的信息素。”   叶囿鱼闻言,怔忪在原地。   “你的信息素正在趋于稳定。”   “我易感期那几天……也鲜少感知到你的信息素。”   叶囿鱼猛地意识到,好像的确是这样。   之前邬遇不释放信息素,他也会假性发情。但这几次,即使邬遇标记他,他的身体也没再出现其他反应。   他好像……彻底稳定了下来。   那陆还寒口中的玫瑰……是什么意思?   邬遇掩下眸底的深意,低头在叶囿鱼的额间吻了一下。   眼看怀里的人被吻得一愣,皮肤也慢慢染上一层绯色,他说:“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厕所外,迹扬守在一侧。   见两人出来,他睨过来,上下打量了几秒,确定叶囿鱼没有大碍才说:“这段时间你都跟着邬遇,别落单。”   像是想到什么,他又说:“易感期标记什么的,我就当没听见。”   叶囿鱼反应了两秒,腾地就红成一团。   刚才他和邬遇的聊天,迹扬全都听见了。   方才还沉闷的氛围,三言两语就被彻底打破。   _   校运会前夕,班级里迎来了空前的振奋。   叶囿鱼低着头,思绪全然卡在最后一道有机化学上。   他下意识拨弄笔盖,“咔”地一声,笔帽夹应声而断,笔盖擦着他的手飞了出去!   他还没看清笔盖飞出去的方向,邬遇整个人就倾身压了过来:“柚柚不会做,可以直接问。”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   叶囿鱼盯着近乎要碰触到一起的鼻尖,呼吸一滞,慌忙挪着椅子就往后退:“在、在班上呢!”   邬遇挑起眉:“我还以为柚柚是想吸引我的注意?”   嗯?他分明徜徉在化学的海洋里。   叶囿鱼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就看见邬遇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蹭过校服的领口往里探……   夹出半个破裂的笔盖。   “噗嗤——”   叶囿鱼没忍住,捂住自己的嘴,放声笑了起来。   良久,他笑得累了,腹部隐隐泛起酸痛:“就、就是……我可以解释的!”   他推开邬遇,拎起考卷抖了两抖,顺势往邬遇桌上一递。   “你看——”   “都是这道化学题害的。”   不等邬遇说话,他先乖巧地低下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邬遇被他无赖的模样给逗笑了,认命地讲解起了思路。   讲解到一半时,门口响起跑动的脚步声。   不出片刻,体委就接连站在了讲台上。   体委神色激动,说话时止不住地摆手:“最新消息,合办已经定下来了!”   “这次校运会奖励力度不小,阮阮说了,奖金全部充班费!”   “够我们办一场班级联谊了!”   体委话落的瞬间,起哄伴随着叫声响彻整个教室。   “班级联谊能不能带家属?”   “这话问的,我们班有谁脱单了不成?”   “那万一有呢!叶囿鱼之前不还收到了情书吗?校草都没这待遇!”   话题在众人的起哄下越渐跑偏。   叶囿鱼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争先恐后地在论坛上开了个盘——   【讨一讨校草和YYY谁先脱单。】   【这里楼主:我先押一杯奶茶——YYY先。】   【必然是校草:不用比,YYY完败。我押十块!】   【来太早了:那我出20押小学弟。】   ……   【村通网:刚打听到小学弟的事,我为我的不知好歹自罚三杯。我押YYY。】   短短几分钟,帖子已经盖出了一百多楼。   叶囿鱼随手改了个昵称。   【今天考进前五百了吗:我赌他们一起脱单。】   发完,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迅速关闭了论坛界面。   众人埋头一顿猜测,没人注意到阮阮悄然而至的身影。   阮阮从后门走进来,盯着末排同学的手机界面看了好一会儿,逐字逐句复述:“那个小学弟那么好看,我赌五毛五,肯定是叶囿鱼先脱单。”   末排同学煞有其事地点头:“你那天没看到吧?那小……”   话音戛然而止。   阮阮好脾气地笑了笑:“继续说啊?”   他僵硬地按暗屏幕:“那小学弟虽然长得好看,但思想觉悟不够透彻。正值青春奋斗的年纪啊,怎么就想不开要早恋呢?”   他话锋一转,笃定道:“叶囿鱼必然是不会脱单的。”   叶囿鱼:“……”   那我可谢谢你。   阮阮没听他胡扯,一把收走了他的手机:“期中考进前一百再找我要。”   那同学瞬间苦下一张脸:“打个商量啊阮老师!一百五?我最好的成绩也就一百零三啊!”   阮阮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那就九十。”   唏嘘声中,众人纷纷把自己的手机塞进了书包最底层。   阮阮走上讲台:“这个点过来是要通知几件事。”   “这次校运会要和十二中合办,时间就定在下周。”   “如果我们班能拿年段第一,就应体委和班长的提议,带你们出去联谊。”   教室里沉寂的氛围瞬间又热络起来!   不同于体委的鸡毛令箭,阮阮的话相当于板上钉钉。一时间,连平时不怎么活跃的同学都开始交头接耳。   周围,有同学提议去影院。   似乎是突发奇想,邬遇问:“柚柚想去看电影吗?”   叶囿鱼一顿,邬遇已经凑近了说:“到时候我们可以坐在最后。”   黑色总能掩盖狼藉……   叶囿鱼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红着脸反驳:“都、都是有摄像头的!”   “我只是觉得后排视野要好一些。”邬遇似笑非笑地望过来,“柚柚都在想些什么?” 第45章   前排, 张岸和白涂对视一眼,双双转了过来,看着他的眼神尽是揶揄。   叶囿鱼羞赧到无以复加, 自动噤了声。   他逃避地低下头, 捻住考卷一角就往自己这边扯。   都、都怪邬遇!   众人一亢奋,你一言我一语就把流程给敲定了。   先聚餐, 再看电影。原本对这次校运会还不太上心的他们, 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   十二中是全放开放式学校,没有寄宿生。但一中不同。   多方考虑下,合办的场地最终定在一中。   早六点整,广播里传出几声稳健有力的鼓点,低沉的旋律随之响起。   没过几秒,旋律逐渐变得激昂起伏, 隐约能听见夹杂在背景音里的呐喊。   声声入耳。   叶囿鱼蓦地就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 张岸“唰”地拉开了床帘。   他往外探了探头, 一脸的茫然:“这是……校庆了?”   老三昨晚嫌闷,床帘只拉了一半。   他大字型躺在床上, 左右滚了没两圈, 腾地就坐了起来:“这音乐太热血了, 愣是给我整醒了。”   邬遇推开阳台门走进来,脸上还带着洗漱完的水渍。   他扫了眼三人惺忪的睡眼:“今天是校运会。”   张岸缓过神来,忽然“啊”地一声:“我想起来!”   “这歌是不是我们上礼拜投票选出来的那首?我记得叫什么……呐喊的意志?”   上周学校发了一份调查问卷。   说是要选一首最能代表他们学校积极校风的歌曲作为联运会的主题曲。   联动似的, 广播里的呐喊声蓦地盖过主旋律。   叶囿鱼眼皮一跳,彻底吓清醒了。   他撑着一侧的扶手翻下床铺。   “操——”   “遇哥让开!”   两道惊呼声先后响起。   余光里, 邬遇的身影一闪而过。   叶囿鱼心里咯噔一下, 下意识想往后躲。重心偏移的瞬间, 他整个人蓦地向后倒去!   电光石火间, 两道偏重的力道同时攀上他的肩膀和后腰。   他被带得踉跄,“咚”地就撞进邬遇怀里。   叶囿鱼眼前一花,只觉得脑袋疼得发晕,窝在邬遇怀里直吸气。   老三看得心有余悸:“你大早上搁这儿碰瓷呢!”   张岸吓了一大跳,脸色还有点发白:“你刚才要是撞上去,你和遇哥能在医院里住到期中考完。”   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叶囿鱼的心就像是被揪成一小团,他要是摔在邬遇腿上……   他没敢细想,垂下脑袋说了句“对不起”。   邬遇在他后背顺了顺:“是我没注意。”   叶囿鱼坐在邬遇床上缓了好一会儿,眩晕感终于得到缓解。   等他洗漱完,老三和张岸已经先出发去了食堂。   宿舍里只剩下他和邬遇。   邬遇一手翻阅教辅书,一手飞快地勾选出题目。   见他过来,邬遇快速勾完最后几道,合上材料说:“我挑了几道基础题,今晚做。”   叶囿鱼点点头,兴致却不大高。   他走近了几步,蔫蔫地站定,心里依旧有些后怕。   他偷偷瞄了邬遇几眼,正琢磨再道一次歉,手臂被重重一扯,他身体前倾就跨坐在邬遇腿上。   “柚柚是想道歉?”邬遇的手搭在他腰间,“不如做点实际的。”   叶囿鱼眨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邬遇的意思。无数烟花在脑袋里迸裂,连呼吸都一同停滞。   邬遇说,做点实、实际的……   腰间那双手不太安分地四处作弄,甚至捏起他腰腹的一块软肉。   隔着衣料,搓揉也带上了生涩。   他红成一团,慌忙从邬遇腿上站起来:“我、我才没有要道歉!”   邬遇拉长语调:“我以为柚柚早上投怀送抱……”   他有意无意地在“投怀送抱”上加了重音。   叶囿鱼一噎,脸红了个彻底:“什、什么投怀送抱……早上那、那是意外!”   “的确是意外。”邬遇起身,抬手在他头上不轻不重地挼了几下,“所以不用放在心上。”   偏长的头发垂在额间,遮挡住了部分视线。   叶囿鱼乖乖低下头,心脏却不受控制地雀跃跳动着。   早在昨晚,操场旁边就支起了遮阳棚。   蓝色代表一中场地,红色代表十二中场地。   叶囿鱼和邬遇出门时,老三和张岸已经吃完了早餐,等在宿舍楼下。   匆匆解决掉他们带回来的早餐,几人结伴往三班的遮阳棚走。   叶囿鱼没报项目。   巧合的是,三千米和跳高都在下午,老三报的四百米接力则在明天。   签完到,他们瞬间就闲了下来。   广播里传来字正腔圆的通告——   “第一届联运会于今早八点拉开帷幕。”   “本次联运会秉持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旨在共促两校积极竞争,全面发展。”   “一百米预赛将于八点十五分准时开始,请运动员们提前候场准备。”   一百米预赛。   叶囿鱼忽然想起,迹扬好像报了一百米。   邬遇似乎先一步洞穿了他的想法:“迹扬现在应该跟楚声起在一起。”   叶囿鱼怔愣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跟十二中一起开校运会。   迹扬早几天就开始跟他们念叨楚声起了。   思忖良久,他还是打消了凑热闹的想法。   那头,老三和张岸不知道从哪里顺来了两副扑克,组了两个同学打起了斗地主。   叶囿鱼悄悄扯过邬遇的袖子:“我们去学校里逛逛?”   邬遇点点头:“你要是觉得无聊,我们也可以去那边看看。”   邬遇指的方向,是实验楼外的露台。   叶囿鱼被说得有些心动。   倒不是真的好奇什么,只是想和邬遇不那么引人注目地在一起。   不到半个操场的距离,跨越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他们才走出几步远,就有几个学弟学妹结伴挡在了他们面前。   为首的学弟直接朝邬遇递出手机:“邬学长,方便给个联系方式吗?”   邬学长。   叶囿鱼在心里把这个称呼琢磨了两三遍。   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称呼邬遇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就显得格外刺耳。   就像灌满柠檬水的细胞被逐一戳破在体内。   酸得他发胀。   邬遇不出意料地拒绝了。   其他几人见状,纷纷鼓起勇气搭话:“我们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把邬学长当成努力的目标。”   “我们听完学长的演讲深受启发。”   “学长想考哪所大学呢?”   叶囿鱼思绪一顿,也一同看向了邬遇。   邬遇从来没和自己说过,他想考哪所大学。即使是那天,自己向他表白心迹时……   “这个问题……”邬遇停顿片刻,“我没想过。”   几人先是一怔,随即尴尬地退让开:“好、好的。那我们就不打扰学长了,学长再见。”   邬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还是能听明白的。   他们对视一眼,匆匆离开。   一路上,叶囿鱼神色无异,偶尔也会和邬遇搭两句话。   远离人群后,他逐渐加快了脚步。   露台在五楼。   远处的广播里,播音员念起了以金秋作为开头的加油稿。   叶囿鱼一股脑地往前冲,兜头就被作乱的风灌了个满怀。   他打了个寒颤,脚步也随之一顿。   身后,热源顺势就贴了上来:“柚柚是吃醋了?”   叶囿鱼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被邬遇这么抱着,仅剩的那么点儿醋意都被羞怯取代。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刚才那个学弟喊你邬学长的时候……有一点醋。”   邬遇眸色渐深。   叶囿鱼总是这样,用最直白的举动,述说最勾人的撩拨。   他扣住叶囿鱼的手腕,把人往里带,敞开的大门恰好遮挡住两人的身影。   昏暗一角,叶囿鱼的双手都被反扣在身后。   他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邬遇已经倾身压了过来:“这里是监控死角。”   温热的吐息不规律地喷洒在耳侧,散开时带走阵阵热度。   叶囿鱼瑟缩了一下,邬遇又说:“柚柚,我能吻你吗?”   呼吸短暂地交融后,邬遇主动拉开了距离:“不行也没关系。”   手腕上,宽大的手掌一松,似乎就要回撤。   “可、可以的!”叶囿鱼触电似的低下头,扑闪的睫毛暴露出他的狭促,“可以、可以吻。”   他的手指搅在一起,汗水不知不觉间浸透掌心。   叶囿鱼迷蒙地想,好像每次面对邬遇……他都那么无所适从。   赛场上,枪声划破长空。   叶囿鱼被吓得一颤,气息骤然不稳起来。   邬遇捕捉到他的变化,主动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脱离邬遇怀抱时,他的脑袋还直犯晕。   他靠在墙上,思绪涣散。   脑海里一闪而过邬遇先前的回答……   叶囿鱼忽然有些好奇:“哥哥,刚才在操场……”   他话说到一半,邬遇已然洞穿他的心思:“我的确没想过。”   邬遇似乎不太在意这个问题,语气也没有波澜起伏。   “以前是没有思考的必要。”   叶囿鱼突然就想到了“凡尔赛”。   他听得想笑。   仔细一想,以邬遇的成绩,的确是没有思考的必要。   “以后……”   “是跟你在一起。”   名为清醒的弦骤然崩裂。   叶囿鱼蓦地抬头。   视线交汇的瞬间,他清楚地在邬遇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第46章   他们没在露台上待太久。   上面的风实在是太大了, 吹得人脑袋发昏还睁不开眼。   以至于下来之后,叶囿鱼还有点儿间歇性昏沉。   这种昏沉一直持续到下午。   一觉醒来,叶囿鱼疲惫更甚, 每动一下, 身体都隐隐泛着酸疼。   后背凉得人发颤。   叶囿鱼下意识往背上摸,触及一片湿漉。虚汗不知不觉间浸湿了一大片衣襟。   他这才意识到, 他好像是被吹出了毛病。   宿舍里空无一人。   叶囿鱼抓紧扶手, 试探性地往下爬。   落地时,腿上蓦地一软,他连忙调转方向,顺势就跪倒在邬遇的床铺上。   “咔嗒”声落,宿舍门应声而开。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就翻身坐在了床边。   老三走在最前面, 望过来时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古怪地上下打量了几眼:“你鬼鬼祟祟在我遇哥床上干嘛?”   “我是摔……”叶囿鱼想解释, 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吓人。他清清嗓子, 试图再次开口:“我好像感冒了……”   短短几个字,吃力得跟漏风似的。   这一次, 饶是老三也说不出揶揄的话。   邬遇大步迈过来, 从衣柜里顺了一件外套。   叶囿鱼眼前一黑, 邬遇已然站定在他面前,抓着他的手就往外套里塞。   拉链刚好卡到领子顶端,轻易就把他的下半张脸遮了个严实。   穿完外套, 邬遇不由分说地扯过他的手:“我们去校医室。”   叶囿鱼被拉着走出了宿舍楼。   一路上,其他人看过来的眼神诧异又古怪。   他有点不好意思, 轻轻扯了扯被邬遇攥在手里的袖子:“我没事的。”   说完, 没等邬遇反应, 他自己先闭上了嘴。   他这个声音, 听起来就不像没事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风剌他嗓子了……   邬遇眉头皱得更紧了。   叶囿鱼讪讪地低下头,余光瞥见他宽大到能塞进两只手的口袋。   灵光一现,他悄悄把手往前探,抓住邬遇的手就往口袋里扯。   口袋在一瞬间臌胀起来。   他心虚地环顾四周。   偶尔有打量的眼神,都被他裹得爹妈不认的样子给吸引住了。没人在意他和邬遇紧握的手。   叶囿鱼满意地把自己的手指塞进邬遇指缝里。   十指相扣的顺间,邬遇偏过头,注视他的目光带上了难以言喻的深意。   “柚柚……别招我。”   明明感冒的是自己,但邬遇的声音听起来不遑多让。   叶囿鱼心头一跳,手上不自觉地使力。   笼罩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好像又深了一些。他没敢再乱动,乖乖跟在邬遇身侧。   医务室里,校医简单询问了症状,又给他测过体温。   有一点低烧。   提到挂水会好得快一些时,叶囿鱼蓦地坐直身体:“不、不用了……下午还有比赛!”   校医打趣睨过来:“就你这样还想去参加比赛?”   “不是我……”墙上的挂钟指向一点五十,他没敢看邬遇,飞快补了一句,“还是开药吧。”   好在直到走出校医室,邬遇都没有提及挂水的事情。   叶囿鱼暗自松了一大口气。   下午的签到在两点十分。   他们走到遮阳棚时,不少同学已经提前签完到走没影了。   叶囿鱼找了个避风的位置坐下。   邬遇把手机往他手里一递:“我去装热水。没有密码,你自己玩一会儿。”   刚才出来得急,他的手机落在了床上。   叶囿鱼点点头,兀自缩成了一小团。   邬遇的手机没设密码,他上次借用时就知道了。   屏保依然是绵延的雪山。   他随手划过雪山,猝不及防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阳光倾泻似的从窗外涌进来,昏暗一隅里,他枕着枕头睡得不省人事。   看背景,是在白涂家拍的,当时他刚度过发情期……   思绪骤然被带回那天下午。   叶囿鱼呼吸一重,整张脸涨得通红。   不远处,白涂似乎是找准了他的位置,三两步就跑到他面前。   苏州月跟在白涂身后,腼腆地冲这边笑了笑。   “叶囿鱼!”白涂半个人压过桌子,“这是校草的手机?你的脸好红……难道是在手机里发现了什么?”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叶囿鱼大致也了解了白涂的性子。   表面上软软一个,相处久了才知道他有多咋呼。   活生生就是瓜田里走在最前面的那只猹。   叶囿鱼迅速熄屏,一脸无辜:“是邬遇的手机。但我这是感冒了。”   他一说话,白涂蓦地瞪圆了眼睛。   足足缓了十秒,白涂才说:“你不就是跟校草上了个露台吗?怎么吹成这样?”   叶囿鱼脑袋一卡,下意识反驳:“什么上露台……我没……”   白涂摆摆手,打断道:“我自己看见的。当时我赶着去加油来着,没喊你们。”   叶囿鱼一噎,彻底没了声音。   又红又蔫地缩在外套里。   白涂揶揄地推了他一下:“打起精神来,我可没欺负你啊!”   临走前他补了一句:“你那小恐龙杯子还挺好看。”   他的小恐龙明明放在班上。   叶囿鱼无精打采地撩了撩眼皮,示意他知道了。   下一秒,圆滚滚的小绿恐龙张开嘴巴,蓦地就出现在他面前。   邬遇回了一趟班。   不仅把自己的小恐龙带出来了,还带了他平时喝水用的保温杯。   这阵仗,就像要把自己养在这里。   叶囿鱼往领口里缩了缩:“一个下午而已……不用这么多水的。”   邬遇却像是没听见,俯下身就往他口袋里探。   叶囿鱼背脊蓦地一僵,还没来得及推拒,邬遇就主动拉开了距离,指腹间捏着他装药的小袋子。   邬遇轻巧地解开活结,拿出一包冲剂撕开倒进小恐龙里。   黄色颗粒遇热即化,瞬息就和水融为一体。   叶囿鱼贴上去嗅了嗅,隐隐闻到一股子甜味。   邬遇又把一次量的药分了出来。   叶囿鱼喝完冲剂,又灌进去一小包药,胃里顷刻就又鼓又涨。   操场周围,人群隐约有躁动的趋势。   福至心灵。   叶囿鱼收回视线,立刻乖巧地站起来:“要、要候场了。我跟你一起去!”   他说完,广播里就传来三千米和跳高的候场提示。   他怕邬遇要让他在这里坐一下午。   果然,邬遇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说了句“只是预赛”。   叶囿鱼往旁边操场方向迈了两步,拧着眉没有接话,意思明显。   两人对峙片刻,邬遇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妥协道:“你带着保温杯去看台上坐着。”   邬遇说的是操场角落里的那个老式看台。   因为位置不佳,视野不好,即使提供了座位也没人坐。   唯一的优点大概是校方给它搭了个黄色的遮阳棚,还挺醒目的。   叶囿鱼本意是想混进人群里给邬遇加油。但他转念一想,三千米跑圈也是要经过看台的。   他衡量了两秒,抄起保温杯就往操场走:“快点!再晚要赶不上了!”   检录马上就要开始了。   叶囿鱼跟着邬遇走到指定区域外就被拦了下来。   他在外围蹦跶了几下,边朝邬遇挥手边往看台走。反正他裹得严实,少有人能认出他来。   由于参赛人数众多,每场比赛都按年段分成了三组。   即便这样,两校乌泱泱的人群凑在一起也显得很壮观。   叶囿鱼坐在看台第三排,越过人群,他一眼就看见了挺拔如松的邬遇。   本能地,他能感觉到邬遇也在看自己。   明知道这样很幼稚,但谁都没有先移开视线,直到检录开始。   按照顺序,高三排在最后。   叶囿鱼拧开保温杯,无所事事地灌了几口水。   “我在操场那头就看见你了。”   “叶学长。”   脚步声悄然逼近。   时隔大半个月,这个声音依旧令他感到反胃。   叶囿鱼侧过身体,防备地盯着两步开外的陆还寒。   陆还寒手腕上系着参赛标识。   对上叶囿鱼厌恶的神色,他堪堪停在两步开外,没再靠近:“虽然叶学长的确长在我审美点上,但我没有强人所难的癖好。”   说完,他随手一掷,掌心的东西在半空中勾勒出金色的弧度。   “这个对嗓子好。”   “另外……注意一下你们班长。”   是一小枚茶包。   叶囿鱼看了看臂弯里的茶包,又看了看陆还寒远走的背影,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枪声早在陆还寒靠近时就响过了。   陆还寒离开时,高一的运动员们恰好跑过看台。   为首的是个alpha学妹。   短暂地分心后,叶囿鱼重新看向陆还寒离开的方向,那边恰好是跳高场地。   跳高检录比三千米慢十分钟。   轮到陆还寒时,他早已做完了热身。这个高度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他不用费力就能跳过去。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他的身体腾空起跳时,极强的压迫感悄无声息将他笼罩。   他身体一僵,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了海绵垫上。   寒意如附骨之疽,轻而易举就将他击溃。短短一秒,他却像两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   “操。”他低骂道,“真是条疯狗。”   裁判觉察到不对,上前想要搀扶他,他先一步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我没事。”   这头,叶囿鱼的注意力已经全然被最后的冲刺吸引。   六圈过半。   第一圈为首的那个学妹暗自发力,在最后半圈时赶超了前面两个同学,一举拿下第一。   顷刻间,欢呼呐喊声盖过整片场地。   叶囿鱼看得也有些热血。   他瞄了眼最后冲线的位置,心里忽然有了计较。   今天他这个身体状况,陪跑肯定是不可能了。但是等在终点还是可以的。   轮到高三时,周围的呼声不减反增。   广播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校草加油。”   楚声起的声音极易辨认。   背景音里,迹扬嗤笑道:“这都跑不赢,校草也该让位了。”   叶囿鱼的一颗心始终系在邬遇身上。   枪声响起时,邬遇以极快的速度从末尾反超到第一。   叶囿鱼的神经倏地绷直在一起。他揣起保温杯,挑了个紧挨着跑道外圈的位置站着。   第一圈时,他尽全力喊了声加油。   难听的声音几乎瞬间就和广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没再开口。   也不敢用肢体动作让邬遇分心。   邬遇始终在第一和第二的位置胶着,跟在他身侧的是十二中的体育生。   六圈刚过,那个体育生发了狠地反超,短时间内拉开了一百米的距离。   叶囿鱼看得心惊,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一错不错地盯着跑道上两道迅疾的身影。   临近终点时,叶囿鱼难以自制地喊出了声:“哥哥加油!”   计时器按下的瞬间。   邬遇以细微的领先冲过终点线。   灼热的气息笼罩周身时,邬遇的喘息一声又一声地砸在耳边。   叶囿鱼被抱得发懵,下意识就伸手环在邬遇腰上。   “哥哥真厉害。”他小声说。 第47章   他的嗓子本来就哑, 喊完那句加油,这会儿说话都近乎气声。   邬遇平复着呼吸,克制而压抑:“我听见柚柚喊我了。”   由于体力消耗过大, 邬遇的身体正轻轻颤动着。   叶囿鱼蓦地想起, 剧烈运动后不能立即休息。他收回环在邬遇腰间的手,顺势搀上他的手臂:“哥哥, 我扶你走一走。”   不远处, 体委跟个炮弹似的飞蹿过来,身后还跟着老三和张岸。   “最后那半圈真是太帅了!”   “不愧是爸爸!”   “我们班这次稳了!”   刚才跳高一结束,他们就从跳高场地往这边赶。   恰巧目睹了邬遇最后半圈的冲刺。   张岸看得脚步发虚:“跳高没把我怎样,刚才看遇哥跑步给我看软了。”   老三琢磨了几秒,脸蓦地就黑了:“你怎么说话呢!”   叶囿鱼笑出了声。   他正想搭话,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两下。   刚才始终和邬遇胶着的体育生大步跨到两人面前——   “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呢!”   “我见过你们——就是那对alpha情侣!”   他朝邬遇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 我叫朝辞, 是十二中的。”   几人愣神间, 邬遇已经伸出手和他虚握了一下:“邬遇。”   朝辞笑着咧开嘴,手正想往叶囿鱼面前伸, 正对上邬遇的眼神, 倏地又缩了回来。   他尴尬地挠挠头:“这个就不握了……”   “你们别误会, 我没别的意思。”   “就是觉得兄弟你刚才太帅了!我看你就像会打球的样子,有机会一起打球!”   朝辞一通说。   最后要到了邬遇的联系方式,喜滋滋地走了。   体委愣在原地。   他看看邬遇, 又看看叶囿鱼,随后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那什么……他肯定认错人了。”   Alpha情侣什么, 他就当没听见。   叶囿鱼怔忪几秒, 蓦地就对上老三探究的眼神。   老三一张脸比体委还僵:“什么情侣?你和遇哥见过他?”   身边的人身体骤然绷直。   邬遇扫过叶囿鱼不自觉紧攥的手, 主动接过话:“在迹扬打工的那家奶茶店见过, 之前他们搞了个情侣免单的活动。”   邬遇说得过于自然,自然到他们没能觉察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体委率先反应过来:“原来是被拉去装情侣的……吓我一跳!”   “也不能是真的啊。”   “论坛上的贴你们没少看,怎么脑子就转不过来呢!”   张岸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今天下午还有其他项目吗?”   老三掏出手机扫了眼项目表:“一百米决赛,五十米接力预决赛。”   经他们一提醒,体委连忙调转方向:“操!光顾着遇哥的三千米了,我都忘了我还有接力!”   “遇哥估计还得再休息一下,有叶囿鱼扶着呢。”张岸怕老三再说点什么不该说的,扯着他就往五十米场地走。   两人推搡着走远了。   叶囿鱼收回视线,绷直的背脊也松懈下来。   手背一热,邬遇的掌心贴了上来,修长的手指相互聚拢,轻易就把他的手包裹在内。   心脏倏地漏跳一拍。   叶囿鱼慌乱地四下环顾,眼神不经意地躲闪:“旁、旁边有人……”   邬遇却像是没听见,带着他就往前走。   被邬遇这么牵着,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连血液都开始燥热。   “哥哥……”   “塞、塞口袋里!”   邬遇终于还是卸了力道,就着他的动作把手塞进口袋。   两人维持着去校医室的姿势,并排走着。   临近场外,人群涌动。   身旁的人再一次绷直了身体。   邬遇的视线落在你来我往的人流上:“柚柚害怕被人知道?”   口袋里,温热的手掌顺势抽离。   叶囿鱼脚步一顿,反应了好几秒。   他转过头,入目是邬遇神色如常的侧脸。他甚至没有看自己,就像在阐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叶囿鱼本能地反驳:“不是的……不是说十八岁之后……”   话说到一半,他蓦地闭上了嘴。   以班长为首的一群alpha簇拥上来——   “刚才那一下真是太帅了!”   “不愧是校草!”   “虽然每年都会被惊艳一次,但我还是要说,校草牛逼!”   推搡中,有人在叶囿鱼肩膀上使力一推。   他脚下不稳,后背蓦地就磕在了围栏上。   “唔!”   短暂麻痹后,痛感后知后觉蔓延至背上的每一处皮肤。   他小声抽气,没敢乱动,维持着这个姿势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   接力似的,继alpha之后,beta和omega也相继朝邬遇围了过去。   叶囿鱼想喊邬遇,张口却只能发出粗哑的气声。   他僵持在原地,忽然有点无措。   _   校运会举办了三天。   在众人的共同拼搏下,他们班以领先第二名10.5分的成绩夺得两校第一。   聚餐地点就定在学校后门。   点餐时,隔壁桌有alpha把手里的菜单往桌上一甩:“三年恐怕也就这一次了吧,那兄弟们不得一起喝点儿?”   老三起哄地喊了一句:“够胆!那你直说喝点啥呗!”   那alpha推开椅子,倏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服务生——”   “把你们这里度数最低的果啤拿出来!”   “先来个五罐吧?”   他停顿片刻,小声朝阮阮解释:“每个人都能喝到一杯。”   短暂静默后,众人爆笑如雷。   “操——”   “有才还是你有才!”   阮阮忍俊不禁,难得没有制止:“成年了的可以适当饮酒。”   众人最终还是只过了个嘴瘾。   毕竟一会儿还要赶场看电影,醉醺醺的不太好看。   一餐下来,叶囿鱼都没怎么动筷子。   他胃里隐隐犯着恶心。   刚开始他尝试着吃了几口,没能饱腹,恶心的感觉还越发强烈。   八点过半,他们一窝蜂涌到大街上。   影院和这儿就隔了两条街,不到十分钟的脚程。   叶囿鱼把自己裹成一团,慢吞吞地跟在队伍末尾。   夜风刮得脸生疼。   他拢了拢衣领,大半张脸都藏进外套里。   邬遇走在距他一步远的斜前方。   从那天开始,两人就维持着这种奇怪的距离。   邬遇依旧会监督他吃药,帮他补课,但他们的关系好像退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   礼貌也疏离。   叶囿鱼吸吸鼻子,胃部止不住地绞缩,胸口胀得发疼,眼睛又酸又涩。   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他伸出手,试探性地想抓住邬遇的袖子。   指腹触及衣料的那瞬间,邬遇毫无预兆地往前迈了一步,恰巧避开了他的碰触。   叶囿鱼一怔,机械地收回了抓空的手。   影院里开着暖气,热意很快就席卷全身。   他们提前预定了最大的场,看的是最新上映的悬疑片。   叶囿鱼坐在了离后门最近的位置。   他有预感,他的身体状况恐怕撑不了了太久。   电影过半时,他胃部的不适感骤然加剧,连呼吸变得困难。他慌忙捂住嘴,弯腰从后门跑了出去。   厕所就在设在后门旁边。   余光里,拐角处隐约站着两道高矮不一的身影。   胃部骤缩,叶囿鱼无暇留意,快步冲进了厕所隔间。   由于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他只吐出了一些酸水。   眼前阵阵发黑,腿也软。   他蹲在厕所里缓了一会儿,缓过身体反应最激烈那阵,才撑着一侧的扶手站起来。   拨开锁扣的瞬间,隔间里响起两道频率不一的脚步声。   极大的力道砸在门上,叶囿鱼抬眸时,只透过缝隙看见两道逼近的残影。   诡异的香味自鼻尖弥漫开。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身体被拖拽着往前走。   失去意识前,他隐约瞥见了口罩之下——陆帆航狰狞的脸。   叶囿鱼很快就清醒过来。   他被放倒在小巷一角,凉意顺着他暴露在外的皮肤往身体里钻。   几步开外,陆帆航和另一个男人正彼此推搡。   “人我已经帮你带出来了,你现在就把他那份钱结给我!”男人的声音里透着不耐,“手机转账就完事了!”   陆帆航往巷口望了一眼:“都做到这一步了,你以为自己还有余地吗?”   短暂静默后,陆帆航再次开口:“迷药的来路跟我可没有关系。”   “要么一起进去。”   “要么你现在完全标记他,让他下辈子只能倚仗你。”   男人往复踱步,一张脸完全暴露在巷口的灯光下。   叶囿鱼没见过他,但那个声音……和夜场的那个服务生很像。   两人争执的间隙,叶囿鱼试探性地动了动手。可以做到简单的握拳,力气也恢复了五分。   那头,两人彼此妥协:“去宾馆。”   完全标记什么的,简直令人作呕。   叶囿鱼的胃止不住的翻涌。   这里是个死巷,周围也没有建筑。两人走近时,叶囿鱼闭上了眼。   两人掺着他的腋下把他带起来,拖拽着往巷口走。   临近巷口,昏黄的灯光打下来,男人停下了脚步:“就这样给他拖进去?是个人都能看出有鬼吧!”   陆帆航也失了耐性:“你是alpha,你抱不动还指望我吗!”   男人一噎,奋力把叶囿鱼打横抱起来。   两相接触的瞬间,叶囿鱼蓦地睁开眼,发了狠地咬在他脖颈上!   暴雪裹挟着血腥笼罩大地。   男人的叫喊卡在喉咙里,剧痛和窒息相继袭来,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句完整的“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果子子子、你是我心中的一朵fa、孤云出岫]的营养液!   下章分化,别打我。 第48章   他悄无声息地躺倒在地。   身体下坠的瞬间, 叶囿鱼撒了口。震颤中,他整个人砸在了人肉垫上。   铁锈腥没过齿尖,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他没忍住, 侧过身体就开始干呕。   陆帆航觉察到不对, 掏出刀就往叶囿鱼的腺体剜。   刀刃带起弧光,眼看还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劲风袭过, 带起一阵清脆的碎裂声。   “咔嚓——”   剧痛袭来时,陆帆航有一瞬间的失神。手里的刀脱力飞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   嗅到冰雪的气息时,叶囿鱼很快就反应过来。   刀光逼近的那一刻,他顺势往前滚了几圈避过袭击。   身后,肉/体的撞击混杂着咕噜声砸在耳边。   叶囿鱼一怔, 那种咕噜声很细, 就像是呼救声被喷涌的血液盖过造成的声音……   他蓦地转头, 正对上邬遇那双发红的眼睛。   陆帆航低垂着头,血液顺着他的嘴汩汩地往外冒, 轻而易举就染红了地面。   邬遇扔破烂似的撒开手。   失去掣肘的陆帆航轰然倒地。   只一秒, 邬遇就主动挪开了视线。他低下头, 视线转移到鞋尖抵着的刀锋上。   叶囿鱼的心像是被人攥在手里,倏地就悬了起来。   “哥哥!”   “我没事!我好好的……你看看我!”   “邬遇——”   他竭力喊出声,试图吸引邬遇的注意。   静寂小巷里, 一时间只能听见他撕裂的叫吼声。   邬遇弯下腰,指腹自刀刃划过。鲜血瞬间从绽开的皮肉里溢出,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 顺势握上了染血的刀刃。   叶囿鱼心下一紧, 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药效还没过, 他浑身犯软,每走一步都要重新控制平衡。   短短几步路,每一步都像跨越世纪那样漫长。   陆帆航的手腕正极诡谲地扭曲着。   半截刀尖没入他的手臂。   叶囿鱼眼眶发红,整个人扑倒在邬遇身上,身体和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同时崩裂。   眼泪接连砸在邬遇的前襟,很快就晕湿一大片外套。   他呜咽着想要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叶囿鱼浑身颤抖,身体正以极不自然的力道紧绷着,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邬遇心脏绞得发疼。   理智在这一刻骤然回拢,他慌忙把人拥进怀里:“对不起……没事了柚柚。”   周围的一切瞬间就变得遥远疏离。   叶囿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一切都结束了,但他的意识好像不受控制地开始涣散。   邬遇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他。   他能感知到覆盖在背脊上的那双手。   可他无法做出回应。   阮阮和警察几乎是同时赶到。   老三和张岸紧随其后。   他们是第一次见邬遇这副模样。眼红得瘆人,脸上的表情却冷静到近乎冷漠。   叶囿鱼离开座位不到三分钟,邬遇就觉察出不对。但当他赶到厕所时,空无一人的厕所里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异香。   他在第一时间往群里发了两条消息。   叶囿鱼没有回应。   老三和张岸看见消息后告知了阮阮。   救护车来的时候,邬遇抱歉地打断警务人员的询问:“不好意思,我能送他上车吗?”   考虑到案件的恶劣性质,出警时他们特意带上了心理师。   邬遇话落,他们下意识想要拒绝,余光却瞥见心理师应允的手势。   邬遇礼貌道谢,错开众人朝昏迷的叶囿鱼走去。   老三和张岸找准机会,立刻迎了上来。   邬遇跟在叶囿鱼身侧守了一会儿,转身时低声说:“守在他身边。”   张岸脑子转得快,扯着老三就跟上了救护车。   做完现场笔录,阮阮陪同邬遇去了警局。   街边的灯光影影绰绰打在车窗上。   邬遇注视着错落的街道,思绪却不甚明了。   叶囿鱼的信息素从没有暴露过。   整个过程里,他唯一能想到的破绽,就是在白涂家里掉的那枚阻隔贴。   当时叶囿鱼的发情期来得突然,他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事后他再返回时,已经找不到任何痕迹了……   _   叶囿鱼做了一个冗长纷杂的梦。   他过往二十六年的人生铺陈了一条蜿蜒的道路,形形色色的人路过这条路,路过他的人生。   道路尽头,叶父叶母朝他伸出了手。   邬遇明明守在他身侧,却站在道路之外。   叶囿鱼蓦地就惊醒了。   夜灯在床头撒下一片微光。   偌大的病房里空无一人。   角落里支好的陪护床有些凌乱,依稀能看出使用过的痕迹。   叶囿鱼下意识看向墙上的挂钟——   十一点过半。   他尝试动了动手指,由于太久没有活动,蜷起的手指没有太多感觉。   输液针固定在手背上,衬出一片青紫。   病房外适时传来叶母的声音:“阿遇啊,你这都守了一整天了……”   “昨晚就没见你睡……”   “柚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你先回去洗个澡,休息一晚吧,明早再来也是一样的。”   “伯母,只有守着柚柚……”邬遇顿了顿,“才会让我好受一点。”   短暂沉默后,叶母深深叹了口气:“罢了……你累了要记得休息。”   脚步声越来越远,叶母应该是离开了。   但邬遇没有立即进来。   叶囿鱼的大脑空空如也,想东西也费劲。   他盯着时钟发了一会儿呆,很快又在疲惫的支使下陷入沉睡。   天光破开层云照进病房里。   邬遇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里。   温热的毛巾擦拭过身体每一处皮肤,叶囿鱼隐约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邬遇半抱起来。   手臂正好卡在邬遇怀里,硌得他生疼。   他试探性地动了动身体,邬遇骤然一僵,硌得他更疼了。   叶囿鱼又疼又恼,蓦地就睁开了眼睛。   他瞪着邬遇,下意识发泄着不满:“你硌疼我了……”   今天他说话要轻松一些。   虽然嗓音依旧有些哑,但好歹不用再扯着嗓子说话了。   “柚柚……”   “你昏迷了整整四天。”   邬遇的声音喑哑得可怕。   叶囿鱼听得一愣,倏地就被抱了个满怀。   碎片化的记忆相继涌入大脑。   悲怆撕碎闸口,争先恐后地浸没他的身体。陆帆航染血的脸、折断的手腕……邬遇紧攥刀刃的手……   叶囿鱼忽然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   周遭的场景好像回溯到邬遇刺向陆帆航的那一刻……   无助感再次袭来。   他眼睛一酸,视线顷刻就变得模糊。   他也没想哭,但眼泪就是止不住。   有几次他试图开口,一句完整的话没能说出来,整个人先抖成了一团。   邬遇才给他擦过眼泪,下一秒他就哭花了脸。邬遇只得坐在床边,换了个姿势把他抱在怀里,好声好气地哄着。   叶囿鱼一连哭了半个小时。   等他顺过气来时,眼睛已经肿成了两大团。   他坐直身体,兀自挪到病床另一边,审视地看向邬遇:“你、你真的知道错了吗?”   邬遇盯着他的眼睛,迟疑了一秒才说:“真的。”   叶囿鱼不太相信。   他敷衍点头:“那你说说你到底错在哪了。”   邬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架起了病床桌。   他拿过放在床头柜的粥和小菜,逐一摆放在桌上:“医生说醒来后可以少量进食,先垫肚子。”   叶囿鱼蓦地瞪圆了眼。   邬遇见状,反问道:“柚柚不信任我吗?”   叶囿鱼一开始还很有骨气,死守着底线,说什么都不肯吃。   直到邬遇打开自己那份吃了起来。   叶囿鱼:“……”   其实他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地吃一点。   邬遇低头喝粥时,小核桃眼悄悄往他身边挪了一点。   他看得想笑,连哄带骗把人禁锢在身旁,喂完了一小份的白粥。   “柚柚真乖。”邬遇如是说。   叶囿鱼往后腾了腾,顺势靠在枕头上。   他板起一张脸,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的夸奖:“不要转移话题。”   邬遇笑而不语。   他把餐盒装进垃圾袋里,随手系了个死结,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柚柚还记得九岁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九岁。   叶囿鱼怔怔地看着邬遇,心脏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   横亘在他和邬遇之间……唯一无法解决的问题,莫过于【穿书】。   邬遇似乎是看穿了他的紧张,俯身在他额间轻轻吻了一下。   耳侧,邬遇安抚道:“别怕。”   “我猜你应该不记得了。”   “叶囿鱼也不记得。”   叶囿鱼身体一颤,瞳孔也骤然缩小。   【叶囿鱼也不记得】是什么意思?   邬遇叹息一声,打消了层层剖析的念头。   他坐近了些,伸手把人揽进怀里:“柚柚是你的小名。但据我所知,九岁之后,就没人再称呼叶囿鱼为柚柚了。”   “九岁那年,叶囿鱼和我一起被绑架。当时我不会游泳,是他救了我。”   “那之后他就性情大变。怕水、阴沉,总在跟我作对。”   叶囿鱼放空地看向墙角,兀自反应了很久。   他和炮灰攻的差异鲜明到不需要对比。   一开始的确没有人怀疑过炮灰攻的身份。   只听从医生的话,尽量满足他的需求,避免对他造成二次伤害。   但自从他出现之后,曾经他们接受过的一切理由,瞬间都变得荒诞可笑。   邬遇短暂地停顿了几秒:“这一切只是基于我的猜测。”   叶囿鱼眨眨眼,没有做出回应。   邬遇无法确认的事,他自己可以确认。   所以,他的确是叶囿鱼。   是应该活在这个世界的叶囿鱼。   炮灰攻的信息素缺失……   不是因为缺陷,仅仅是因为他误打误撞进入了错误的世界……   炮灰攻在这个世界痛苦地活着,而他在另一个世界摸爬滚打。所谓穿书,不过是他们彼此都回到了那个既定的轨道。 第49章   邬遇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   不止是他。   大家也都有所觉察。   叶囿鱼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潜藏在心底的最大的秘密, 其实早就在不经意间暴露于众人面前。   邬家人对他无条件的好,是因为喜欢他……还是因为邬遇欠了他一条命?   叶父叶母面对他时,心里想的又是什么呢?   他以为, 彻底解决穿书矛盾之后, 一切都会变得轻松。   但真的走到这一步他才发现……   他甚至不知道今后应该如何自处。   叶囿鱼铺平了身后的枕头,又替自己掖过被角。也许是太久没有活动过的原因, 他的手正小幅度地打着颤。   他拢起手指, 一时间有些无法分辨自己的情绪。   他本该是激动的。   但是内心好像出奇地平静。他撑起身体,轻轻吻在邬遇唇边:“哥哥,给我一点时间。”   或许他只是需要时间来适应。   说完,他没看邬遇的反应,兀自钻进被窝里蜷成一团。   身侧的位置震颤了一下,邬遇似乎是站了起来。   隔着被褥, 声音也变得沉闷。他听见邬遇说:“我喜欢你。即使剖除叶囿鱼这层身份。”   邬遇说完就关上了门。   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叶囿鱼的呼吸声。   下午六点,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   老三和张岸彼此推搡。   临到门前, 张岸蓦地往后退了两步:“医生都说能探望了,你先进。”   老三冷笑一声:“你怎么不进?遇哥都说了别打扰他!”   迹扬跟在两人身后等了一会儿, 眼睁睁看着他们一边嘴硬, 一边往他身后退。   “邬遇这不是不在吗?”他不耐地挥开他们, “我先进。”   叶囿鱼早在听见动静时就醒了。   他探出头,倏地就对上门口三双铮亮的眼睛。   迹扬正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说得坦荡,做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两相打量了几秒, 叶囿鱼噗嗤就笑出了声:“都说哥哥不在了,你们怎么还不进来?”   迹扬身形一僵, 反应过来后大步走了进来。老三站在原地琢磨了好一会儿:“这不是没事吗!遇哥说得我愣是没敢往里走!”   张岸蹿得最快, 三两步就搬凳子坐在了床边。   “得亏你没出什么事。”   “那天晚上我们快吓死了, 我反正第一次见遇哥那模样。”   叶囿鱼回想起邬遇握住刀刃的样子, 心脏蓦地收紧,脸色也跟着白了几分。   迹扬见状,一巴掌拍在张岸肩膀上:“聊点开心的。”   开心的。   老三眼睛一亮,瞬间被点醒:“班长和苏敛被抓了!”   老三没有细谈邬遇的部分,只说警方根据他提供的信息查到了他们来往的记录。   他说得避重就轻,但叶囿鱼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当时场面混乱如斯,唯一清醒只有邬遇。那种情况下,邬遇少不了要被问责。   “啧。”迹扬推开两人跨坐到床边,“我说的开心是不用期中考。”   叶囿鱼还没反应过来,张岸率先反驳:“年级主任说的是推迟,而不是取消。”   老三接过话:“对啊!你想,本来叶囿鱼这一躺可以避开期中考的,现在推迟了。”   “万一推迟到他出院再考呢?”   他说得掷地有声,气氛顷刻就沉闷下来。   迹扬深吸几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默默攥紧了拳头。   叶囿鱼被逗笑了。   胸口的郁结好像都轻了很多。   他调整姿势从床上坐起来:“我真的没事。要说受伤,遇哥伤得比我还重。”   但是今早邬遇照顾他的时候,他甚至没来得及过问他的伤势……   他分神片刻,很快又说:“让你们担心了……你们能来我很高兴。”   几人听得不是滋味。   “你这么说,是拿我们当外人了?”   “好歹也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尽扯这些虚的!”   “是不是兄弟了!”   “你们放心……”叶囿鱼冲他们笑了笑,眼底闪过狡黠,“上次月考我就考得比你们好,期中考我也会加油的。”   这场探病进行得很是愉快。   叶囿鱼怎么说也算半个病患,他们没好意思下手,但对彼此就没有顾忌了。   一通拧打,三人险些在叶囿鱼隔壁住下。   临到门口他们还在互相起哄。   迹扬嗤笑:“你们但凡聪明点,他也不会躺在这儿了。”   老三梗着脖子:“是我们不聪明吗?是叶囿鱼自己不聪明!”   “是啊是啊!”张岸一连附和了几句,“他不聪明。”   叶囿鱼:“……”   来得很好,下次别来了。   离开后,迹扬戳开邬遇的头像发了句语音:“人基本是帮你哄好了。”   他想了想,又打了一串字——   【你是没看见他提起你那一脸心疼的样子。啧。】   叶囿鱼一觉睡到六点。   床头摆着的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跟迹扬他们闹腾了半小时,这会儿他的肚子隐隐开始叫唤。他三两下支起床桌,伸手就把饭盒拎了过来。   他拿出菜和粥,依旧能从壁沿处感知到阵阵温热。   耳边响起一道轻巧的“咔嗒”声。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拧开。   邬遇拎着两个饭盒走了进来。   叶囿鱼拿着勺子的手顿在半空中。对视间,他看见邬遇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眨眨眼,看看邬遇手里的饭盒,又看了看桌子上还热腾的饭菜……一时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一、一起?”他试探着问。   邬遇坦然点头:“正好我也没吃。”   最终,中午那份饭还是进了邬遇的肚子。   叶囿鱼小口地舀着老鸭汤,一边喝,一边偷偷瞄向邬遇的手。   他的手整个暴露在外面,清晰可见掌心处那道结痂的伤口。   叶囿鱼时不时地往邬遇掌心瞄几眼,越看越刺眼。   他放下汤碗,眉头皱成一团:“哥哥,我觉得我们需要聊一聊那天晚上的事情。”   邬遇收拾好饭盒拎到一边,端起汤碗在他身边坐下。   他张口正准备控诉,猝不及防就被喂了一口汤:“别说话,小心呛。”   一口汤咽下肚,叶囿鱼瞬间就洞悉了邬遇的把戏!   他特意把头转向另一边:“那天你明明就可以不受伤……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   邬遇静默几秒,放下汤碗:“是我错了。”   话落,叶囿鱼腰上一重,整个人就被邬遇揽进了怀里。   “柚柚。”   “我也很害怕。”   叶囿鱼蓦地怔忪在原地。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腰间的力道越来越重,而邬遇的身体正不可控制地发着抖。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邬遇如是说。   两人的谈判最终还是失败了。   叶囿鱼捂着鼓囊囊的肚子,不禁叹了一口气。他非但没能劝说成功,还被邬遇哄着喝了一肚子汤。   那头,邬遇拿着半干的毛巾从卫生间走出来:“柚柚把衣服脱了。”   叶囿鱼反应了几秒,倏地瞪圆了眼。   脱、脱什么衣服!   他脑子转了又转:“我、我已经醒了,可以自己洗澡!”   邬遇脚步一顿:“可我不放心。”   叶囿鱼噎了几秒,再次开口:“那我也可以自己擦身体的……”   邬遇没有说话,就那么注视着他。   不稍片刻,叶囿鱼就觉得自己面红耳赤,哪儿哪儿都热。对峙了不到一分钟,他偏过头自暴自弃:“脱就脱!”   他磨磨蹭蹭地脱掉上衣,皮肤却在邬遇的打量下泛起了一层绯红。   “别、别看了!”他羞恼地瞪了邬遇一眼,整个人恨不得立刻钻进床底,“快点!”   邬遇拿着面巾,忽然就想继续逗弄下去。   他特意放慢了动作,从叶囿鱼的脖颈开始细致的擦拭。   擦拭完腿部,叶囿鱼跟只扑腾的鱼似的慌忙往被子里钻。   邬遇收回视线,起身时说:“其实这是块面巾。”   他本意是想给叶囿鱼擦个嘴。   床上,被褥猛然被掀开一条缝隙,叶囿鱼气红了眼:“你、你怎么能……混、混蛋!”   邬遇似笑非笑地盯着那双眼睛。   即使生气也依旧很可爱。   叶囿鱼气得十分钟没搭理邬遇。   每过一分钟,他都要从被褥里探出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十分钟后,邬遇半哄半骗把人从床上捞出来:“别把自己憋坏了。”   叶父叶母来到病房时,病房里正外放着英语听力。   叶囿鱼可怜巴巴地靠在床上,用手机答着题。   四目相对时,叶囿鱼宛如看见了救星。   他把手机往邬遇怀里一塞,微微昂首,连语气也变得欠揍:“我爸妈来了。”   邬遇看得好笑,索性也没再强迫他,和叶父叶母打过招呼后就往外走。   “哥哥!”捕捉到邬遇的背影,叶囿鱼心里一紧,“你能不能留下来?”   理智上,他也知道接下来的内容,邬遇不在场会更容易说开。   但私心里他还是希望邬遇能陪着他……   叶父率先反应过来。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话不由心,反而格外温和:“阿遇啊,你留下吧。陪着柚柚。”   叶囿鱼更信任邬遇。   他们早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你们本来就一起长大。”叶母笑着在床边坐下,“我看离一家人那天也不远了。”   经历了这次的事情,他们或多或少能看出邬遇的心思。   更显而易见的是……叶囿鱼也不排斥。   叶囿鱼呆愣良久,后知后觉涨红了脸。 第50章   邬遇在病床另一侧坐下。   叶母没再打趣, 而是主动提起了往事。   叶家在叶囿鱼五岁时才发迹。条件变好后,他们就搬到了邬家隔壁。   叶囿鱼的入学办的慢,刚搬来时他总是一个人在小花园里折腾。   一样大的年纪, 邬遇却不常待在家里, 他有很多兴趣班要上。   直到某天周末,生了病的邬遇被司机接回来, 两人在门口那条大道上相遇。   只一眼, 叶囿鱼就认定了自己的玩伴。   从那以后,叶囿鱼每天都守着邬遇放学的点往邬家跑。   他不怕生,嘴又甜,邬家上下都被他哄得眉开眼笑的。一来二去的,两家人也渐渐熟稔起来。   往后四年里,叶囿鱼生生在邬叶两家混成了小霸王。   提及九岁那年发生的事, 叶母的声音不自觉地开始发颤。   叶父揽过她的肩膀, 主动接过话:“那天我和你妈参加完婚宴, 在高速上接到锋随的电话,才知道你们出事了……”   锋随是邬父的名字。   适逢邬家多次在行业中崭露头角, 彻底坐稳了行业龙头的位置。   同时也引来了他人的嫉恨。   绑匪守在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撞伤司机, 劫走了车后座的叶囿鱼和邬遇,把他们带到了亟待开发的一片荒山上。   周围是一片废弃村落。   叶囿鱼胆子大,在他的撺掇下, 他们从隔间的废弃窗户爬了出去。   “我记得路。”   “我当时以为只要避开……他就找不到我们。”   邬遇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带你走进了山林里。”   他们当时的确是朝山下走。   只是没想到,山脚横亘着一条河流。   心脏好像被刺了一下。   叶囿鱼掀起被角, 顺势盖住了邬遇搭在床沿的手。   隆起的被褥里, 他悄悄握住了邬遇的手:“我在这儿呢。”   叶囿鱼大致有了猜测。   说得巧合一点, 他大概和炮灰攻在同一时间掉进了水里。   他是为了救邬遇, 炮灰攻是被霸凌。   邬遇说,九岁之后就没有人称呼他为柚柚了……   邬母一开始叫他柚柚,大概就是觉察到了异同。他不是炮灰攻,却是九岁之前的叶囿鱼。   “爸、妈……”叶囿鱼顿了顿,“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叶母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一开始在医院就觉得不对了……”   “但今年是我和你爸结婚二十周年,出国旅行是早就计划好的。”   “期间你邬伯母和姝姨都和我沟通过……我们俩一慌神,就在国外多待了半个月。”   慌张之余,更多的是本能的逃避。   无论如何,他们都养育了另一个叶囿鱼九年……   视线里,叶父叶母的表情称不上轻松。   叶囿鱼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转移话题:“你们放心,这次的事我没受伤,哥哥把我保护得很好。”   叶父叶母对视一眼,又询问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确定他没有大碍后就主动离开了。   门外脚步渐远。   叶囿鱼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微微出神。   他们彼此都需要直面的时间。   掌心传来一阵酥麻。   叶囿鱼下意识想要缩手,却被邬遇抓了个正着:“柚柚,你回家那天,叶叔叶姨就想通了。”   顺着邬遇的话,叶囿鱼蓦地想起第一次回到叶家的场景。   或许正如邬遇所说,他们早就想通了——所以叶母才会说出那句“柚柚回来了”。   叶父的那番话,不仅是说给炮灰攻听的,同时也是说给他听的。   他们永远都是叶家的孩子。   叶囿鱼头一偏,顺势靠在邬遇肩膀上:“哥哥,你想不想知道我的事?”   他稍稍捋了一下思绪,说得断断续续。   过往那么多年,很多事情他其实记不太清了。在他印象里,最深刻的莫过于第一次在孤儿院醒来,和他穿书的契机……   说到江棠,叶囿鱼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   毕竟在对象面前谈自我纾解什么的……他总觉得又羞又怪。   他卡壳几秒,囫囵两句就带了过去。   邬遇点点头,似笑非笑说:“的确无可厚非。”   叶囿鱼身体微颤,连耳根都染上了薄红。   他硬着头皮辩驳:“我、我当时已经二十六岁了!是正、正常需求!”   后颈一重,邬遇趁他分神,把他的软软肉捏在了手里。   这人的语气像在逗弄小猫:“对,柚柚做得很好。”   叶囿鱼怔忪了几秒,整个人红得发烫。   什、什么做得很好……   明明是那种事……   他捂住自己的耳朵,悄悄把头埋进臂弯里。   邬遇才把人从被窝里哄出来,没想逗得太狠。   他点到即止:“像你说的那样,即使那天你没有点开那篇文,后续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契机。你们总归会回到各自的世界。”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   九岁那年恰巧是重合点。   “我只是觉得……”叶囿鱼顿住,思索良久才说,“有点不甘心。”   他一度渴求的安定,是他本该拥有的。   他过往的人生,好像也被全盘否定。   但偏偏,现在的一切都是他渴求的。   他好像被卷进了奇怪的旋涡,不甘心的同时又心甘情愿。   后颈处,邬遇的手突然抽离。   他正觉得奇怪,周身的被褥被人尽数掀开,身体也在一瞬间腾空。   他蓦地僵直身体,下意识惊呼出声。短暂腾空后,身体很快落到实处。他依凭本能环上邬遇的脖子,整个人吓得不敢动弹。   邬遇把他抱进了怀里。   这会儿他坐在邬遇大腿上,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柚柚想回去吗?”邬遇垂下眸,由于背光的缘故,茶色的眼睛好像沾染了一层阴霾。   叶囿鱼看得一愣。   他曾经以为,邬遇不是情绪外露的那类人。现在他才发现,邬遇面对他时,大多是不加掩饰的。   “不想。”他直勾勾地盯着邬遇的眼睛,“我不想回去。”   他所惦念的,全部都在这个世界。   无论是家人、朋友,还是邬遇。   “所以柚柚,你只需要活在当下。”而不是活在对过去的纠结里。   唇齿碰触到一起时,叶囿鱼有一瞬间的失神。但他很快就学着邬遇的动作给出回应,小心而生涩。   恍惚间,他看见了邬遇越发晦暗的眼神。   _   叶囿鱼后续又留院观察了两天。   为了陪他,邬遇请了一周的假,这几天都睡在陪护床上。   周六这天,叶囿鱼起了个大早。   他动了动身体,手臂上蓦地就传来一阵细密的麻。   身侧,邬遇难得少了几分耐心,环住他的腰就往怀里带:“柚柚,没有鬼。”   叶囿鱼睁开眼,一片迷蒙中,思绪骤然回溯到昨天晚上。   昨晚补完学校的课程后,为了偷懒,他故意缠着邬遇陪他看了一部恐怖片。   刚看完那会儿他心里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真到了关灯睡觉的时候,他倏地就感觉哪儿哪儿都凉飕飕的。   叶囿鱼枕在邬遇胸口,一张脸慢腾腾地变红。   为了自己的形象,他还是小声狡辩了一句:“其、其实我不怕的……我是怕你太害怕了。”   叶囿鱼这么一闹,邬遇也清醒了。   昨晚也不知道是谁,半夜摸到陪护床上。   邬遇看了眼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好笑道:“那今晚柚柚就可以一个人睡了。”   全身检查在昨天就出来了,他的身体没有大碍,信息素水平也趋于稳定。   一会儿办完手续,他就可以出院了。   叶囿鱼脑子转得飞快。   他仰起头,讨好地冲邬遇笑了笑:“哥哥,昨天那道化学题我理解得不太透彻……”   邬遇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回去就帮你补。”   邬遇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叶囿鱼噎了一下,斟酌再三,他还是嗫嚅着承认:“我只有一点怕。”   叶父叶母特意在家办了一场洗尘宴。   叶囿鱼刚到家,就被撺掇着回房间换新衣服。邬遇也是一样。   推开房间门时,叶囿鱼下意识怔愣在原地。   房间里的陈设全部被替换过,不再是单调的蓝白色,反而增添了很多暖色系的家具。   这一瞬间,叶囿鱼的脑海里恍惚闪过几段纷杂的记忆。   邬遇越过他走进房间:“这些家具是我妈和叶姨一起挑的。”   他故意停顿几秒:“浴室里的那面镜子是我挑的。”   叶囿鱼被带着走进浴室里。   邬遇站在他身后,修长的等身镜映照出他们重叠的身影。   邬遇的影子打下来,在他身上拢出一小片阴影,无端给人一种暧昧的压迫感。   呼吸好像有些不顺畅。   叶囿鱼移开视线,慌忙就往外走:“先、先换衣服!”   衣服是邬母准备的,叠成两摞放在床头。   轻易就能区分出大小。   邬遇拿起他的那套,状似无意问:“柚柚想在哪儿换?”   叶囿鱼手上一顿,捏着衣角的手轻微地颤了颤。   他把衣服拢成一小团:“我、我去浴室!”   他们的衣服是同一个款式。   也许是大小的缘故,穿在身上完全是两种风格。   邬遇穿起来随适的衣服,在叶囿鱼身上却显得稚气乖巧。   一开始叶囿鱼还有些不自在。邬母打趣得多了,他反而什么话茬都能接上一两句。   彼时九点过半,叶囿鱼刚写完两套押题卷。   他合上笔盖,把手腕往邬遇面前一递:“有点酸。”   邬遇正在帮他批改昨天的作业,丝毫不为所动。   笔下的动作甚至还快了几分。   叶囿鱼就着这个姿势等了一会儿,脑海里一闪而过微妙的想法。   他慢吞吞地蹭上邬遇肩头:“哥哥……帮我揉揉呀。”   他说得矫揉造作,那个“呀”还带着颤音。话一出口,他自己先笑出了声。   收回手的瞬间,手腕被邬遇一把扣住。   叶囿鱼一愣,邬遇却认真帮他揉了起来,细致到每一个发力的指节。   两相接触,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够、够了……不酸了。”   邬遇改得很快,短短十分钟,就已经把今天的内容一并批改完了。   叶囿鱼无疑收获了两张遍布红叉的试卷。   他把试卷翻了个面儿,扫了眼仅有的几个正确答案,他蓦地就憷了。   他装模作样地把试卷摊平,又偷偷瞄了邬遇几眼,找准时机就从座位上蹿了出去!   还没跨出一步,他整个人被邬遇带着往后倒,一个不察就坐在了邬遇怀里。   两人对视的瞬间,叶囿鱼蔫嗒嗒地摊牌了:“我想看电影。”   不等邬遇说话,他先凑近邬遇耳边一遍遍地嘀咕:“看电影看电影看电影看电影……”   邬遇被气笑了。   他捏着叶囿鱼的后颈把人拎远了些。   两人对峙良久,对上那双张气鼓的脸,他终于还是做出了让步。   叶囿鱼挑了一部新上映的外国电影。   放映到一半时,他整个人钻进邬遇怀里蜷成一小团:“关小、小声一点!”   为了营造氛围,电影开始前他就把房间里的灯全部关掉了。   盯着荧幕看了一小时,这会儿他看什么都晃眼得厉害。   他捂住眼睛,把头埋进邬遇怀里:“我不想看了……”   邬遇沉默片刻,才说:“柚柚,鬼还没出来。”   叶囿鱼一噎,胡乱扯了几个理由:“它、它节奏太慢了!我不喜欢,我喜欢刺激……”   他话说到一半,荧幕里蓦地响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   他倏地闭上眼,说话也带上了哭腔:“我不、不喜欢刺激!”   邬遇按暗荧幕,就着这个姿势单手抱起他,走到门边开了灯。   “没事了。”   “你看,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邬遇好声好气地安抚着他。   叶囿鱼颤巍巍地睁开眼,视野被水雾糊成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他抹了抹眼泪,果断支使邬遇往隔壁走。   按下开关的瞬间,客房骤亮,他的眼睛也跟着一亮。   四下环顾了几圈,却定没有什么不确定因素后,他撇下邬遇,三两步就钻进被窝里。   他好整以暇地给自己掖好被子,乖巧地看向邬遇:“我睡觉不占地的。”   邬遇早就料到了是这个结果。   他伸手在叶囿鱼脑袋上挼了两下,拿起一侧的睡衣:“柚柚先睡,我洗个澡。”   叶囿鱼身体一僵,顺着他回撤的手坐了起来:“我、我跟你一起!”   浴室里,叶囿鱼坐在小板凳上感慨万千。   他精心维系的形象算是彻底崩塌了。   现在他在邬遇眼里,就是一个看恐怖片会哭鼻子的胆小鬼。   热腾腾的雾气一阵一阵地飘过来,熏得他发晕。   他盯着镜面里的自己,越看越模糊。   恍惚间,他好像闻到了丝丝缕缕……细腻的玫瑰香味。   作者有话说:   迟来的冬至祝福!抓留评的小天使发小红包! 第51章   这是叶囿鱼第二次在医院的隔离室醒来。   他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金属色。   和他上次住的隔离室不同,这个隔离室设有特殊的通风装置,整体构造更加封闭。   门侧的显示器上缀着一连串绿色数值。   他呆呆地盯着那些变动的数值, 一时间有点不明所以。   他隐约记得……失去意识前他还坐在小板凳上等邬遇洗澡来着。   两道“咔嗒”声适时响起, 电子锁被人从外部打开。   叶囿鱼偏过头,正好对上舒姝欣慰的笑容:“看来不需要药物干涉了, 你分化得很顺利。”   “姝姨。”他下意识地打招呼, 脑子还直发懵。静默两秒,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分化?”   舒姝上前几步,从病例本里抽出一份报告递给他:“你分化了,柚柚。”   报告上记录的都是晦涩难懂的名词和数据,叶囿鱼没怎么看懂。   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词——   Omega。   每样数值都基于Omega的标准进行比对。   叶囿鱼怔愣良久,试探性地询问:“我、我分化成了Omega吗?”   舒姝无法辨别他的想法, 一时间有些迟疑。对视片刻, 她还是点了点头。   叶囿鱼有一瞬间的失神。   仔细想想, 其实从假性发情开始,他就在一步步地适应Omega的身份。   正因为这样, 现在他真的分化成了Omega, 反而不太抵触。   见他一直没说话, 舒姝的面色难得凝重起来。   她正想开口,叶囿鱼先说:“姝姨,我没事。我只是有一点惊讶。”   他毕竟不是真的alpha, 对alpha的身份也没有什么执念。   舒姝没敢让他独处,索性从床头柜里抽出一本生理知识图解:“柚柚先看一会儿, 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冷不丁被塞了个满怀, 叶囿鱼盯着封面的ABO人体结构图, 脸腾地就红了。   他总觉得不太适应。   手里的图册就像一块烫手山芋, 几页翻下来,他没看进去什么,反而连呼吸变得不太顺畅。   他正臊得慌,半阖的门就被人推开。   邬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叶囿鱼眼睛蓦地一亮:“哥哥!”   他把图册一合,顺势塞进了另一侧的柜子里。   动作之快,舒姝甚至来不及制止。   舒姝琢磨了几秒,了然地朝他们揶揄:“既然阿遇来了,那你陪柚柚看图解吧。”   她颔首点了点床头柜:“就是柚柚刚才放进去那本。”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她快步就走出了隔离室。   叶囿鱼愣在原地,脸上的错愕来不及掩藏。   舒姝关上门的瞬间,邬遇恰好望过来:“什么图册?”   他一噎,脸上的热度隐隐有了攀升的趋势。   “没、没什么的……”他慌忙扯话,“就是一些医学科普。”   邬遇点点头,几步走到另一侧的柜子前,作势就要伸手:“医学类科普吗?多看点也好。”   叶囿鱼无意识地绷直了身体,一双眼睛止不住地往邬遇身上瞟。   面上却故作镇定:“不好看的,好枯燥呀……我不喜欢。”   “我分化了!”   “腺、腺体好像有点不舒服!”   “你帮我看看!”   他乱说一通,扯住邬遇的手腕就往自己身边带。   被褥被坐得塌陷下去。   他低下头,正想往邬遇面前凑,就听见邬遇低哑的声音:“柚柚,你现在是Omega……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本、本来是你男朋友!”叶囿鱼听得眼皮直跳,嘴上却依旧逞能。   余光里,邬遇似乎是无声地笑了笑。   叶囿鱼心下一慌,本能地往后挪了一点儿:“不要你看了……”   邬遇挑起眉,倾身逼近了些:“你本来就是我男朋友,那你躲什么?”   叶囿鱼又羞又恼。   情绪在这一刻超出了阈值。   他猛地把人推开,转身就往被子里钻。   身后传来邬遇的轻笑。   不稍片刻,他连人带被子都被邬遇拢进怀里。   叶囿鱼气恼地推开他的手:“我现在是Omega!”   邬遇敷衍地应了句“对”,顺手就把柜子里的书拿了出来:“所以这是必要的生理科普。”   兜兜转转,叶囿鱼最终还是看完了一整本图册。   邬遇态度认真,把图册里有关Omega的注意事项都一字不落地做了解说。   讲解到末尾那两页时,叶囿鱼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他把头埋进邬遇肩窝:“我都记下了。第一次发情期很重要,抑制剂的浓度要根据信息素检测结果来定……”   但是他有男朋友啊!   这句话他没说。   困倦之余,他的眼皮也逐渐变得不听使唤。   昏睡前,他的思维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散……抑制剂的针头有那么粗!他绝对不要打!   _   叶囿鱼分化得很顺利。   但叶家人和邬遇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明明周日就可以出院了,但在叶父叶母的坚持下,他硬生生在医院里住到了周三。   然后他就被接回了家。   一朝分化,他在家里的地位骤升。   瞬间就从九年不见的亲儿子,变成了九年不见的磕碰不得的小王子。   有几次他下楼接冷水,被叶母逮住一顿呵责,然后被迫换成热水。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他迫不及待拨通了邬遇的视频电话。   视频接通的瞬间,老三和张岸两张大脸怼在屏幕上。   老三凑上前,五官惊讶得都离家出走了:“你怎么能是Omega呢?!”   张岸把人扯远了些,自己往上凑:“当时不是都出院了吗?出来半天你又进去了!”   叶囿鱼:“……”   是他想进去的吗?   他一手揉着太阳穴,一边把屏幕拿远了些:“看见你俩我脑袋都疼了。”   老三噗嗤就笑出声:“倒也是!就你这小弱鸡样,我看你就是Omega!”   张岸听了,半张脸倏地就离开了屏幕。   叶囿鱼正奇怪,蓦地就听见他毫不掩饰的笑声。   “遇哥在洗澡呢。”张岸笑得累了,喘着粗气说,“他才进去五分钟不到,估计还要等上一会儿。”   老三在一旁拱火:“不然我陪你聊个五块的?”   三人扯了二十分钟,邬遇才终于从浴室里出来。   邬遇一出来,老三和张岸没敢再瞎扯,双双退到床帘里打游戏去了。   叶囿鱼只觉得耳根清净。   那头,邬遇戴上耳机出了宿舍。   叶囿鱼钻进被子里,一连喊了几句“哥哥”。没等邬遇说话,他紧接着说:“我想返校了。”   晃动的画面有片刻的停顿。   良久,邬遇才沉声说:“柚柚,我也认为这两天你应该待在家里。”   叶囿鱼不泄气:“加上这周,我就落下两周的课程了……马上就要月考了!”   邬遇不为所动。   手机里蓦地传来一道细微的“吱呀”声。   邬遇走上天台,身侧的风吹得呼呼作响。他挑了个背风的位置:“落下的课程我会帮你补上。”   叶囿鱼气恼地翻了个身,不再说话。   一时间,手机里只剩下隐隐响动的风声。   “柚柚,你的信息素水平并不稳定。”   上次出院前,叶囿鱼的检测结果近乎完美。可短短半天,他就再次进了医院。   叶囿鱼深知他们的顾虑。   他兀自恼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闷闷地妥协:“我知道了。”   他蔫嗒嗒地支起半颗脑袋:“可是我想你了……”   这周邬遇住校,他们相处的时间骤减,难得的闲暇还要腾出一部分用来补课。   今天他出院,两人连面都没见上。   邬遇有片刻的怔愣。   叶囿鱼总是这样,在这种时候过分直白。   直白得惹人心动。   “我也想你。”邬遇顿了顿,“这周末就能见到了。”   叶囿鱼把手机往床头一撇,对着手机比划起来,一手比划三,一手比划二。   他举着手在镜头前晃悠,语气里掺杂着不满:“整整两天三夜!”   邬遇愣神片刻,随即笑出了声。   叶囿鱼收回手,后知后觉有点不太好意思。   他把头埋进臂弯里,逃避似的不再看他。只给他留了一颗毛茸茸的后脑勺。   那头,邬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柚柚返校之后……就要换宿舍了。”   换宿舍。   叶囿鱼倏地抬起头,眼睛里还透着迷茫:“换、换什么宿舍?”   说完,他蓦地反应过来,他分化成了Omega。   Omega们住的都是独栋宿舍。   本来就算不上好的心情,一瞬间变得更加低落。   他像个被戳漏气的皮球,萎蔫得连脑袋都耷拉下来。   “以后留在教室也是一样的。”邬遇低声说,“柚柚,我也想时刻和你在一起。”   叶囿鱼没有说话,睫毛却轻微地扑闪起来。   良久,他悄悄撩起眼皮:“那你、你再说几句。”   邬遇的声音融进了风里。   叶囿鱼听得耳热,却忍不住地悄悄把手机拿近了些。   耳机里,叶囿鱼的呼吸从一开始的急促变得越渐平稳。   床头的微光脸上拢出一小片光晕。细看时,隐约能够窥见他耳朵下方的红痣。   邬遇放低了声音:“柚柚晚安。” 第52章   周五傍晚, 叶囿鱼洗完澡,套上外套就匆忙往外跑。   他到客厅时,邬遇正和叶父说着话。   他几步凑到邬遇身边, 也不说话, 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叶父,一脸的乖巧。   叶父几次想要接新话题, 对上他的视线就忘得一干二净。   反复了几次, 叶父一口气梗在胸口:“才两天没见,给你急成这样!去去去!”   叶囿鱼眼睛一弯,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   他没跟叶父客气,扯过邬遇的手腕就往外走,转身时还不忘跟叶父打招呼:“那爸我们出去啦,你一会儿记得跟妈说一声!”   身后, 叶父一连冷哼了好几声。   太阳已经落了山。   冷风扑面, 叶囿鱼缩了缩脖子, 顺势就把手塞进邬遇口袋:“哥哥,我们要去哪儿?”   “先带你去吃饭。”   “再去看电影。”   交谈间, 公车已经驶到他们面前。   看电影。   叶囿鱼跟在邬遇身后上了车, 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蹦出来一些奇怪的想法。   上次在影院, 他们是分开坐的。   邬遇挑了个角落的位置,他也赌气跟白涂坐在了一起。但是这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悄悄瞄了眼身侧, 邬遇正偏头看向窗外。   而玻璃窗恰巧映照出他偷看的脸。   邬遇在第一时间觉察,似笑非笑地看向他的倒影, 两人的视线在玻璃窗上交汇。   叶囿鱼呼吸一滞, 连忙挪开眼目视前方。   连带身体都坐得笔直。   “柚柚。”邬遇戏谑, “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叶囿鱼身体绷得更直了。   他眼睛胡乱瞟着, 掠过车厢的每个地方,就是没敢再看邬遇。   “柚柚这么害羞……”邬遇故意停顿了两秒,“那以后怎么办?”   叶囿鱼不明所以,下意识问:“什么以后?”   “生理书的末页写了什么……柚柚还记得吗?”邬遇看过来时眼带笑意。   叶囿鱼听得一愣。   之前的内容他倒是都记得,但最后那两页……当时他困得神游天外,满脑子只记得不打抑制剂……   耳侧,邬遇压低声音说了四个字。   叶囿鱼脑袋嗡地炸开,一时间,连车厢里都透着闷热。   他慌忙把人推开:“别、别乱说!”   那四个字像是魔咒,轻易就烙进了叶囿鱼的脑子里。   皮肤的热度久久不散。饶是下车后,他的一张脸也依旧红扑扑的。   邬遇本来想带叶囿鱼吃点清淡的。   但耐不住叶囿鱼不肯。   叶囿鱼和邬遇并排走着,嘴上应和,视线却已经把周边的店面扫了个遍。   一众杂色的店面里,不远处一块大号的木制匾额显得格外出众——老火锅。   他眼睛一亮,面上却故作平静,松开邬遇的手指向街尾:“哥哥,再往里走一点吧。”   两人走近了些,眼看只有咫尺,他转过身就往店里蹿!   动作之快,连柜台处的招待人员都吓了一跳。   邬遇一时不察,身旁已经没有了叶囿鱼的身影。   那头,叶囿鱼已经开始挑两个人的座位了。他看得好笑,只得跟在他身后进了店。   叶囿鱼挑了二楼靠窗的两人座。   邬遇上来时,店员正在询问锅底。   福至心灵,叶囿鱼没敢再造次:“要番茄锅。”   说完他连忙讨好地冲邬遇笑了笑。   邬遇挑吃食,但不挑口味。清淡的他能吃,辛辣的他也能吃。   叶囿鱼给自己调了一碗辣口的料,又给邬遇调了碗一样的。   各自舀了小半勺汤底,他把邬遇那份递过去:“哥哥你尝尝!”   一开始,他总是有自己一份,就有邬遇一份。   后来不知怎么的,桌上的食物全进了他自己的肚子里。   他把锅底的肥牛都捞进自己碗里,一边支使邬遇:“哥哥,帮我烫一下虾滑!”   邬遇早就停筷了。   他把烫好的虾滑舀进叶囿鱼碗里:“柚柚,小心吃撑了。”   桌上的菜已经消灭得差不多了。   最后几颗虾滑下肚,叶囿鱼摸了摸自己肚子,后知后觉感知到饱胀。   一餐下来,两人身上都沾着火锅味。   也许是衣服材质的问题,叶囿鱼闻着自己就像一个行走的火锅底料。   他嗅了嗅自己,又嗅了嗅邬遇,一张脸蓦地就红了。   “哥哥,我身上的味道好重……”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尖,“等等还要去看电影,早知道吃清淡点了……”   短短几秒,叶囿鱼深刻地进行了一场自我反思。   本来是出来约会的,结果演变成这样。   一想到一会儿连接吻都是火锅味……   他在脑海里预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倏地就笑出了声。   邬遇偏过头,入目就是叶囿鱼晃眼的笑容。   这一瞬间,心脏好像被人握进了手里。   他无奈地揉了揉叶囿鱼的头:“还撑吗?那边就有药店。”   叶囿鱼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还有一点。走到影院应该就不撑了,不用买药的!”   影院里有很多临时买票的情侣。   叶囿鱼瞄了一眼排档荧幕,最近几场都是同一部爱情片,叫《十年》。   在医院里待得久了,他都不知道最近还上映过这么一部电影。   “哥哥。”他头一歪,顺势靠在邬遇肩膀上,“这部电影好像很火,你知道吗?”   他也就是随口一问。   毕竟邬遇每天待在学校,知道的讯息恐怕不比他多。   身侧的邬遇点了点头:“前两天听白涂说过。”   他话音一顿,良久才说出一句:“他说很感人。”   叶囿鱼听得想笑。   一通筛选下来,他看中了一部深夜场的恐怖片。   邬遇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果断打断他的思路:“柚柚,这里是影院。”   他一愣,邬遇已经倾过身低声说:“播到一半时你再哭着喊不看了……是关不掉的。”   “柚柚是想让我抱你出去?”   周身的热度在这一刻骤然攀升。   叶囿鱼本能地立起领子,低头就把脸埋进去。吐息喷洒在衣领上,带起阵阵热意。   他烫得发晕,也不挑了,索性就定了那部爱情片。   进场前,邬遇从食品区买了爆米花和热可可。   邬遇挑的是偏后排的两个座位。   场内有供暖,温度要比室外高上十多度。入座了没两分钟,叶囿鱼就觉得脸上烧得慌。   “哥哥,我想脱衣服。”他凑到邬遇耳边说。   他身上穿得是棉服,这会儿坐下,鼓囊囊的一团,看起来可爱又滑稽。   邬遇脱下外套:“我的要薄一些。”   邬遇意思明显。   叶囿鱼犹豫了一会儿,余光瞥见邬遇蹙起的眉头,他蓦地就怂了。   他乖巧地换上邬遇的外套,而他的火锅味外套则被邬遇拢在怀里。   许是吃得太饱的缘故,周遭的灯才暗下来,叶囿鱼就感觉到丝丝困意。   电影的开场是大学校园。   从大一军训到大四毕业,十分钟不到,转眼大家就各奔东西。   电影从这里开始就变得沉闷。   半杯热可可下肚,叶囿鱼的眼皮越发沉重。睡着前,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把爆米花递给了邬遇。   恍惚间,他想起生理书上的内容……   Omega发情期征兆常表现为嗜睡、发热、体虚……   睡梦中,此起彼伏的抽泣声一阵接一阵地传进他耳朵里。   他试探性地动了动身体,脑袋失去支撑,整个人蓦地就惊醒了。   场内依旧漆黑一片。   他盯着偌大的荧幕缓了几秒才回过神来。颈侧,邬遇正不轻不重地替他揉捏着。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一直枕着邬遇的肩膀。   他有些不好意思,抬手在邬遇掌心轻轻捏了两下。   因为抽泣的缘故,周围的动静不算小。   叶囿鱼混在动静中,小心翼翼地支起身体,吻在邬遇耳侧:“谢谢哥哥。”   电影几经尾声。   谢幕时,前排蓦地站起两道人影。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叶囿鱼眼皮一跳。   下一秒,一连几对情侣从座位上站起来,或拥抱或亲吻彼此。   后半场电影演了什么,他全然不知。   眼看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拥吻在一起,他忽然有些茫然。   一众情侣中,他和邬遇忽然就显得格格不入。   他迟疑地看向邬遇:“哥哥,你要吻我吗?”   邬遇怔愣了一秒,随即轻笑出声。   他把没吃完的爆米花放在脚边,一边替叶囿鱼换好外套:“别担心,暂时不吻。”   直到走出影院,叶囿鱼都没能反应过来。   冷风兜头灌进领口里。   他拢了拢衣领,思绪也逐渐变得清明。   他不明所以:“哥哥,刚才在影院是为什么?”   “大概是受电影剧情的影响。”   邬遇替他戴上帽子,又把他的衣领拢紧了些。   叶囿鱼缠着邬遇阐述了一遍电影,大致理解了那些情侣的情绪。   整个电影的宗旨大概就是——   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电影里的情侣从大学结伴走进婚姻的殿堂,承担着两个家庭的压力,好不容易熬过七年之痒,却没熬过病痛带来的苦难。   听起来好像很老套,但设身处地地带入一下,大约只觉得沉重和窒息。   叶囿鱼有些好奇。   他偏过头盯着邬遇:“哥哥看完有什么感觉?”   “没有。”邬遇不太在意,“我不会让你承受那些,所以没有。”   说完,他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站定在原地。   街角的灯光恰好打在邬遇身后。   光影不甚分明的这一刻,眼前的人却好像和纷杂的闹市格格不入。   叶囿鱼听见邬遇说:“十年后,柚柚可以再问我一遍。” 第53章   电影里刚好走过十个年头。   叶囿鱼愣愣地看着邬遇, 心脏蓦地就塌陷了一块。   返校当天,叶囿鱼像第一天入学那样,找宿管走了个登记流程。   邬遇准备得早, 又有阮阮的帮忙, 学校早在他住院那几天就批准了他换宿舍的申请。   Omega宿舍管理严格。   上楼时需要人脸识别,每层都有各自的生活老师。   拿完钥匙, 叶囿鱼接过邬遇手里的行李:“我自己上去就行, 哥哥在楼下等我。”   他们来得早,现在正值午饭饭点,留校的学生大部分都在食堂里。   邬遇点头,指向宿舍楼外的长椅:“我在那边等你。”   叶囿鱼冲邬遇挥挥手,刷完脸就往楼上走。   阮阮怕他不能适应,特意向学校申请, 把他换进了白涂的宿舍。   楼道里空无一人, 他拎着打包好的被褥, 很快就来到了三楼。   白涂住在309。   309的门没有关实,临近门口就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笑闹声。   叶囿鱼脚步一顿, 忽然有点紧张。   透过缝隙, 隐约能看见三道身影。他深吸了几口气, 抬手敲上虚掩的门:“打扰了,方便进来吗?”   白涂率先反应过来,三两步蹿到门口, “咻”地拉开门:“叶囿鱼!”   白涂这一嗓子,硬生生喊出了回音。   不知道还以为他私闯Omega宿舍被抓了。   叶囿鱼头皮一麻, 伸手就去堵他的嘴:“别喊!”   白涂被捂了个正着, 瞪着眼睛直唔唔。   叶囿鱼怕他乱喊, 没敢撒手, 只能就着这个姿势和其他人打招呼:“你们好,以后我们就是舍友了。”   另外两个Omega也是三班的。   一个叫林尽染,一个叫赵钺。   赵钺高挑健壮,乍看之下和老三有点像。林尽染戴着一副银框眼镜,微挑的眼尾显得狡黠,却不刻板。   “上周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赵钺见他分不开神,主动拿起他的行李,“但真见到你还是有点惊讶。”   林尽染点点头,依旧有点不敢相信:“之前我还想追你来着。”   白涂找到机会,撇开他的手就往宿舍里跑。   叶囿鱼也没制止他,顺势带上了门。   他正想说话,白涂就先一步咋呼起来:“是啊是啊!幸好被我制止住了!”   叶囿鱼哭笑不得:“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也不用那么生分。”白涂羞怯一笑,“请我喝奶茶就行,我想喝校门口新出的那款冬日特饮。”   赵钺和林尽染性格都比较大咧。   他们接着白涂的话往下说,一来二去,三人很快就熟络起来。   宿舍里还剩一个下铺。   他们早在上礼拜就把下铺整理出来了,为了防止落灰,还特地在上面盖了防尘布。   叶囿鱼把防尘布拢到一边,正准备铺开手里的被褥,那头赵钺在阳台踱了两圈,蓦地就冲进来——   “楼下那是校草吧,你把人落楼下了?”   叶囿鱼身形一顿。   思绪后知后觉回拢。   他、他好像是把邬遇忘在楼下了!   他眼皮一跳,连忙掏出手机,硕大的【12:26】横亘在屏幕上。   刚才他上楼时十二点不到。   “我、我还有约!”他慌忙冲三人挥手,“回来给你们带奶茶!”   叶囿鱼跑得急,没有注意到结伴上楼的Omega们惊诧的眼神。   他蓄了猛力冲到邬遇面前,站定时没刹住脚,一头撞进了邬遇怀里。   他撞得发懵,眼睛也雾蒙蒙的:“我、我刚刚聊忘了……对不起……”   额间传来温热的触感。   邬遇的指腹抹过他刚刚撞到的地方,语气透着无奈:“柚柚,我就是怕你冒失,所以没催你。”   邬遇的动作过于自然,自然到叶囿鱼莫名地脸热。   他捂住脑门,转身就往食堂走:“我那是、是太着急了……下次不会了!”   也许是过了饭点的缘故,食堂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叶囿鱼点了一份糖醋排,一份鲜虾丸子,一份炸猪扒,又要了一份大骨炖罐。   邬遇吃的是牛腩土豆和小白菜。   落座后,他左右瞄了几眼,确定没人注意这边,夹起虾丸就往邬遇嘴里塞:“哥哥多吃点。”   塞到第四颗时,邬遇偏过身体避开叶囿鱼的筷子:“柚柚,你是不是点多了?”   叶囿鱼动作一顿,瞅准邬遇的碗就往里放。   放完,他连忙乖巧地笑了笑:“没、没有啊,我就是看哥哥吃得太少了。”   邬遇好整以暇地望过来:“我还没有开始吃。”   叶囿鱼有些心虚,低下头就开始扒饭。   点菜时他看着每样菜都挺有食欲的,一个走神就点了满满一大盘。   吃到一半时,他悄悄把炸猪扒分成两半,找准时机就往邬遇盘子里送。   余光里,邬遇正审视地盯着自己。   被抓包了。   叶囿鱼慌忙挪开眼,没敢看邬遇的眼睛。   刚才他边吃边匀,盘子里的菜已经消灭得差不多了。   最后半块炸猪扒下肚,他揉了揉发胀的胃部,正准备松上一口气,就看见手肘边上杵着一罐炖罐。   他眨眨眼,看看炖罐,又看看自己的盘子。   良久,他心下一横,索性把炖罐也推到邬遇面前:“我有点饱了……”   可能是前几天吃得太杂了,今天他没吃几口胃里就胀得难受。   邬遇掩下思绪,快速解决完剩下的食物,领着人就往校外走。   叶囿鱼不明所以地跟在邬遇身后。   路过奶茶店时,他忽然想起要请白涂他们喝奶茶。   他连忙扯上邬遇的袖子:“哥哥,我答应要请白涂他们喝奶茶。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点奶茶!”   “我备一些胃药,你在奶茶店等我就行。”邬遇如是说。   顺着邬遇的视线,叶囿鱼看见对面偌大的药店招牌。   他心里蓦地一软,明知故问:“是给我买的吗?”   邬遇难得没有逗他,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对。是给我男朋友买的。”   叶囿鱼被哄得晕乎乎的,点奶茶时脸还发着烫。   他点完单,小姐姐抬头瞄了好几眼,似乎是确定了什么,她一脸歉意地开口:“上次的事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们是一对。”   叶囿鱼听得一愣。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上次买奶茶时发生的事。   “没、没关系的……”叶囿鱼呼吸一滞,解释起来也磕磕绊绊,“是我、我当时走神了……”   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臊得想钻进地缝里。   小姐姐看出了他的狭促,故意逗弄:“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害羞的时候很可爱。”   “谢谢,我等等回来取!”   他没敢再待在这里,转身就往药店走。   药店里,邬遇正站在货架前询问着什么。   叶囿鱼走近了些,就听见药师说:“这几种抑制剂都适用于初次发情,你手里拿的这盒是分次注射的,药效最温和,但需要对发情时间做出准确预测。”   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就停在原地。   药师拿起手边小巧的蓝色药盒:“如果不怎么怕痛,其实比较推荐这一款,只需要注射一次。”   “他怕痛。”邬遇没再看其他的,“就要这个。麻烦再帮我拿一盒信息素检测计。”   药师动作利落,很快就从货架另一侧拿了一盒检测计。   叶囿鱼瞄了眼他们手里花花绿绿的盒子,蓦地有点发憷。   他走到邬遇身边,眼睛却直往药盒上瞟:“不、不用了吧……不是可以临时标记吗?”   邬遇在他脑袋上揉了一下:“以防万一。”   除了初次发情期用的抑制剂,邬遇还买了一些普通的。阻隔喷剂和阻隔贴也各买了一些,堆在一起有一大袋。   进了一趟药店,叶囿鱼整个人都蔫嗒嗒的。   他只顾着往学校走,径直路过了奶茶店。   邬遇看得好笑,替他取过奶茶,几步走到他身侧:“柚柚,我没办法时刻陪在你身边。”   叶囿鱼知道邬遇的顾虑。   何况才出了陆帆航那件事。   临近校门,叶囿鱼停下脚步:“现在就可以标记。”   周围,来往的路人偶尔投来目光。   他停顿几秒,用几近嗫喏的声音说:“出院前我问过姝姨,她说可以在发情期前临时标记。”   两人对视良久。   风过时,叶囿鱼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邬遇的眼神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礼堂后台,邬遇随手把奶茶和药品袋放在一侧的妆台上。   “哥哥,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叶囿鱼好奇地四下张望,他是第一次来这里。   “我在校宣委有职务。”邬遇如是说。   换衣间设在一侧的角落里。   他正往那个方向瞥,腕上一重,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带到妆台前。   妆台的镜面刚好能够容纳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身后,邬遇的眼神晦暗难辨。   蓦地对上那双眼睛,叶囿鱼的心脏好像漏跳一拍。   明明之前也标记过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本能地觉得危险。   邬遇给他的感觉……   压迫又陌生。   “柚柚。”叶囿鱼手里一凉,邬遇把钥匙塞进他的掌心,“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临时标记本质上是为了安抚Omega。   但过程却算不上好受。   先前叶囿鱼假性发情的时候,邬遇的临时标记就让他昏睡了一夜。现在他彻底分化成了Omega,标记时的反应只会更加强烈。   也更加地失控。   不论生理还是心理。   按理来说,这个点是不会有人来这里的。谨慎起见,邬遇还是反锁了门。   而现在,钥匙就在他掌心。   叶囿鱼攥紧钥匙,一时间有些迷茫。   余光瞥见桌子上那袋花花绿绿的药盒,叶囿鱼咬咬牙:“我不走。”   比起被针头扎,他宁愿被邬遇咬。   “你、你轻一点……”他面对邬遇踮起脚,慢吞吞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咬、咬吧!”   邬遇的手环在他腰间,轻而易举就将他禁锢在原地:“我给过你机会了。”   叶囿鱼一个愣神,冰雪已然将他笼罩。   他像一个误入严冬的流浪者,瞬间就被冻红了眼。   “快、快点……”他吸吸鼻子,眨眼时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砸,几秒就在邬遇肩膀上留下一瘫水渍。   “理论上,柚柚需要先发情。”   邬遇并没有理会他的不适,反而释放出更多信息素。   不到两分钟,叶囿鱼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挣扎着推开邬遇:“那我、我不要了,我下次打抑制剂!”   身体逐渐在邬遇的影响下变得奇怪。   他像是被人烤干了泡进汽水里,身体里干瘪的细胞逐一肿胀,然后迸裂。   牙齿没入腺体的瞬间,叶囿鱼甚至无法区分快感和痛觉。   邬遇把他抱上了妆台。   滚烫的皮肤突然触及到冰凉的镜面,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我要、要回去……”   “柚柚乖。”   “马上就结束了。”   邬遇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   作者有话说:   标记前的柚柚:我不走。   标记后:QAQ 你滚! 第54章   玫瑰在暴雪的抚慰下生涩地绽放。   标记结束时, 妆台上一片狼藉。   奶茶翻倒在一侧,药品也洒落了一地。   简单擦拭后。   邬遇替叶囿鱼整理好衣物,双手托在他臀下, 把他抱到一旁的凳子上:“柚柚在这里等我。”   叶囿鱼意识还有些涣散。   他下意识听从邬遇的话松开攥着他肩膀的手。   脱离邬遇怀抱的瞬间, 他蓦地反应过来,两只手先后缠上邬遇的脖子:“我不要。”   短短两秒, 他就把自己重新塞回了邬遇怀里:“我要跟你在一起。”   “那柚柚牵着我。”邬遇安抚似的吻在他唇间。   叶囿鱼有些害羞。   他悄悄偏过头, 耳朵却红成一片。   邬遇又亲了他两下,他被亲得迷迷瞪瞪的,晕乎乎就被邬遇牵着走到妆台边。   邬遇把散落的药品拢进药品袋里,打了个结挂在叶囿鱼另一只手上。   好在奶茶封了口,翻倒时没有洒出来。   他把奶茶拎到一侧的凳子上放着,又擦拭了几遍桌面。   等他整理完, 叶囿鱼已经跟在他身侧打起了哈欠。   见他忙完, 叶囿鱼揉揉眼睛, 朝邬遇摊开了手。   他的掌心躺着一枚淡蓝色的阻隔贴。   “这是我刚才挑的。”他矜骄地微微仰头,视线却不自觉地躲闪着, “是、是雪的味道。 ”   后颈处, 邬遇的指腹无意触碰到他的皮肤, 带起细微的凉意。   冰凉的阻隔贴顷刻就覆盖在腺体上,激得他打了个颤。   贴完阻隔贴,邬遇替他穿好外套, 牵着他就往外走。   他们走的是旧校舍间的那条小路。   叶囿鱼脑袋直发懵,想事情也慢。路过红砖砌成的围墙时, 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身侧, 邬遇注意到他的动静, 也跟着停了下来:“怎么了?”   叶囿鱼没说话, 扯着邬遇又往墙沿下走了两步。   阳光打在墙上,在沿下留出一片阴影。   他停在光影交界的地方等了一会儿,见邬遇没有反应,眼珠子胡乱瞟着:“你、你那天吻我了……”   刚标记完,Omega会经历一段紊乱期。   每个人的状态不尽相同。   叶囿鱼紊乱期时就像是喝醉了。   叶囿鱼似乎是等得烦了,也顾不上害羞,瞪圆眼睛望过来,又气又急。   邬遇的心脏好像被轻轻挠了挠。   “柚柚,刚刚在礼堂里,也是我吻的你。”   “我觉得不太公平。”   叶囿鱼想了很久,没能找到反驳的点,反而觉得邬遇说的话有那么一点道理。   他皱起眉头:“那、那你凑近点。”   邬遇顺着他的话走近了些。   阳光被他挡在身后。   叶囿鱼抬起头,只能看见他藏匿在阴影之下的脸。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叶囿鱼踮起脚,唇齿相触时,他伸出舌尖试探性地舔了舔。   他的舌尖有些笨拙,找不准方向,索性在邬遇嘴巴上乱舔一通。   邬遇一开始还有些期待,后来直接被气笑了。叶囿鱼跟舔雪糕似的,结束后还咂咂嘴。   他索性把人揽进怀里:“是这样吻的。”   唇齿间一片湿热。   舌尖被搅弄得发麻。   叶囿鱼脚下不稳,一吻结束,他像只树袋熊,一动不动地挂靠在邬遇身上。   看起来懒散又餍足。   临到宿舍楼下,邬遇给白涂发了个消息。   白涂下来时,叶囿鱼还懵懂地牵着邬遇。   白涂见状,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几步跑到两人面前,连忙扯过叶囿鱼的手:“你们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幸好现在没什么人,不然今天你们就得在论坛二次出道!”   叶囿鱼没有挣扎,就这么任白涂抓着。   但他一脸的不情愿,就差把“你放开我”刻在额头上了。   白涂觉察到不对:“你们出去喝酒了?”   刚说完,他就瞄到叶囿鱼后颈的阻隔贴。他身形一顿,有些不太确定:“标……标记了?”   邬遇点头:“他可能会比较闹,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他。”   比较闹。   叶囿鱼敏锐地捕捉到邬遇对他的评价。他更不高兴了,脸瞬间就拉了下来:“我不闹。”   白涂也笑不出来。   他知道紊乱期,但他还没真实接触过。   叶囿鱼现在的样子,就跟喝醉了似的。他是见过叶囿鱼喝醉的样子的,简直要娇上天了。   他如临大敌:“那我试试。”   好在叶囿鱼没闹起来。   他始终记着邬遇说他闹,直到回到宿舍,他都一言不发。   因为困倦,他沾床就睡。   床上,叶囿鱼蜷成一团,隐约能看见他露在被褥外紧阖的双眼。   白涂松了一大口气。   他拿出手机,挑角度拍了几张照发给邬遇——   【一回来就睡着了!不用担心!】   邬遇站在楼下守了一会儿。   收到白涂发来的消息他才放心离开。   _   叶囿鱼一觉睡到了太阳落山。   宿舍里空无一人。   他拿出手机,现在刚好晚六点整。时间的正下方,消息提醒占据了大半个屏幕。   邬遇半小时前发来消息,问他醒了没有。   白涂十几分钟前说要去食堂。   还有赵钺和林尽染的好友申请。   他戳开邬遇的聊天框,顺手按下视频通话。   视频接通时,他翻身坐了起来。   电话那头隐约能听见老三和张岸打游戏的声音,邬遇正坐在书桌前,手里还拿着一本教辅书。   邬遇把书放到一边:“有没有不舒服?”   叶囿鱼刚睡醒,这会儿还有点懵。他反应了两秒,摇摇头:“没有。”   邬遇见他这样,说话的语速故意放慢了一些:“先去洗漱一下,等等我来宿舍楼下接你。”   叶囿鱼慢吞吞地点头,想了想才问:“是去吃饭吗?”   那头,老三和张岸刚结束战局。   老三两步就蹿到邬遇身后:“祖宗,当然是接你去吃饭!不止你,还有我们和迹扬。”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叶囿鱼从床上下来,拿着手机就往阳台走。   阳台上的陈设和之前全然不同。   水池上方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收纳盒,面巾也规整地挂在一侧的短杆上。   叶囿鱼蓦地想起来,他今天换宿舍了。   联动似的,杂乱的思绪像是被开了一道豁口,逐一变得清晰……包括今天下午在礼堂发生的一切……   邬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柚柚先洗,我换衣服。”   叶囿鱼慌忙答应:“好、好的!”   视频挂断后,叶囿鱼撇下手机,连忙往脸上掬了好几抔冷水。   偶尔几滴水珠顺着他的下颚滑进衣领里,带起一阵凉意。   他洗过脸,又换了一件偏厚的外套。   镜子里,拢起的衣领恰好遮住他的下巴,却遮不住他脸侧的潮红。   发梢下,他红透的耳垂也若隐若现。   手机蓦地震动了两下。   邬遇发来消息,说是已经等在了楼下。   叶囿鱼有些着急,慌乱中,他从行李箱底抽出一条围巾就往外跑。   下楼时,他一边回消息,一边扯住围巾往脖子上绕。   走出宿舍楼时,他隐约听见身后Omega们惊诧的议论——   “现在都流行这样秀了吗?这标记一次得要半条命吧!”   “我刚才差点腿软跪在那里。”   “你们看见他的脸了吗?我就看见那条红围巾了……”   红围巾。   叶囿鱼隐约觉得不对,他身形刚一顿,余光就瞥见老三站在一侧树下冲他招手。   邬遇站在老三身边。   身后的议论声已经彻底消失。他没再在意,自顾加快了脚步。   树下不见迹扬和张岸的身影。   叶囿鱼走到两人面前:“你们等了很久吗?”   邬遇和老三都没有立即接话。   他眨眨眼,正对上邬遇无奈的眼神:“柚柚,你的阻隔贴掉了。”   老三往后退了两步,脸色蓦地就黑了下来。   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两圈,头一次觉得恼怒:“你不是分化了吗?身上怎么还会有Alpha的味道?”   “遇哥,你早就知道叶囿鱼是Omega,你还标记他了?”   “张岸是不是也知道?难怪他整天让我别打扰你们!”   “合着一整个宿舍就我是外人!”   老三也没想听解释,吼完转身就走。   叶囿鱼只怔愣了一秒,立刻就反应过来,扯上邬遇的手就想跟上去。   邬遇反扣住他的手腕:“先贴阻隔贴。”   叶囿鱼没敢耽搁,迅速摘下围巾。   先前那方蓝色阻隔贴卡在围巾的缝隙里,粘贴处粘满了红色的绒毛。   邬遇替他贴好阻隔贴,重新整理好围巾。不到半分钟,老三已经不见踪影。   看方向,应该是往校外走了。   邬遇拿出手机拨通迹扬的电话:“把包间退了吧,去坪后街。”   邬遇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叶囿鱼听得云里雾里,直到被邬遇带到校门口坐上的士,他都没能反应过来。   从他们上车起,司机直往后视镜里瞟,几次都欲言又止。   叶囿鱼正出神,口袋里蓦地响起一阵震动。   是迹扬的电话。   他刚接起,迹扬就问:“怎么突然去坪后街?”   叶囿鱼也很懵。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反问:“坪后街是哪?”   前排的司机像是突然找到了开口的机会,连忙接过话:“那地方乱得很!可不是能给你们找刺激的!”   电话里,迹扬有片刻的沉默:“我在路上。具体的你问邬遇吧。”   他说完手机里就传来一片忙音。   司机没忍住,又说了句:“我看你们是一中的学生吧?高几了?高中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叶囿鱼被说懵了,下意识回他:“我们是去找人的,找到就走,您别担心。”   正巧遇到红灯,司机转过头打量了他几眼:“那就好。”   下车前,司机还塞给他一张名片。   他们在路口下的车。   一下车,就有不少人朝这边投来打量的目光。   叶囿鱼被看得不太舒服,把围巾又往上拢了拢,只露出一双眼睛。   “之前我偶尔会来这里放松。”邬遇伸出手,往他围巾里探,“老三和我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叶囿鱼后颈一凉,阻隔贴已经被邬遇撕了下来。   邬遇随手把阻隔贴碾成一团:“这里的人不太安分,柚柚跟紧我。”   叶囿鱼点点头,乖乖被邬遇牵着。   也许是他身上邬遇的信息素溢散开了,一开始还蠢蠢欲动的人还往这边瞟的人瞬间四散开来。   邬遇对这里似乎很熟悉。   叶囿鱼跟在他身侧,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穿行。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坪后其实指代的是这一整片街区。   这里的每一条小巷,都混杂着全然不同的信息素味,糜乱又淫逸。   巷尾处,迹扬靠在一块老旧的招牌旁发呆。   看见两人的身影,他啧了一声:“你们来得也太慢了。”   他指了指身后的楼梯:“我问过了,老三就在里面。”   叶囿鱼这才看清,招牌上写的是“足浴按摩”。   楼梯蜿蜒向下,尽头处是一扇厚重的铁皮大门,隐约可以看见上面遍布的锈迹。   站在门口,就能听见里面肆虐的叫吼声。   叶囿鱼吓了一跳,手上不自觉地加重力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隐隐有预感,邬遇说的放松,恐怕和门里的东西有关。   迹扬往前一迈,顺势拦在邬遇面前:“我进去找他,你还是送叶囿鱼回学校吧。”   “他在射击场?”邬遇问。   迹扬点头:“上次你替他打完那局,他就没再上过台,只进射击场。”   “一起吧。”邬遇睨了迹扬一眼,“老三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   迹扬沉默了几秒,没再说什么。   推开铁门的那瞬间,震耳欲聋的呼声几乎要穿破耳膜。   整个场地被一张硕大的海报分为两部分。   昏暗的光线从脚边映射到海报上,隐约能看见一只鸟的轮廓,和上面密布的签名。   叶囿鱼没来得及细看,就被邬遇带着走进左手边的通道。   几人才进到场内,一道高大的身影就迎了过来:“你们今天约好的?全都来了。”   男人一凑近,叶囿鱼还没看清脸,就先闻到一股浓重烟味。   他下意识往邬遇身后退了半步。   男人目光落在两人相交的手上:“算了,别吓到弟媳。”   他朝迹扬挑了挑下巴:“比一把?”   迹扬也闻不惯烟味,他避开两步:“今天就算了,等等还要回学校。”   男人见他们兴致都不高,一连摆了几下手:“得得得。都滚,下次别来了。”   临走前,他指向休息区:“把那个也带走!”   老三今天也不在状态。   他试了二十发,满脑子都是叶囿鱼和邬遇,越试越躁,索性就下了场。   几人对视的瞬间,老三眼睛骤然瞪大,噌地就从座位上蹿起来。   老三走近时,叶囿鱼正想开口,整个人就跟鸡仔似的被抓了个正着。   “操——”   “你们疯了吧?带他来这里!”   眨眼间,叶囿鱼就被老三带出了射击场。   他牵着邬遇的手还没来得及松开,三个人就这么一个带一个地走了出来。迹扬则跟在末尾。   四人停在老招牌旁边,老三对着叶囿鱼就是一通数落。   叶囿鱼低垂着脑袋,识相地没有接话。   等老三说完,他才乖觉地说:“对不起,我深刻地认识到了错误……”   他顿了顿,再开口时有些迟疑:“先、先吃饭?”   邬遇接过话:“没有事先告诉你,我也有错。”   迹扬见状,也说:“我脑子聪明,早就猜到了。但是他俩的隐私我也不好乱说。”   老三一口气堵在胸口。   憋闷得慌。   但是对上叶囿鱼那双眼睛,他就什么火也发不出来了。   活像在看自家糟心孩子。   “操!”他抓了一把头发,“算我服了你们了!吃饭吃饭吃饭!” 第55章   迹扬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一边说:“我让张岸在包间里等着呢。”   一来一回,折腾了快两个小时。   张岸窝在椅子里啃瓜子,等得快发霉了。   他巴巴地往门口望, 看见他们来了, 眼睛直冒绿光:“我还以为今晚我得睡在这儿了。”   老三还有些别扭,他径直坐到位置上, 一言不发。   迹扬看不惯他那副样子, 几步走到他身边把他往一旁扒拉:“你坐过去。”   老三被他闹得不行,只能往叶囿鱼身边挨。   邬遇坐在叶囿鱼身边。   全部落座后,邬遇直接说:“我和叶囿鱼在一起了。”   众人皆是一愣。   老三古怪地盯着他们看了两眼,脸色变幻莫测。他安静了几秒,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出去透透气。”   不等他们反应,他已经带上了门。   “这一晚上他得气死。”   迹扬见多不怪, 顺手翻开菜单勾划起来。   通过老三的反应, 张岸大致也猜到了一些端倪:“你们这是被他发现了?”   叶囿鱼蔫嗒嗒地点头:“他闻到我身上的信息素了。”   他也没想到, 阻隔贴会那么凑巧地被围巾蹭落。   张岸琢磨了一会儿:“其实也不怪他。你上周才分化呢,这就被遇哥标记了, 之前还都住在一个宿舍里。”   他越想越不对劲, 三两句话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那我觉得还是怪他, 他太木了!你和遇哥那么显眼,不瞎都能看出来!”   叶囿鱼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老三正推门往里走, 听见张岸的话,他冷哼一声:“是啊, 谁能有你耳聪目明。合着不是你帮他们一起唬我?”   张岸梗着脖子:“所以我才说你木!”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向老三:“遇哥对叶囿鱼那阵仗, 像是在对兄弟吗?”   叶囿鱼在一旁听得耳热。   张岸逐一例举了几件小事。   邬遇的每一次纵容、课间帮他装水、上次生病时刻叮嘱他吃药, 还有他们许多次下意识的拥抱……   桩桩件件细数下来, 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原来他们有这么多可以细究的破绽。   张岸瞄了眼老三越来越黑的脸,没忍住又补了一句:“叶囿鱼喊‘哥哥’都喊漏嘴那么多次,就你听不出来。”   老三还没发作,叶囿鱼先听不下去了。   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慌忙打断:“都、都八点半了,点菜吧。”   迹扬把菜单往旁边一递:“我点完了,你们看看有没有要加的。”   老三几步走回座位,坐下时把椅子拖得吱呀响。   叶囿鱼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清楚:“其实严格来说,我们还没有正式在一起。之前遇哥和我说好,等我生日之后再在一起。”   老三听了,非但没有舒心,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他看着叶囿鱼那张懵懂的脸,只觉得糟心:“你是不是缺心眼啊?没在一起就接受标记?得亏是我遇哥,换个人不得吃亏死你!”   迹扬掏出手机回复消息,顺带抬头瞟了叶囿鱼一眼:“他可不就是缺心眼吗。”   老三本来也只是气自己被当成外人。   现在说开了,他心里那点儿郁气瞬间就散了个干净,立马又跟大家扯在一块儿。   耳侧,扑闪声转瞬即逝。一抹黑影擦着窗檐飞过,迅速融进黑夜里。   叶囿鱼就坐在窗台边,恰巧瞥见那双黑色的翅膀。   应该是只乌鸦。   灵光一现,他突然想起在坪后街看见的那幅画。   “之前右手边的通道……是通向哪里的?”他如是问。   老三像是突然卡了壳,刚才还滔滔不绝地讲着话,被他这么一问,蓦地就噤了声。   迹扬没接话,显然也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热络的氛围瞬间就冷凝下来。   张岸是唯一不在场的那个。   听见叶囿鱼的话,他一脸茫然:“什么右手边,你们刚才到底去哪儿了?”   叶囿鱼应:“坪后街。”   张岸有一瞬间的迟疑:“坪后街在哪儿?”   叶囿鱼记得,张岸是本市的,老三才是隔壁市的。   被张岸这么一问,他也有些怀疑:“车上的导航显示在南环那一带。”   听见南环,张岸的脸上闪过错愕。   叶囿鱼其实大致猜到了一点,当时那种极度亢奋的叫吼和掌声……   老三和迹扬肯定是不会开这个口了。   他掩下思绪,只说:“也没发生什么。我们找到老三就回来了,我只是有点好奇。”   张岸也没想细说:“我听过一些不太好的传闻。以后你还是别去了。”   叶囿鱼点点头,没打算继续讨论。   正在这时,服务员端着菜推开了包厢门。   大大小小的碟子很快就布满圆桌,香味扑鼻。众人心照不宣地没再开口,默默干起了饭。   宿舍门禁在十点半。   他们吃完饭就已经十点了。   好在吃饭的地方离学校只有十分钟车程。   十点二十,他们才堪堪挤进校门。   时间紧迫,叶囿鱼顾不上避开大家,踮起脚就吻在邬遇脸侧:“哥哥明天见。”   “操。”   老三和张岸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叶囿鱼朝邬遇挥挥手,转身就往宿舍楼跑。   迹扬跟他一起跑了一段。   他们不住在一栋楼。   跑到岔道口时,迹扬提了一句:“没有什么是哭一次不能知道的。”   没等叶囿鱼反应,他已经拐进了另一条道。   叶囿鱼卡在【10:29】到的宿舍。   宿舍里没有熄灯。   他一推开门,看见的就是书桌前两张煞白的脸。   白涂和林尽染敷着面膜,只露出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他脖子上的红围巾。   白涂瞄了眼桌面上的手机,一把扯下面膜:“我就知道是你!”   林尽染见时间到了,也把面膜撕了下来,一脸莫测地冲他摇头。   叶囿鱼眨眨眼,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什么是我?”   赵钺从上铺探出头:“还是我聪明,刚才我跟别人赌了二十块!”   白涂恨铁不成钢地望过来:“论坛里都在猜,谁是你的男朋友。”   叶囿鱼被白涂一句话说懵了。   他几步走到书桌前坐下,点开白涂发来的那个帖子。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今天我跟舍友聚完餐,在宿舍楼下遇见一个红围巾——】   【楼主:他是叶囿鱼男朋友。】   【楼主:二楼放图,有点糊别介意。属实是当时没想到要拍照,有点慌张了。】图片.jpg   叶囿鱼把二楼那句话反复看了几遍,忽然就陷入了沉默。   他把围巾摘下来扔在床铺上:“我觉得不是我。”   林尽染直接笑出了声:“你这也太离谱了!我有预感,下一个贴子就是【震惊,对象竟是我自己】!”   白涂连忙低头,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哄笑声中,叶囿鱼默默决定,一会儿就把这条围巾压箱底。   闹了十分钟,林尽染揉着笑疼的脸就往阳台走:“都忘记洗脸了!”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讲真的,我觉得照这样猜下去,明天你又得火。”   明天周一,需要穿校服进行升旗仪式。   他现在是Omega,需要穿带有Omega标志的校服。   叶囿鱼一想到明天大家看他的眼神,就觉得头皮发麻。   林尽染显然跟他想到一起去了:“我们应该差不多。正好我多订了一套校服,还从来没穿过呢!等等我拿给你!”   白涂一直在旁边暗戳戳地守着。   等林尽染走到水池旁,他才悄声问:“今天下午我就想问了……校草标记你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吗?”   赵钺换了个姿势,直勾勾地往下看:“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叶囿鱼吓了一跳,脸腾地就红了。   他推开白涂:“我、我要洗澡了!”   “我就随口一问嘛。”见说破了,白涂索性没再遮掩,“我看论坛上说,标记一次得要半条命。”   这话一出,不止是赵钺,连林尽染都从阳台的窗户探进来:“我也有点好奇,校草真的有那么猛吗?”   叶囿鱼被揶揄得说不出话。   口袋里,手机蓦地震动起来。   他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细看,三人就默契地对视一眼,纷纷起哄:“是校草打来的吧?”   叶囿鱼动作一顿,白涂已经凑到了他手边:“说说嘛!我们牡丹花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林尽染一边搓泡泡,一边附和:“对啊对啊。校草猛不猛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赵钺笑翻在床上:“你们俩也太损了。”   叶囿鱼烫得发晕。   脑子里最后那根弦倏地绷断:“校草最猛!”   他话落的瞬间,手机里似乎传来一阵极轻的笑声。很快,那道声音就被三人的揶揄声盖过。   叶囿鱼呼吸一滞,低头避开他们的视线就往外走。   宿舍的哄闹被隔绝在门里。   叶囿鱼径直走到回廊尽头,挑了一块鲜有人至的角落蹲下。   屏幕上,邬遇的头像横亘在正中央,下方显示【正在通话中】。   邬遇似乎是听见了他这边的动静:“柚柚从宿舍出来了?”   因为隔得远,邬遇的声音小得不太真切。   叶囿鱼缓了几秒,强忍着羞怯把手机拿到耳边。他没有说话,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头,邬遇骤然压低了声音:“柚柚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极力忍耐:“柚柚快点长大。” 第56章   快点长大。   邬遇的话就像一道小勾子, 在他心脏处轻轻撩拨着。   他盯着地面,睫毛止不住地轻颤,连心绪都跟着邬遇的呼吸一同起伏。   短暂静默后, 他轻声说:“我马上就十八岁了。”   怕邬遇不知道, 他又补了一句:“我、我的生日就在下个月。”   一月一号。   每年的第一天。   说完,叶囿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表现得好像过于急躁了……他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 下意识把自己团得更紧了些。   邬遇应得很快:“还不够。”   再开口时,他语气里透着按捺:“至少要等到高考结束。”   叶囿鱼愣了愣。   他想的是,等到他过完十八岁生日就能光明正大地和邬遇在一起了。   可邬遇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高考结束后能做些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叶囿鱼的呼吸忽然就急促起来。   “什、什么啊……”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胡乱搪塞,“我听、听不明白。”   电话倏地被挂断。   他正茫然, 屏幕上就弹出了邬遇的视频申请。   叶囿鱼不太想接。   只是打个电话, 他都快要臊炸了。   一想到要面对邬遇那张脸, 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蠢蠢欲动,好像只要邬遇再多说一句话, 它们就能沸腾迸裂。   邬遇大概是知道他害羞, 等了一会儿就主动取消了视频。   视频取消的那瞬间, 叶囿鱼深深松了口气。他戳开对话框——   【哥哥,我这边网络突然不太好!】   【我先洗澡!晚安!】   他刚发完,没过几秒邬遇就发来两条语音。   应该是晚安之类的。   叶囿鱼点开语音条, 邬遇低沉的声音适时响起:“柚柚不明白没关系。”   他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条就开始自动播放:“我可以一步步地教你。”   邬遇故意放慢了语速。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 落在耳朵里又觉得字字都透着暧昧。   谁、谁要学那种东西啊!   叶囿鱼慌忙按暗手机, 起身就往风口跑。   他站在风口足足吹了五分钟, 身上的热度才褪去那么一点儿。   第二天, 叶囿鱼起得还算早。   也许是不太习惯,洗漱时他看着自己身上白底红字的标识,隐隐觉得有些变扭。   白涂从起床之后就跟在他身边,活像一尊守门神。   他把牙刷和杯子放在一侧的台上,有些奇怪:“你这是在干嘛?”   “嘿嘿嘿!”   “那不是等等要出门了……我有点激动嘛……”   白涂原地蹦跶了几下,一脸兴奋地看过来:“这是你分化后第一天上课啊!你不激动吗!”   叶囿鱼:“……”   一点也不。   临出门时,不止是白涂,林尽染和赵钺双双往他身边杵,也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叶囿鱼本来还不太显眼,走在三人中间,瞬间就成了人群焦点。   他捂着脸,恨不得瞬移到教室。   一路上,周围人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周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我操。”   “熬夜令人眼瞎。”   “你帮我看看,那边那个是叶囿鱼吗?他胸口那几个字母是OMEGA吗?”   走在他身边的人连续往叶囿鱼身上瞟了好几眼。   末了转过头回他:“我刚瞎,看不了。”   叶囿鱼一开始还有些忸怩。   被三人带着到食堂转了一圈,他蓦地就看开了,还多吃了两个包子。   临近教室,隐约能听见里面的哄笑声。   叶囿鱼走到后门,正好撞见某个Alpha从教室出来。他冲叶囿鱼招手:“真巧,刚才他们还在讨论……”   话音戛然而止。   赵钺上前推了他一把:“瞅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操啊……”那个Alpha猛地拉住赵钺的手,“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叶囿鱼不是校草舍友吗?”   这话一出,班上的人像是受到了召唤,齐刷刷地往这边看。   叶囿鱼冲大家笑了笑,自顾走到座位坐下。   邬遇还没来。   周遭的视线过于灼热,他索性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敞开了挡在自己面前。   熟悉的字体一行行排列着,但内容却很陌生。   他把笔记翻到第一页,发现这是邬遇新整合的知识点。   他粗略地扫了眼,大概有五十页。   叶囿鱼的心蓦地就软了下来。   联想到昨晚邬遇说的话,其、其实他也不是不可以……主动为邬遇学一些东西……   不过还、还是要等到高考后!   他在心底偷偷有了计较。   邬遇到教室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叶囿鱼迷蒙地盯着本子。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张脸红扑扑的,连带着耳廓都染上了绯色。   昨晚才按捺住的欲望,又隐隐开始作祟。   邬遇敛下异色,几步走到座位上。   他坐直身体,挡下众人张望的视线,一边压低了声音问:“柚柚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叶囿鱼下意识说:“没、没有想你。”   他应完,整个人后知后觉地愣在原位。   邬遇不知什么时候到的教室,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操。   他自暴自弃地往桌子上一趴,说起话来也蔫蔫的:“我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邬遇心情很好,没有继续逗他:“这本是我上周整理的考点,你多看几遍,不懂就问我。”   邬遇说的是他手里拿的这本。   叶囿鱼调整姿势,把头往本子里一埋,小声地应了句“好”。   前排,张岸和白涂对视一眼,双双侧过身体。   张岸笑得殷勤:“遇哥,考点这种东西,我觉得我也需要一份。”   白涂连忙点头:“对对对。”   邬遇看了眼本子,思索片刻:“这两天我整理一份电子版给你们。”   两人皆是一愣。   张岸率先反应过来,邬遇是怕他们麻烦。他义正言辞地摇头:“不了吧,那多耗时间啊。我们拿叶囿鱼这份去复印就行。”   白涂继续点头:“对对对。”   整合一份电子版,花的时间只多不少。   出于私心,叶囿鱼也抬起头附和:“复印就行了的。”   邬遇没再坚持。   叶囿鱼一时半会儿还用不到这份笔记。   他换了本英语书出来,把笔记本递给他们:“你们先拿去复印吧。”   张岸和白涂心照不宣,一人伸出一只手,如获至宝似的把笔记本接了过去。   叶囿鱼被他们逗得笑出了声。   阳光从他身侧照进来,星星点点洒在他颈侧,生生衬出了几分明艳。   周遭的同学忽然就噤了声。   这一刻,他们蓦地发觉,无论是什么性别——只要是叶囿鱼,就没有违和感。   周一第一节 是阮阮的课。   依照惯例,阮阮先对上周做了个简单的总结。   说完,他看了眼叶囿鱼,郑重其事地说:“今天有一件严肃的事情要宣布。”   “想来大家早就发现了,我们班这两周有三位同学请假。”   “叶囿鱼同学因为身体原因,住院两周。”   “李致和苏敛则是被开除了学籍。”   阮阮说完,全班都陷入了沉寂。   叶囿鱼怔愣几秒,才想起李致是班长的名字。   阮阮没有提到他。   只大致阐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听到最后,班上的氛围难得沉重起来。   李致做这一切的出发点很明确,明确得让人觉得可笑。   他觉得Omega合该是附属品。   迹扬会成为他们迫害的对象,仅仅是因为他过分恣意,恣意到不像是一个Omega。   继早上第一节 课之后,三班就变得格外沉闷。   连课间都少有人说话。   他们满脑子都是李致和苏敛,甚至分不出心再思考叶囿鱼的事。   有人刻意路过他们班门口想打听叶囿鱼的事,转眼就被他们死气沉沉的模样给吓走了。   那天晚上的回忆称不上好。   叶囿鱼怕邬遇不舒服,余光瞥见角落里的英语书,他灵光一现,主动把英语书往他面前推:“哥哥,我想听你读课文。”   他本来想说听写单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要真这么说,那就是自损一千。   邬遇鲜少读通篇的课文。   在教他语法的时候,最多也就读那么一两句话。   他还以为邬遇会推拒一下,没想到邬遇什么都没说,挑了篇拓展就开始读。   邬遇声音不大,但落在死寂一片的班级里,就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的注意力倏地就被他吸引。   他保留着辅导叶囿鱼的习惯,说话时身体总会朝叶囿鱼的方向侧。书也被他下意识推到了桌子的正中央。   叶囿鱼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早就习惯了这种模式。   但这个画面落在其他人眼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前排,有人悄悄拿出了手机。   课间也就十分钟。   上课铃铃响时,邬遇刚好读完最后一句话,顺势合上了书。叶囿鱼听得入迷,老师走进教室时,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大课间,乌泱泱的人流推攘着往操场走。   大家按捺了半个早上,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地打量,每个人的眼睛都恨不得贴在三班的场地。   但他们来来回回找了个遍,始终没能看见叶囿鱼的身影。   叶囿鱼被阮阮留在了教室里。   阮阮把书和材料放在一旁,主动挑了两个位置:“坐吧,我们来聊聊你和邬遇。”   叶囿鱼身形一顿,愣是没敢再往前走。   阮阮见他这样,心里大致有了数,笑着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不用紧张,我好歹只比你们大一点。”   叶囿鱼最终还是坐在了阮阮身边。   他无意识地换了几个姿势,整个人如坐针毡,恨不能从桌子底下的空隙钻出去。   “我也看过论坛上几个帖子。”阮阮侧过身看着他,“我大致猜测了一下——”   “那个雪的信息素,是邬遇的吧。”   “昨晚戴红围巾的你。”   阮阮停顿片刻:“你和邬遇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你们这个年纪,谈恋爱也很正常。”   他从书里翻出一本薄册子递给叶囿鱼:“不过还是要适度。”   叶囿鱼头皮一麻,隐隐有了预感。   阮阮拿的估计是生理手册。   果然,他接过册子,映入眼帘就是硕大的【Omega生理手册】。   “身为Omega没有错。”   “我也希望你不要被李致和苏敛影响。”   阮阮站起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偏过头又说了句:“最好是和邬遇一起看。”   叶囿鱼一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应。   阮阮也不太在意,冲他挥挥手就往外走。   生理手册应该都是大同小异的。   叶囿鱼翻开封面,大致扫了一眼目录。   瞄到末尾的“终身标记”,他脸一热,抬手就把手册给塞到书桌最底层里。   上次邬遇在他耳边,说的就是这四个字。   操场上,音乐声骤停。   老师站在主席台下,开始通报上周的卫生纪律情况。   叶囿鱼支起身体,悄悄往楼下看了一眼。   应该还要一会儿才能解散。   他犹豫片刻,还是从底层抽出了那本生理手册。   上次在医院,他光顾着睡觉了,对终生标记这一块没有一点儿印象……身为Omega,这方面的常、常识还是要有的。   这么想着,他慢吞吞翻开手册末页。   【引言:终生标记是AO双方相互交付的烙印。】   烙印。   叶囿鱼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不是【标志】一类的词汇,而是【烙印】。   快速阅览过整篇图文,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终生标记无法解除。   至少以当前的医学水平尚不能做到。   标记过程于AO双方都是一种煎熬。Omega要承受身心的双重压制,如果不进行有效安抚,很容易在过程中失控崩溃。而Alpha既要遵从本能,又要克服本能。   他拿出手机,搜到一项普查数据。   近五年来,越来越多的AO摒弃终生标记。   解散的口令从广播里传来。   叶囿鱼缓了几秒,把手机和手册一起塞进抽屉里。   终生标记。   从一众数据里不难看出,这个词汇正在和社会脱节。   他支起脑袋,看向身侧邬遇的座位。邬遇他……是怎么想的呢?   _   叶囿鱼分化成Omega这件事,在学校闹出不小的轰动。   一开始大家还将信将疑。   直到几天后,他出入Omega宿舍的照片被贴到了论坛上……众人顷刻就炸开了花。   偶尔叶囿鱼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还会被不知名的同学拦着问他和邬遇的关系。   学校不赞同早恋。   他还没有傻到对所有人说他们在一起了。   少数几次还好。   但次数一多,他就有点遭不住了。   以至于现在他每天出门前都会把自己裹得爹妈不认,外套和围巾缺一不可。   期中考定在月中。   考试当天,叶囿鱼和邬遇约在食堂吃早餐。   出门前,他在自己脸上裹了一圈黑色围巾,又穿上从邬遇那里顺来的黑色外套。   领子一拢,他整个人看起来跟要去抢银行似的。   白涂不可置信地围着他绕了两圈,伸手就往他围巾上薅:“你这穿的都是什么啊?”   叶囿鱼躲闪不及,围巾被白涂扯到了下巴处。   恰巧露出一整张脸。   白涂一哽,默默又把围巾给他拉了回去:“不好意思,是我在自取其辱。”   赵钺刚起床,看见这一幕瞬间就乐了:“你自取其辱的时候还少吗?”   叶囿鱼也被白涂逗笑了,临走前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邬遇坐在食堂一角。   老三和张岸有意给叶囿鱼腾了位置,坐到了隔壁桌。   叶囿鱼走近时,老三和张岸吓了一跳:“你受什么刺激了,干嘛穿成这样?”   邬遇已经买好了早饭。   叶囿鱼往座位上一坐,伸手就去解围巾:“最近太招人喜欢,不太好,得避一避。”   邬遇看得好笑,把豆浆和烧麦往他面前推:“你这样更显眼了。”   他把围巾放到一边,越想越不忿:“为什么都没人拦你?”   “那是你没看见。”老三拿起包子就往嘴里塞,含糊道,“昨天你不在,还有人冲遇哥要微信。”   叶囿鱼下意识坐直身体。   瞪着邬遇的眼睛染上了控诉。   邬遇笑着安抚他:“我没给。”   叶囿鱼这才气顺了些。   他自己都没发现,刚才瞪向邬遇的时候他的两颊也不自觉地鼓了起来,像极了鼓囊的小河豚。   邬遇掩下笑意。   在叶囿鱼身上又贴了个【小河豚】的标签。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新年发财! 第57章 名为喜欢   在邬遇的辅导下, 叶囿鱼期中考从一千名进步到了六百五。   虽然和五百还有一些差距,但他本人已经非常满意了。   张岸拿着理综卷转过来:“遇哥,你那份重点真的神了!”   他把试卷铺陈开, 捏着两个角抖了抖, 鲜红的分数展露在两人面前:“看看看看,191!要知道我理综上次才133!”   那可不吗。   叶囿鱼蓦地就想起上次考试, 他的理综还没邬遇单科高。   白涂沉浸在进步的喜悦中。   听见动静也转了过来:“谢谢学神, 这个月的零花钱有着落了。等我零花钱到了,我会多请叶囿鱼喝几次奶茶的!”   叶囿鱼听得一愣。   他还没反应过来,张岸在一旁也不甘落后:“那我请叶囿鱼吃早饭!”   邬遇好整以暇地看过来:“那柚柚呢?”   叶囿鱼茫然地眨眨眼,试探说:“那我……我照顾好自己?”   “噗嗤”——   白涂和张岸先后笑出了声。   叶囿鱼被笑得一阵脸热。   他把头往衣领里埋了埋,避开他们打趣的目光。   一开始他没把张岸和白涂的话当真。   直到各科排名公布后,他的桌上莫名多出一杯奶茶、两块小蛋糕, 和几样散状小零食。   林尽染和赵钺见状, 也主动加入了投喂行列。偶尔老三还会给他带热牛奶。   自那之后, 他的桌子每天都被堆得满满当当。   今年最后一天恰好是周五。   适逢期中考完没多久,大家的状态多少都有些松懈。   班上, 不少同学聚在一起商量着元旦要怎么过。   邬遇正在整合假期要做的题。   叶囿鱼守在一旁百无聊赖, 索性从抽屉里摸出一盒肉松小贝, 捻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他捻的时候有些用力,指腹上沾了不少肉松屑,轻轻一碰就全落在了外套上。   他又慌忙从抽屉里抽出两张纸巾。   身旁, 邬遇似乎被他的动作惊扰,放下了笔。   叶囿鱼有所觉察, 也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正想往邬遇那儿看, 刚抬头, 唇角就传来一片软凉的触感。   “柚柚, 你是不是故意的?”邬遇的指腹在他唇边轻轻碾磨,没有要抽离的意思。   他吓了一跳,呆呆地盯着邬遇,甚至忘记了吞咽。   邬遇不紧不慢地收回手:“有点脏。”   邬遇拭过手指,又帮他擦干净手。   柔软的纸巾摩挲过手掌的每一处皮肤,连带指缝也被细细清理。   叶囿鱼后知后觉涨红了脸。   他没敢再偷吃,往桌上一趴就装起了鹌鹑。   余光里,白涂从林尽染座位上回来,脸上还带着不加掩饰的喜悦。   白涂面向他:“上次你们来我家没能泡成温泉,明天你真的不要一起来吗?”   张岸借机插嘴:“明天他生日,当然要跟遇哥一起。”   白涂听了,遗憾了几秒,很快又换了一副雀跃的模样:“礼物我已经交给校草了,你一定会爱上它的!”   叶囿鱼眼皮一跳。   视线里,白涂雀跃地冲他直眨眼。   这一瞬间,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礼物需要先交给邬遇?   他犹疑地看向白涂:“是什么类型的礼物?”   白涂狡黠一笑:“是衣服。”   叶囿鱼被他笑得头皮发麻。   一时间更怀疑了。   白涂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故作娇嗔地斜眼看他:“你想什么呢,我送的是正经衣服。布料超级多的那种。”   联动似的,张岸转过头嘿嘿一笑:“我买的礼物也给遇哥了,不过我买的不太正经。”   过道另一侧,老三听见了他们的聊天内容,补了一句:“我的也给遇哥了。”   叶囿鱼的眉头瞬间皱成两团。   他下意识坐直身体往旁边看。   邬遇笔尖一顿,意味深长地望过来:“明天柚柚就知道了。”   晚上,邬父邬母提早等在了叶家。   崔姨也到叶家帮忙做饭。   叶囿鱼和邬遇到家时,所有人都在厨房里忙碌。   两人才过玄关,就听见厨房里传来邬母的斥责:“你能不能别添乱了?让你给我递个裱花嘴,你递得这是什么?”   饶是叶母的好脾气,也有点遭不住:“你们去书房下棋吧。”   话落,邬父和叶父双双被推出了厨房。   四人视线交汇时,叶囿鱼退到邬遇身后,低头就笑出了声。   叶父咳嗽两声,颇有威严地瞪向他:“你笑什么?”   叶囿鱼连忙捂住嘴,用手肘在邬遇后背顶了顶。   邬遇自然地接过话:“叶叔,您和我爸先上去吧,这里有我和柚柚帮忙就行。”   “得了。”邬父回头往厨房看了一眼,推着叶父就往楼梯走,“我们还是上去下棋吧,在这站着怪招人嫌的。”   事实上,叶囿鱼和邬遇也没帮上忙。   他们正准备往厨房走,前脚还没跨进去,就被邬母拦在了外面:“你们也消停点,没事干就上去写卷子。”   叶囿鱼乖巧低头:“伯母,我知道哪个是裱花嘴。”   厨房里,崔姨和叶母都被他逗笑了。   邬母在他头上揉了一把,顺势看向邬遇:“带柚柚上去吧。”   叶母腾出空,朝这边看了一眼:“吃饭会叫你们的。”   叶囿鱼也没再坚持,跟着邬遇就上了楼。   一进房间,他转过身就往邬遇身上蹿:“哥哥,我想拆礼物了。”   他整个人挂在邬遇身上,鞋子也被瞪出去一米远。   邬遇双手托在他臀下,带着他往书桌走,却半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叶囿鱼暗自使力,手脚都缠得更紧:“我不下去。”   “柚柚。”邬遇停下脚步,“你想去床上?”   叶囿鱼心头一跳,瞬间就卸了力。   “我不想拆礼物了。”他顿了顿,“但我也不想写作业。”   邬遇拿他没办法,最后还是把他抱到了沙发上。   叶囿鱼挑了一部悬疑片放着,自己却窝进邬遇怀里玩起了手机。   那头,张岸发来两句语音——   “我昨晚不小心瞄到了遇哥的相册,应该是他要给你的礼物。”   “别说,那几个盒子还挺好看。”   叶囿鱼下意识绷直身体,看向邬遇的眼神里带上了好奇:“什么盒子?”   没等邬遇回应,他支起身体,在邬遇脸上嘬了两口:“哥哥,我也想看。”   然而邬遇不为所动。   无论他怎么闹,邬遇都没有松过口。   他的不懈努力下,他们身上的衣服全然皱成了一团。   邬母上来喊他们吃饭时,邬遇正好扣住了叶囿鱼的双手,把他禁锢在怀里。   她推开门,看清沙发上的景象后,目露责备:“阿遇,收敛一点。”   叶囿鱼吓了一跳。   邬遇其实没有使太大的力,他轻易就挣开了邬遇的手:“伯母,我跟哥哥在闹着玩呢。”   邬母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她来回打量了几圈,叹气道:“柚柚,你这样以后是要吃亏的。”   邬遇起身,上前一步挡在了叶囿鱼面前:“妈,该吃饭了。”   邬母没好气地瞪了邬遇一眼,转身就往楼下走。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叶囿鱼坐在沙发上缓了几秒,心有余悸。   刚才邬母进来得太快了,简直像是掐准了时间。   “柚柚。”阴影骤然笼南风知我意 吹梦到西洲罩下来,邬遇两步走到他面前,弯下了腰,“你害我挨骂了。”   这是邬遇第一次用这种小孩子的语气说话。   叶囿鱼听得好笑,昂起头辩驳:“我刚才替你解围了!如果我没有替你说话,你才要挨骂呢!”   话音刚落,邬遇就低头吻在了他的唇侧:“不过没关系。”   他明天都会讨回来。   叶囿鱼一颗心跳得飞快。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蜜糖水里的青蛙。   邬遇只要稍稍温柔一点,他就能溺死其中。   他蜷起身体,找准时机从邬遇臂弯下的缝隙里钻了出去:“要、要吃饭了。”   他的拖鞋早就被踢得不知所踪了。   这会儿他光着脚站在地上,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邬遇笑了笑,从沙发一侧拿出一只拖鞋,又从床边拿起另一只。   叶囿鱼羞红了脸,脚趾也不受控制地蜷缩。   “要我帮忙吗?”邬遇如是问。   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踩上拖鞋就往外跑。   他有预感,他要是敢说“要”,晚饭估计是真的不用吃了。   今天这餐饭是叶囿鱼的生日宴。   吃完饭,所有人都围坐在沙发上等跨年。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时,邬遇拿着蛋糕从厨房里走出来。   忽明忽灭的烛火描摹出他的轮廓,晃得人心神荡漾。   叶囿鱼一错不错地盯着邬遇。   只有他自己能够感知,心底那股快要溢满出来的名为喜欢的情绪。 第58章 欢迎回家   如果可以。   他想把喜悦分成一份一份, 匀到往后的每一天里。   吹灭蜡烛那一刻,叶囿鱼忽然有些恍惚。   他悄悄在心里补了一句。   希望明年,也能像现在这样。   叶母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份厚重的文件袋放在他手边。   “柚柚十八岁了。”   “自从你出院后, 你爸就老劝我, 说时间还长。”   “我现在想想,也的确是这样。”   说着说着, 叶母的眼眶渐渐湿了。她牵起叶囿鱼的手, 支起笑容:“柚柚,欢迎回家。”   “回来就好。”叶父最不习惯这种煽情的场面,说话时却也不自觉地温和下来。   叶囿鱼突然就想到第一次回叶家时,心里那种莫名的悲戚。   现在他才明白,那是源于他自己。   源于他九岁被绑架后,再也没能回来。   邬母见状, 挽着叶母的手把她带到一边:“今天是柚柚生日, 又是新年第一天。怎么也该聊点开心的才对。”   说完, 她朝邬遇使了个眼色。   邬遇拿起切刀递到叶囿鱼面前:“该切蛋糕了。”   叶囿鱼接过切刀,均匀地把蛋糕分化了八份。   绵密的奶油裹挟着松软的蛋糕胚倒在小碟子上, 隐约可以窥见内里夹杂的果粒饱满的红柚。   半分钟不到, 叶母已然恢复成温柔端庄的模样。   她笑着说:“这是我和你邬伯母、崔姨一起做的, 尝尝看。”   叶父见状,接了一句:“这个蛋糕胚也有我们的功劳。”   邬父附和着点头:“怎么说也是我和刑云合力端进烤箱的。”   叶囿鱼被他们邀功的模样逗笑了:“谢谢爸,谢谢伯父。”   他顿了顿, 邬母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你再一个个谢过去,就太见外了。”   心思被戳中, 他有一瞬间的尴尬。   不过很快, 这份尴尬就连同道谢的话被他一起抛诸脑后。   或许就像邬伯母说的那样, 他的道谢才是对他们最大的不尊重。   吃完蛋糕, 已经十二点半了。   房间里。   叶囿鱼抱着叶母给他的文件袋,坐在沙发上怔怔出神。   文件袋里装着一本相册和一份房产证明。   相册里是他小时候的照片。   画面里多数都是他和邬遇两个人。   他要闹一些,经常摆出各种奇怪表情和动作。而一旁的邬遇总是淡淡的,沉静也自持。   “叩叩叩——”   房门被轻轻敲响。   邬遇似乎只是打个招呼,没等他回应就自顾推开了门。   “柚柚。”邬遇几步走到沙发前,朝他伸出了手,“生日快乐。”   两张黑金色的票据骤然展露在眼前。   是游乐园的联票。   叶囿鱼接过联票,好奇地两面翻了翻。   入园时间和项目后面都划了两条斜杆,连注意事项那一栏的字迹都格外眼熟。   他来回翻了几遍,蓦地就笑出了声:“这是哥哥自己画的?”   票据最下方,用白色签字笔写了一行小字。   【不要和邬遇走散。】   邬遇笑了笑,一只手伸到叶囿鱼膝盖下方,稍一用力就把人打横抱进了怀里。   他凑近叶囿鱼耳边:“是我自己画的。不好看吗?”   腾空的瞬间,叶囿鱼本能地往邬遇怀里缩。   文件袋顺势从他怀里滚落出去,砸在沙发一侧。   坐定后,他瞪了邬遇一眼:“你就不能先跟我说一声吗!”   手里的票据被他捏出两个指印。   他连忙把票据抚平,两道醒目的褶皱落在票据一角,看起来格外显眼。   “都被我捏皱了。”叶囿鱼垂下头,连眉眼都拉拢下来。   “我电脑里存了电子版。”邬遇俯身吻在他额间,“柚柚想要,可以有很多。”   叶囿鱼半推半就地任他吻着。   算是接受了他的安抚。   从额间到颈间,邬遇没有放过任何一处皮肤。   叶囿鱼被吻得呼吸都不太顺畅。   邬遇拉开他衣领拉链时,他的理智终于回拢了那么一点。   他慌忙扣住邬遇的手:“你、你说过要等到高考完的!”   邬遇几乎不费力就挣脱他的禁锢:“柚柚以为我要做什么?”   外套被他彻底拉开。   叶囿鱼像只受了惊的鹌鹑缩成一团,手里紧紧攥着自己衣服的一角。   邬遇压低身体,又问了一遍。   叶囿鱼吓得直往后缩,试图躲到沙发上。   余光里,邬遇正戏谑地望着他。   叶囿鱼倏地就冷静了下来。   他琢磨了那么小半分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邬遇只是在逗他。   叶囿鱼气红了脸,整整五分钟没有搭理邬遇。   他缩到沙发一角,兀自玩起了手机。   跨年的消息接连不断。   阮阮在班群里发了几个一百的红包。   等叶囿鱼戳进班群时,所有红包都被领了个精光。唯有一个按照班级人数发的红包还有闲余,他领到了三分七。   他盯着屏幕上的【0.037】陷入了恒久沉思。   这是个两百的红包。   手气王还没有出现。   他看着那个【56/57】,蓦地就瞪大了眼睛。   正在这时,他的屏幕一黑,群通话标识一跃弹到了正中央。   没等手机震动,他先一步就接起了电话。   那头,老三和张岸同时开口:“快让遇哥去领红包,足足有小一百呢!够咱们一人一杯奶茶了!”   叶囿鱼好不容易消了气。   现在更气了。   他点开外扩,把手机往邬遇怀里扔:“你们跟他说。”   两人注意到他生硬的语气,双双迟疑了几秒:“你们这是吵架了?”   邬遇捞过叶囿鱼的手机:“他在闹脾气。”   “你、你乱说什么!”   叶囿鱼脸一热,支起身体就要去抢手机。   邬遇稍稍把手机拿远了些,不紧不慢地又补了一句:“现在他不承认了。”   “操。”老三算是缓过神来了,“狗在路上走得好好的,非有人要来踹它!”   张岸笑得停不下来。   他一连哈哈了半分钟,才喘着粗气说:“先说好,只有一只狗。我可是个正儿八经的人!”   叶囿鱼被打趣得红成一团。   看起来又软又糯。   邬遇没忍心再逗他,连人带手机圈进怀里,在他耳边悄声安抚:“是我错了。”   手机只收进部分的音。   张岸琢磨了半天:“遇哥,你们是不是在那边说悄悄话呢?”   老三不屑:“你那不是说废话吗。”   叶囿鱼向来吃软不吃硬。   被邬遇这么一哄,他都快化了。一时间什么气也没有了。   灵光一现,他按下屏幕上的视屏通话。   老三和张岸没有立即加入,等了小半分钟,他们才做出回应。   老三的摄像头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似乎是在室外,隐约能听见周围喧闹的笑声。   张岸坐在沙发上冲他们招手:“怎么突然开视频了?我还以为你按错了,半天愣是没敢接!”   老三挑了个有光的位置:“我在放烟花!等我调一下摄像头!”   刚说完,他冻得发红的脸就展露在屏幕上。   叶囿鱼把摄像头拉远了些。   确定能照进他和邬遇,他这才冲两人腼腆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们说一声,我和哥哥正式在一起了。”   他话落的瞬间,老三身后的烟花蓦地炸开。   银白色的火光星星点点绽放在黑夜中。   偶尔有那么一两束蹿得高一些,在空中划出恣意的弧度。   “新年快乐!”   “希望新的一年能对我好一点!”   屏幕那头传来几声短暂的叫吼。   烟花燃尽时,周遭也重归平静。   张岸率先反应过来,他做了个夸张捂胸的姿势:“电话里秀就算了,还故意打视频来秀!你有没有点道德!”   老三往远离人群的方向走,边走边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损呢?”   叶囿鱼把手机递给邬遇:“哥哥别动。”   说完,他凑上前吻在了邬遇的唇畔。   不等老三和张岸反应,他迅速按下了【挂断】。   群里顷刻就闹成一团。   但是叶囿鱼无暇理会。   他拿起邬遇的手机,快快乐乐领红包去了。   _   第二天一早,叶囿鱼睡得迷迷瞪瞪,就被邬遇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他睡眼惺忪地跟在邬遇身后,走两步就崴一下。   邬遇拿他没办法,只能抱着他去洗漱,末了又替他换好衣服。   直到坐上车,叶囿鱼才彻底醒过神来。   他好奇地朝窗外张望:“我们要去哪儿?”   邬遇从口袋里拿出昨天的联票:“去游乐园。”   叶囿鱼怔愣了几秒。   他看看邬遇,又看看他手上的票:“这不是你画的吗?”   邬遇轻笑出声,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两下:“有电子票据。”   其实这两张票是可以通行的。   邬遇想了想,还是没有明说。   今天是元旦。   也许是他们来得早的缘故,这会儿游乐园的检票口还不算满。   叶囿鱼四下打量了一番,牵着邬遇的手也不自觉地晃动着:“这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园。”   他说完,发现这种说法好像不太对,连忙又补了一句:“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   小时候他应该算是游乐园常客。   昨天他还在相册里看见了他和邬遇一起骑旋转木马的照片。   邬遇替他拢好衣领和帽子:“柚柚还记得注意事项吗?”   注意事项。   叶囿鱼蓦地就想到邬遇手写的那句话,他有些脸热:“我都成年了,又不是小孩子。”   邬遇没有否认,而是耐下心又问了一遍。   对上那道专注的视线,叶囿鱼忽然就失去了抵抗的余力。   他嗫喏着说:“不要和邬遇走散。”   他想了想,又在邬遇掌心捏了一下:“我会好好牵着,不会走散的。” 第59章 生日快乐   入园处有两个人偶在分发游园地图。   叶囿鱼拉着邬遇走近了些。   见他们过来, 黑熊先递给叶囿鱼一份手绘地图,交接似的,白/粉熊捏着布兜往前走了两步:“请收下我精心准备的礼物。”   说完, 它笨拙地抖了抖布兜。   上方堆积的小饰品被抖到一边, 露出内里的红色丝绒盒。   叶囿鱼隐约觉得不对。   没等他仔细思考,白/粉熊就用它不太利索的爪子把盒子捞了起来, 递到他面前:“柚柚生日快乐!”   叶囿鱼一怔。   身旁, 邬遇自若地接过那方盒子打开——   银色弧光藏匿在黑色丝绒中央。   是两枚对戒。   对戒顶部嵌上了可以活动的环扣,细长的银链串联其中。   准确地说,是两条由对戒制成的项链。   邬遇捏起其中一条,绕过叶囿鱼后颈扣实。   冰凉的质感蹭过叶囿鱼腺体处的皮肤,激得他轻颤两下,戒指顺势垂落到胸口处。   叶囿鱼捏起戒指仔细端详, 戒指外缘镌刻着一圈藤蔓纹路。藤蔓蜿蜒而前, 尽数缠绕在飞鸟的双翅上。   另一枚刻画的是一株绽放在雪里的玫瑰。   “柚柚不替我戴上吗?”邬遇握上他的指尖, 顺势将他的手和戒指一起拢进掌心。   叶囿鱼有些害羞。   害羞之余,更多的还是惊喜和感动。   他捏起另一条项链的豁口, 踮起脚往邬遇颈后探。   也许是豁口太小的缘故, 他几次试图扣实, 却都没扣上。   踮起的脚隐隐打起了颤。   他踉跄两下,身体一歪就扑进了邬遇怀里。   邬遇环上他的腰,把人搂得更紧了些:“柚柚这是在投怀送抱?”   叶囿鱼一哽, 耳根瞬间就红了个透。   他明知道邬遇是在逗他,身体却依旧不受控制地发热。   就着拥抱的姿势缓了一会儿, 叶囿鱼再次踮起脚。   这一次, 他轻而易举就扣实了那道豁口。   脱离邬遇的怀抱前, 他悄声在邬遇耳边说了句“是”。   两个人偶对视一眼, 默契地朝他们挥了挥熊掌:“祝你们玩得开心!”   叶囿鱼也笑着冲它们挥手:“谢谢!”   大道上,不少情侣彼此推搡。   叶囿鱼牵着邬遇的手走了十来分钟,才终于找回了一些真实感。   他捻起地图的两个角,轻轻抖了抖。   他有预感,这份地图大概也是邬遇亲手画的。   果然,地图铺陈开的瞬间,熟悉的字一一呈现露在眼前。这份地图细致到每一处建筑,连什么时间点会有冰淇淋小推车都做了单独的标注。   叶囿鱼眼尖地看见了地图上标注的数字。   按照邬遇的计划,他们的第一站是旋转木马。   福至心灵。   他三两下把地图折叠起来揣进口袋里,假装没有看见那些数字。   “哥哥,项链我很喜欢。”叶囿鱼凑上前在邬遇脸侧吻了一下,“现在我们要去哪儿?”   叶囿鱼笑得像只坏事得逞的小猫。   邬遇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没有戳穿:“接下来带柚柚去坐旋转木马。”   带柚柚去坐。   叶囿鱼琢磨了两遍,莫名感觉到一丝哄孩子的宠溺。   他心里甜滋滋的,不知不觉就笑了一路。   邬遇偏过头,心脏像是被人轻轻敲了一下。这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心动。   叶囿鱼笑起来时粲然生辉。   连身后的光芒都隐匿在他熠熠闪烁的眼睛里。   邬遇还记得,他第一次觉察到自己的心意,是叶囿鱼站在国旗下念检讨的时候。   当时的他大约是觉得。   叶囿鱼傻得让人心动。   可偏偏那份直白,令人想要自投罗网。   叶囿鱼激动了一路。   但当他真的看见五彩斑斓还挂着彩灯的木马,他反而有些怯场。   欢快的钢琴曲往复循环。   不少家长守在外围,逗弄似的朝自家孩子招手。   叶囿鱼握着邬遇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偏过头,视线飘忽:“哥哥,我、我们还是先去玩其他的吧?”   他刚说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就朝他们走过来:“小朋友,你们要照相留念吗?”   老人挺直了腰板,说话时颇有些得意:“我看我们有缘,一张只收你们一百。”   一张一百。   叶囿鱼倏地就瞪圆了眼睛。   他昨天用邬遇的手机领的红包也才一百零三。   他连忙摇头,“不”字才说了个气音,就被邬遇的声音盖过——   “那就麻烦您了。”   正在这时,钢琴曲的最后一个音戛然而止,木马也停止了旋转。   叶囿鱼来不及推拒,就被邬遇牵着进了场。   他呆呆地望着面前颜色不一的木马,眼神里透露出迷茫。   “大哥哥好,我叫冬生。”叶囿鱼的衣摆被人轻轻扯了一下,“我想坐这个蓝色的马,大哥哥能抱我上去吗?”   他顺着力道低下头,一个到他腰间的小男孩正仰头看着他。   两相对视的瞬间,他蓦地就想到了邬遇。   小男孩生得很漂亮。   说起话来却冷冰冰的。   明明是在求助,看起来却像是在给叶囿鱼的恩惠。   叶囿鱼愣了几秒,直到冬生又礼貌地重复了一遍:“大哥哥能抱我上去吗?”   他倏地回神,点头之余,两手穿过冬生的腋下就把他抱上了蓝马。   “谢谢大哥哥。”冬生冲他笑了笑。   这一瞬间,叶囿鱼的心脏被箭矢戳了个对穿。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缩小版的邬遇。   小邬遇还笑着叫他大哥哥。   周围的孩子大部分都被家长抱上了木马。   倒计时的灯光开始闪烁。   这也预示着下一轮旋转就要开始了。   邬遇看了眼空余的几个位置,逗弄了一句:“柚柚也要哥哥抱吗?”   心跳漏跳了两拍。   叶囿鱼慌忙瞪了邬遇一眼:“还有孩子在呢!”   眼看木马就要开始转动,他没来得及细看,顺势就坐上了离他最近的那个白金色木马。   邬遇就坐在他斜后侧。   钢琴曲缓慢而悠扬地响起。   身体起伏旋转时,叶囿鱼下意识侧身看向邬遇。   邬遇也在看他。   彩灯伴随着日光有一搭没一搭地闪烁,稚嫩的笑声接连落在耳边。   叶囿鱼以为自己会感觉羞耻。   直到和邬遇对视的这一刻他才发现,他希望时间像光影一样,拉得长一些,再长一些。   十分钟过得很快。   周遭不少孩子嚷嚷着要再玩一次。   也许是一直侧身盯着邬遇的缘故,叶囿鱼的双脚踩上地面时还有一种飘忽感。   邬遇牵着他的手把他带下了转台,又转身把冬生抱了下来。   叶囿鱼回过头,正好对上那两张如出一辙的冷淡的脸。   很难想象,这一大一小刚刚从旋转木马上下来。   叶囿鱼盯着他们打量了几秒,蓦地就笑出了声。   冬生伏在邬遇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邬遇点点头,弯腰把他放了下来。   叶囿鱼上前两步:“怎么了?”   冬生摇摇头:“我玩的很开心,谢谢大哥哥。”   他矜贵地朝叶囿鱼颔首:“大哥哥下次见。”   说完,他自顾转身朝一侧的休息区走去。   叶囿鱼愣愣地看着冬生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冬生和邬遇,有点过分相像了。   他转头看向邬遇,下意识脱口而出:“他是不是叫邬冬生?”   邬遇被问得一愣,随即笑出了声:“不是。”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邬遇俯身在他耳边说:“柚柚如果喜欢,以后也不是不能养。”   谁、谁要养!   叶囿鱼蓦地就涨红了脸。   邬遇明显是话里有话,看过来的眼神颇有深意。   叶囿鱼羞恼地挣开邬遇的手,几步就把人甩在了身后。   他突然就想到……   Omega是可以怀孕的。   脸上热度更甚。   场外,老人等在一侧。   见他们出来,老人递出手里的照片:“小朋友们拿好了。”   照片抓拍的是叶囿鱼转身的那瞬间。   由于隔得不算近,照片上只能隐隐分辨出两人的表情,看不太真切。   但他们彼此间的氛围却不会作伪。   叶囿鱼捏着照片一角仔细打量,眼底的喜悦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老人颇为自得,见时机到了,又从背包里翻出一本相册递到叶囿鱼面前——   “小朋友,生日快乐。”   叶囿鱼收到的第二份礼物,是一本相册。   相册里记录着他穿书后度过的每一天。   其中不乏他的侧脸或背影,但无论是哪个角度,每一天都没有落下。从一开始夜场里的那个模糊背影,到今天两人的对视。   翻着翻着,叶囿鱼的鼻子就开始发涩。   “这些照片……”   “都找了多久?”   他鼻子酸,说起话来也闷闷的。   “没多久。”邬遇停顿片刻,“我偶然知道了叶姨要送你相册,就想到了这个点子。”   叶囿鱼低下头,珍而重之地把今天的照片夹进最新的那一页。   又小心翼翼地抚平上面那层膜。   他盯着手里沉甸甸的相册打量良久,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叶囿鱼把相册抱进怀里,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砸在衣襟上。   他别扭地低下头:“我、我也没想哭的。”   绵柔的触感拭过脸颊。   邬遇拿出纸巾替他擦干净眼泪。   “我知道。”邬遇如是说。   不远处,彩色的冰淇淋小推车沿着既定的轨道缓慢地前行着。   车里还坐着一个甜筒人偶。   车轮摩擦轨道的声音由远及近。   叶囿鱼蓦地就被吸引了注意。   邬遇看出了他的好奇,解释道:“冰淇淋车会在上午十点开始游园,里面的冰淇淋都是免费的。”   听见免费两个字,叶囿鱼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邬遇看得好笑,主动牵着他往推车走。   在叶囿鱼看不见的地方,人偶悄悄按下按钮,放慢了推车前行的速度。   他们发现得早,推车周围还没什么人。   叶囿鱼几步上前:“你好,我想要两份冰淇淋。”   甜筒冲他左右晃了两下,弯腰就从车里拿出一份七个球的彩色冰淇淋:“柚柚生日快乐!” 第60章 只依赖你   这是第三份礼物。   叶囿鱼的心脏好像又臌胀了一点。   他接过冰淇淋, 看着邬遇的眼睛似乎拢着莹莹光芒:“我很喜欢。”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很喜欢这些礼物,也很喜欢哥哥。”   邬遇笑了笑:“我也喜欢柚柚。”   叶囿鱼满心满眼都是这份冰淇淋, 丝毫没看见邬遇眼底潜藏的暗芒。   两人找了张长椅坐下。   叶囿鱼捏着小勺子的手蠢蠢欲动。   他对着冰淇淋比划了几下, 趁邬遇不注意,迅速挖起最上面那个球就往嘴里送。   硕大的冰淇淋球占据了整个口腔。   凉意化开的瞬间, 他冻得脚趾蜷缩, 一连打了几个寒颤。   邬遇眉目骤然凛冽:“柚柚,吐出来。”   叶囿鱼只觉得上颚又疼又麻,嘴里好像都没有什么知觉了。   他咬紧牙关,任邬遇说什么都不肯吐。   这可是他的礼物!   结果就是他只吃到了一颗球。   剩下六颗全进了邬遇的肚子。   叶囿鱼眼巴巴地盯着邬遇。   邬遇却丝毫不受影响。   他一勺一勺地舀着,明明也不算快,但就那么几分钟, 六个球就尽数消失在叶囿鱼的视野里。   看着邬遇手上空空如也的纸杯, 叶囿鱼突然有些委屈。   他把身体转到一边, 用后脑勺对着邬遇:“你把我的礼物吃完了。”   邬遇太过分了。   他决定半个小时不理他。   身后,邬遇非但没有安慰他, 还恶劣地笑出了声:“让你长长记性也好。”   叶囿鱼蓦地就瞪圆了眼睛。   他下意识回过头, 一脸的不可置信:“明明是你吃掉了我的礼物!”   邬遇不太在意地“嗯”了一声:“那也是你有错在先。”   彻底谈崩了。   叶囿鱼心里恼怒, 一路上都没再理会邬遇。   他气恼地盯着地图,特意走得飞快,还时不时阴阳怪气地哼邬遇两声。   然而当他看见岔道口上的路标, 心里的火苗哗啦就被浇灭了。   他悄悄往邬遇身上瞟,也不当死鸭子了, 找准时机就往邬遇怀里钻:“刚、刚才是我有错在先, 但是、但是哥哥也有错!”   见邬遇停下脚步, 他顺势就把自己的手塞进邬遇手里。   一边放软了声音:“我、我以后不这样了。”   邬遇低下头看过来, 没有接话。   叶囿鱼立刻就乖巧万分,站得像棵小青松似的。   两人对视片刻,邬遇主动牵起叶囿鱼的手:“柚柚脾气变大了。”   掌心传来酥麻的触感。   叶囿鱼本能地想要缩手,却被邬遇禁锢得动弹不得。   他扭动了两下,见邬遇没有放开的意思,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句:“都是哥哥惯的。”   邬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牵着他就往下一个场地走。   青藤十三中。   即使早有准备,但真的看见布满血渍的匾额,叶囿鱼心里还是止不住地发憷。   是鬼校。   不远处人群骚动,一眼望去,轻易就可以看见结伴的情侣。   “柚柚。”邬遇看出了他的紧张,眸光微动,“如果害怕,我们可以直接去下一个场地。”   叶囿鱼胆子小。   却喜欢刺激。   邬遇深知他的性格。   他按捺下心底隐秘的欲望,诱惑似的轻声安抚:“下一次你做好准备,我们再来。”   叶囿鱼晃了晃邬遇的手:“我、我可以的。”   他深吸一口气:“有哥哥在,我不怕。”   青藤十三中占地面积称不上大,却也不算小。   它由两栋七层建筑组成,中间辅以长廊连接。   进入教学楼前,会经过一片空旷的小操场。   保安室里,邋遢的安保直勾勾地望向叶囿鱼:“今天周六,我最喜欢像你这样勤奋的小同学了。我看你眼熟,应该是高二十三班的吧。”   安保眼神空洞。   既像在看他,又像透过他在看其他什么人。   叶囿鱼头皮发麻,转头就栽进邬遇怀里。   他恨不能立刻挂在邬遇身上,但周围还有其他人,他没敢做得太过火。   他们选的是十个人的大队伍。   进校时,保安递给叶囿鱼一枚【高二十三班】的班徽。   十个人里,只有叶囿鱼有。   叶囿鱼瞬间就怂了。   他整个人贴在邬遇身上,小声拒绝:“我、我不想要……”   安保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那没办法了。”   他看向其他人:“这位小同学不拿,你们就在校外等着吧。等他想清楚,你们也就能进去了。”   胆子大的都进去了。   剩下这些愿意结伴的,胆子都不算大。他们见状,也没催叶囿鱼,而是真的耐下心来等在一边。   笑话。   好端端递过来一枚班徽。   谁拿谁虎。换成他们,他们也不拿!   “有我在。”邬遇在叶囿鱼的背上一下接一下地顺着。   叶囿鱼缓了两分钟,还是接过了班徽。   安保又说:“把它扣在外套上,中途不要取下来。”   叶囿鱼脑子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厚重的棉服,不知道从何下手。   最后还是邬遇接过班徽,帮他扣在了拉链上。   校门关闭后,队伍里有个女生小声说:“我来之前查过攻略。”   她顿了顿,怜悯地看了叶囿鱼一眼:“如果NPC心情好,就会选一个人做主线任务。只有被选中的人做完主线任务,其他人才能出校。”   刚才那个情形,叶囿鱼很明显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叶囿鱼脚步一顿,愣愣地反应了两秒,差点没哭出来。   有人声音发颤:“一、一个人?单人任务?”   女生点点头:“应该是单人任务。”   叶囿鱼抓紧邬遇的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身后,铁门的栏杆上贴着一张破旧的公告——   【一层莫喧哗;二层莫窥视……六层莫结伴;七层莫走回头路。】   叶囿鱼瞬间就吓红了眼。   别说回头路了,他现在只想从校门上翻出去!   明明是白天,走过小操场时,每个人的后背都沁出一层冷汗。   有人眼尖,轻易就看见操场中央的老槐树上挂着一套血迹斑驳的校服。   “操——”   “那套校服也太阴间了!”   为首的男生半个人都挨在女朋友身上:“我承认我不是Alpha,我现在只想出去!”   他女朋友脸色煞白,也没好到哪里去。   叶囿鱼没敢乱看,贴在邬遇身侧径直走着,边走边叨叨:“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   邬遇被他逗笑了:“怕就抓紧我。”   鬼校的入口在东教学楼一层,出口则在西教学楼一层。   全程封闭。   叶囿鱼紧紧握着邬遇的手,掌心不受控制地冒汗。   封闭式长廊里,只有墙上的符纸泛着隐隐幽光。   他们才踏进长廊,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入口处的门被人从外面上了锁。   “我他妈快瞎了!”   “那边角落里是不是有人?!我不敢走最前面!”   “我夜盲,什么都看不见!”   推搡之中,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我操!刚才谁摸我后背了!”   叶囿鱼从进来开始就没敢乱动。   他脑袋埋在邬遇怀里,双眼紧闭。   周围的动静越来越大,他的呼吸也越发急促:“哥哥,旁、旁边有鬼吗?”   “这里什么都没有。”邬遇一手环着叶囿鱼的腰,一手护着叶囿鱼的后背,顺势替他挡掉了多余的推搡。   他的声音过于冷静。   以至于众人瞬间就安静下来。   有人小声开口:“小哥哥,你、你能走在前面吗?”   叶囿鱼其实想走在中间。   但他转念一想,走在前面总比走在最后好。他嗫喏道:“哥哥,我们走前面吧?”   邬遇本来也不在意顺序。   叶囿鱼都这么说了,他点点头:“那我们走在前面。”   众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一行人颇为默契地跟在邬遇和叶囿鱼身后。   由于姿势原因,两人其实走得不快。   一路走下来,他们还没慌,身后的人却总躁动不已。   叶囿鱼第三次听见那个Alpha的叫吼声:“到底谁摸我背了?有病吧!”   另一个Alpha冲了一句:“谁没事老摸你啊?你吓出错觉了吧?”   叶囿鱼心底隐约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们在长廊里走了五分钟有余。   他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   借着墙面符纸的微光,他探出头看了眼身后。   一共有九颗脑袋。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有人胸口带戴着一枚班徽。   他没敢细看,嗖地就把脑袋重新埋进邬遇胸口。他小声问邬遇:“哥、哥哥,你数一下,后面有几个人……”   他声音不大,但神经紧绷的人很多。   走在他们身侧的女生瞬间就停下脚步:“什、什么有多少个人?我们不是一共十个人吗?”   “我瞎了……”   “戴班徽的只有一个吧?跟男朋友走在最前面的那个?”   “那走在最后的……操!鬼啊!”   喊声一出,所有人都发了疯似的往前跑。   本能驱使着叶囿鱼逃跑。   他顾不上害怕,抓起邬遇的手就挤入人群中。   慌乱之中,有人重重撞在叶囿鱼和邬遇交握的手上。   叶囿鱼掌心一空,回神时周围已经没有了邬遇的身影。   他跟在三个陌生人身后,走进了一条死路。而胸口戴着班徽的鬼似乎是盯上了叶囿鱼,始终跟在他们身后。   叶囿鱼看着那张没有化任何妆容的脸,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松了口气。   但凡这个NPC化得可怕一点,他都能当场哭出来。   NPC冲他们笑了笑:“好巧啊,又见面了。”   一阵尖叫后,见NPC没有要往前走的意思,同行的三人总算找回点理智。   他们讪讪商量:“您行行好,能不能放我们一马?”   他们四处瞟着,就等着听到“不能”后飞奔出去!   没想到NPC和蔼地冲他们点头:“可以。戴班徽的那个跟我走就行。”   NPC用扎带绑住了叶囿鱼的双手。   把他带进四楼唯一一个亮着灯光的班级里。   进班前,叶囿鱼余光瞥见了门上的标志——高二十三班。   他前脚才踏进班里,抬头就看见一片乌压压的脑袋。   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他浑身一颤,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班上全是人。   或者说,班上全是鬼。   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沙沙地响着,所有鬼都在奋笔疾书。   他们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同一个弧度,同一个动作。   叶囿鱼看不见他们的脸。   “安保大叔很喜欢你呢。今天你运气好,只需要考到六十分。”NPC笑着说,“喏,正中央空着的那个就是你的座位。”   班级里最显眼的空位,就是留给他的。   叶囿鱼却笑不出来。   他要坐在一群鬼中间写卷子。   但他也哭不出来。   明明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但他本能地感到抗拒,没一会儿又憋了回去。   考卷的确很简单。   大部分都是中小学的题目。   有些甚至给了答案,只需要倒推出步骤就行。   叶囿鱼迅速写完第一面,他捏起考卷一角正准备翻面,就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柚柚。”   邬遇站定在门口,气息还有些不稳。   叶囿鱼眼眶一热,眼泪接连落在考卷上,顷刻就晕湿了卷面的笔迹。   他几步蹿进邬遇怀里,整个人抖成一团:“你怎么才来啊……”   “对不起。”心脏像是被人剜了一刀,邬遇把人抱紧了些,“不该带你来这里的。”   叶囿鱼在楼梯口消失时,他第一次感觉到懊恼。   “你、你明明说了不要走散的……”叶囿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讲起话来也磕磕绊绊,“还、还故意这样做……”   邬遇没有辩驳。   只轻轻顺在他背脊上:“柚柚不怕了。”   叶囿鱼哭了好一会儿,顺带发泄了一下冰淇淋被吃掉的不满。   他支使邬遇替他揉着眼睛,一边抱怨:“你怎么不做攻略啊……我都写完一面卷子了……”   邬遇仔细拿捏着手里的力道:“是我不好。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做了也没用。”NPC看不下去了,插嘴道,“我们写卷子的教室每天都换。”   叶囿鱼一哽,气恼地瞪了NPC一眼,旋即把头埋进邬遇怀里:“我不想看他。”   邬遇好声好气地哄着:“好。我们不看。”   NPC:“……”   狗死的时候,没有一对情侣是无辜的。 第61章 乌鸦的玫瑰   邬遇替叶囿鱼写完剩下的卷子, 抱着他走出了鬼校。   叶囿鱼一开始还有些害羞。   但其他人早就不知所踪,周围又黑漆漆的一片。他脸红了一小会儿,很快就适应了这个树袋熊姿势。   临到西侧出口, 叶囿鱼撑着邬遇的肩膀支棱起来:“我的礼物呢?”   他四下扫视了几圈, 并没有看见NPC或玩偶之类的。   “柚柚都学会自己要礼物了。”邬遇腾出一只禁锢在他腰上,避免他失去平衡。   叶囿鱼小声哼了一下, 上半身摇摇晃晃, 透着得意:“我都从鬼校出来了,肯定要有奖励的。”   邬遇失笑。   他一手卡在叶囿鱼臀下,把人往上掂了掂:“别乱动。”   叶囿鱼还想再发表一下感言,余光瞥见校外涌动的人群,他蓦地就闭上了嘴,缩成一团伏在邬遇颈肩。   从鬼校被抱出来什么的。   多少有点丢脸。   学校后门, 安保站在一旁等了良久。   见他们出来, 安保递给叶囿鱼一枚精致的徽章。   拇指盖大小的徽章上雕刻着学校里的那棵老槐树, 背面则印刻了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名。   是鬼校里所有NPC的真名。   安保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小同学,生日快乐。”   周围不少人投来打来的目光。   叶囿鱼被看得脸红。   他拍了拍邬遇的肩膀, 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双脚沾地的瞬间, 他总算找回了一些活着的真实感。他接过徽章, 同时解下拉链上的班徽回递给安保:“谢谢。”   众人的打量过于炙热。   叶囿鱼没在原地久待,任由邬遇牵着自己走向下一个场地。   徽章做成了小银币的样式。   他的第四份礼物,是来自鬼校所有NPC的认可。   叶囿鱼从口袋里掏出刚才装项链的丝绒盒子, 小心翼翼地把小银币装了进去。   邬遇挑的礼物,总能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情绪。   他潜藏心底的雀跃正阵阵涌动着, 似乎只要给到一个缺口就能倾泻而出。   刚才在鬼校里的不满情绪消失殆尽。   叶囿鱼晃了晃交握的手:“哥哥, 接下来要去哪儿?”   “接下来去吃午饭。”邬遇指向远处类似餐厅的建筑, “就在那边。”   叶囿鱼走近了才知道, 这是一家主题餐厅。   侍者似乎是认出了邬遇,一言不发地把他们领到了三楼。   也许是空无一人的缘故,三楼显得格外安静。   侍者躬身推开第三扇门:“亲爱的王子殿下,日安。”   叶囿鱼被他的语调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愣在原地。没等他反应,邬遇带着他就往房间里走。   腰间力道极大,叶囿鱼腾地羞红了脸。   他还没看清房间里的景象,就先紧张起来:“我、我们不是……不是来吃饭的吗?”   邬遇答非所问,只说:“柚柚会喜欢的。”   房间里有两间更衣室。   叶囿鱼被带着走进其中一间。   更衣室的墙上挂着一套白色服饰,袖口肩颈处都用金丝勾勒出轮廓,背面是一片盛放的金色玫瑰。   玫瑰周遭的藤蔓蜿蜒向前,环扣在腰间。   内衬一件蕾丝口的白色衬衫。   看着这套服饰,叶囿鱼蓦地就想起白涂口中布料超多的衣服。   果然,不等他问,邬遇就先开口:“这是白涂送给你的礼物。”   叶囿鱼看着这套衣服,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柚柚穿上一定很好看。”邬遇看着等身镜里的叶囿鱼,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需要我帮忙吗?”   对上镜子里邬遇的眼神,叶囿鱼的呼吸莫名一滞。   他心下一慌,顺着邬遇的话就往下说:“不、不用!我可以自己换!”   邬遇了然地笑了笑,几步退到更衣室外:“我在外面等你。”   偌大的更衣室里只剩下叶囿鱼一人。   他看了眼紧闭的门,忽然有些茫然。   他有预感,邬遇口中的礼物,恐怕不是换装吃一餐午饭这么简单。   他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   才慢吞吞地脱下身上的衣服。   长裤的尺寸刚好。   但因为是贴合皮肤的紧身设计,看起来就像是穿了一条贴身秋裤。   叶囿鱼看向镜面里的自己,倏地就涨红了脸。   太、太贴身了……   好在衬衫和外套的下摆都恰好没过大腿根。   他没敢再看,慌忙就扯过那件衬衫。   领口处的蕾丝在他脖子上摩擦,带起一阵酥麻。他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想扣上扣子,手上却捏了个空。   他怔愣几秒,后知后觉地发现,衬衫的扣子设计在了背部。   他的手只能够到最下面那两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外响起了邬遇走动的脚步声。   叶囿鱼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哥、哥哥……你能不能进来一下?”   邬遇似乎刻意等在了更衣室外。   叶囿鱼捏着衬衫的开口,忸怩地看向门口。   邬遇推开门的瞬间,他蓦地就愣在了原地。   偏长的假发垂落腰间,恰好散落在邬遇臌胀的裙摆上。   腰腹处是半镂空设计,透过黑纱,隐约可以窥见内里的线条。邬遇扯了扯刚好没过大腿的裙摆:“好看吗?”   叶囿鱼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邬遇望过来的那一刻,他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见他没反应,邬遇几步走进来,反手带上了门。   两人间仅剩的那点儿距离在邬遇的步步逼近下消失殆尽。   “好、好看的。”叶囿鱼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他的眼珠子却不受控制地胡乱瞟着,始终没敢直视邬遇的眼睛。   邬遇有点……   过分漂亮了。   这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第一次和邬遇相遇的时候。   “那柚柚为什么不看我?”   邬遇俯下身,轻易就咬上了叶囿鱼的耳垂。   “哥哥……”耳垂被邬遇轻轻啃咬着,叶囿鱼瞬间就羞红了眼,“别、别玩了……”   他没敢乱动。   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邬遇无声地笑了笑:“不逗你了。”   说完,他站直身体,主动拉开了距离。   叶囿鱼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蹲下身蜷成一团。他的身体,在邬遇的逗弄下起了反应。   “别、别看我……”他有些无措,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你、你先出去……”   “柚柚已经成年了。”邬遇单膝跪地,探出手在叶囿鱼裸露的背脊上轻轻顺着,“这些都是正常反应。”   叶囿鱼的情绪逐渐被安抚。   身体的感应却愈发强烈。   邬遇的指腹顺着他的尾椎一节一节地往上攀,若即若离的冰凉触感由下至上,最终停留在那块敏感的凸起上。   腺体被碰触的瞬间,叶囿鱼的大脑一片空白。   生理手册上说,腺体是Omega最为私密的地方。   邬遇明明是知道的。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睛里淌出来。   耳边,邬遇诱哄似的轻声说:“柚柚,看着我。”   叶囿鱼就像是被俘的逃兵。   只能听之任之地抬头。   邬遇的长发丝丝缕缕地散落在叶囿鱼的脸侧。   偶尔有那么一两根钻进叶囿鱼的领口,在他的胸口处轻轻搔动。   唇齿相融时,他恍惚听见邬遇说:“柚柚哭起来很漂亮。”   一吻结束,叶囿鱼软着身体栽进了邬遇怀里。   他小口小口地换着气,思绪也陷入了短暂的涣散。   邬遇没有出声,而是耐心地等待着。   时间还长,他并不着急。   就像是恶劣的野兽。把猎物逗弄得精疲力尽,再赦免似的给它致命一击。   叶囿鱼缓了小半分钟。   思绪回拢时,他身体的反应依旧没有要消退的趋势,甚至因为姿势的缘故,显得更加出众。   他狭促地扯了扯衣摆,试图把衬衫往下拉。   他脑子一片混沌,甚至忘记了衬衫还没有扣实。他一使力,虚掩在肩颈的衬衫就被尽数扯开,顺势暴露出一大片皮肤。   他呆呆地低下头,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眼眶也止不住地开始发热:“我、我平时不这样的……”   “我都知道。”邬遇捏起领口,重新搭在叶囿鱼的颈侧。他蛊惑似的再次开口:“柚柚抱紧我。”   叶囿鱼下意识环上邬遇的脖颈。   他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被邬遇打横抱了起来。   外间的长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摆满了西式餐点。   邬遇把叶囿鱼抱到软塌上,牵起他的手虚虚一吻:“殿下日安。”   叶囿鱼脸红得像是要滴血。   他瑟缩着收回手,一双眼睛却止不住地往邬遇身上瞟。他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们的主题大概是王子和女仆。   刚才在更衣室里又跪又抱的,这会儿邬遇的裙摆都皱成了一团,长发也变得凌乱。   但、但看起来更漂亮了。   叶囿鱼悄悄吞了吞口水。   邬遇装作没看见叶囿鱼的小动作:“想先吃哪个?”   叶囿鱼顺着他的话看向长桌。   精致的小蛋糕依次排开,看起来绵软又美味。   他正想开口,灵光一现,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你现在是女仆,要、要伺候我的。”   伺候。   邬遇把这个词琢磨了两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殿下想要我怎么伺候?”   叶囿鱼头皮一麻,隐约觉察到危险。   但对上邬遇那身衣服,他又什么危险都觉察不到了。   他忸怩片刻,还是支支吾吾地开口:“就、就是喂我之类的!”   邬遇拿起手边最近的那块糕点。   叶囿鱼正想张嘴,就看见邬遇自己先咬了一口。他一愣,剩下那半块被递到了他的嘴边。   “殿下会嫌弃我吗?”邬遇问。   邬遇连眉眼都在勾人。   叶囿鱼呼吸一滞,忽然就有些后悔。   他迅速吃掉邬遇手上的半块糕点,推拒着摆手:“不要你喂、喂了……我、我自己吃。”   邬遇不说话,自顾又捻了几块喂到叶囿鱼嘴边。   叶囿鱼被他盯得发软,只能一一吃下肚。   胃部逐渐饱胀起来。   那头,邬遇走到长桌边,又拿起了两块马卡龙。   甜腻的味道似乎还残留在舌尖,叶囿鱼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我有点饱了。”   邬遇动作一顿。   望过来的眼神晦暗不明。   动物的本能在这一刻觉醒。   叶囿鱼倏地坐直了身体,一边乖巧地问:“怎么、怎么了吗?”   “没什么。”邬遇停顿两秒,“只是突然有些饿了。”   叶囿鱼蓦地反应过来,刚才邬遇一直在喂他,自己反而只吃了半块糕点。   他有些懊恼,光着脚就要往地上踩:“那哥哥快吃呀,都、都要冷了。”   邬遇不太爱吃甜品。   桌上除了甜品,还有牛排一类的熟食。   邬遇几步走过来,伸手捉住了叶囿鱼正往外探的脚踝,稍一使力就把他带回了软塌上。   叶囿鱼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邬遇抱进怀里。   喑哑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却之不恭。”   后背蓦地发凉。   邬遇的指尖轻巧地勾开他最后两颗扣子。   “殿下。”邬遇捏起衬衫一角,“该拆礼物了。”   他轻轻一扯,整件衬衫就滑落到叶囿鱼的臂弯。   衬衫下,叶囿鱼粉白的皮肤展露无遗。   邬遇不知道从哪里拿出几个银色丝绒盒。   “五、六、七、八。”他逐一点过每个盒子,“殿下想先拆哪个?”   先拆哪个。   叶囿鱼脑子发懵,下意识就选了最后一个。   邬遇挑开盒子。   里面是一对翅膀状的小夹子。   邬遇捻起叶囿鱼胸前的戒指:“这上面画的是什么鸟,柚柚不好奇吗?”   叶囿鱼想了想,慢吞吞地应他:“哥哥想告诉我的时候,就会说的。”   他好像来得太迟了。   错过了邬遇年少成长的时光。   但只要他坚定地站在邬遇身边,总有一天会知道有关邬遇的一切。   邬遇有一瞬间的怔愣。   不过很快,怔愣就被笑意掩盖:“柚柚说得对。也许会有些疼。”   叶囿鱼还没反应过来,那对精细的翅膀就落在了他胸前。   刺痛传来的瞬间,脑子里的弦也一并崩裂。   他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视线顷刻就糊成一片。   邬遇的指腹轻拭过叶囿鱼的眼角。他悉心诱哄道:“再挑一个。”   叶囿鱼挑了第二个。   是一串灿金色的玫瑰脚链。   凉腻的触感缠绕在脚踝上,激得叶囿鱼不自觉地瑟缩。   “剩下两份,我来帮柚柚拆。”   邬遇主动挑开剩下两个盒子。   分别是一枚飞鸟耳钉和一颗玫瑰球。   “柚柚乖,都交给我。”邬遇重新把叶囿鱼抱进怀里,用手指在他身体上驰骋。   恍惚间,叶囿鱼好像看见邬遇舔舐着手上的斑驳。   “柚柚好甜。”邬遇如是说。 第62章 第九份礼物   极致的欢愉几乎要击溃叶囿鱼最后一丝理智。   开拓到三指的时候, 邬遇捏起那颗玫瑰球:“这里面有我的信息素。”   阳光透过帘幔照射进来,恰巧穿透玫瑰球里流动的液体,映射出彩色的弧晕。   叶囿鱼没能深思邬遇话里的含义。   甬道被填满的那一刻, 叶囿鱼整个人像被放置在冰窖中, 又像在在云端遨游。   他本能地蜷缩起身体,试图逃离身后的阵阵凉腻。   邬遇搭在他腰侧的手稍一使力, 轻易就把他禁锢在原地。修长的手指不断探索着, 把玫瑰球推向更隐秘的地方。   叶囿鱼无处可逃,连哭声都透着无力感。   邬遇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愿。   玫瑰球被温热包裹着,逐渐有了软化的迹象。   叶囿鱼的身体像是适应了它的存在,逐渐找回掌控权。   腰间力道渐松。   叶囿鱼支起身体,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角落挪去。下一秒,他瞳孔骤缩, 猛地仰起脖颈。   雪水在他身体里化开。   他最隐秘的地方, 浸满了邬遇的信息素。   邬遇用沾满水渍的手指在叶囿鱼的蝴蝶骨上描摹。   “刚才忘记说了。”像是在欣赏自己珍贵的展品, 邬遇餍足地笑了笑,“它会被热度融化。”   身体和心理被同时击溃。   叶囿鱼的意识逐渐变得涣散。   睡梦中, 暴雪袒露出最温柔的那一面, 细致地将他洗礼。   七点过半时, 余晖被夜色拢进阴霾里。   叶囿鱼挥开腰间作乱的手,把头往领口里埋了埋。   “柚柚不饿吗?”邬遇凑近他耳边问。   叶囿鱼今天其实只吃了一些甜点。被这么一问,他的肚子先回应似的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胃部似乎在隐隐收缩。   叶囿鱼挣扎着睁开眼, 蔫蔫地冲邬遇点头:“有一点饿了。”   叶囿鱼刚睡醒时又软又乖。   邬遇拿捏了这一点,把人抱到桌前, 边哄边喂。   最后一块南瓜饼下肚, 叶囿鱼隔着厚重的棉服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吃不下了。”   邬遇也把手探到他肚子上。   即使隔着棉服, 依旧能摸到一小块滚圆的弧度。   看来是真的饱了。   邬遇把人抱到一边坐着, 迅速解决完桌上剩下的食物。   吃完晚饭,邬遇牵着叶囿鱼的手,带他走向今天的最后一个场地。穿过夜色和人海,两人堪堪赶在烟花盛放前抵达目的地——   一座建在钟楼塔顶的玻璃花房。   叶囿鱼早在行径间就想起了中午发生的一切。   他又羞又恼,本来想缩回那只交握的手。   可邬遇像是有所觉察,牵着他的手就往口袋里揣,没有给他任何发作的余地。   玻璃花房里。   盛放的玫瑰如鲜血般昳丽。   “柚柚。”邬遇执起叶囿鱼的手,躬身吻在他手背上,“生日快乐。”   不同于中午的虚吻。   这一次,他能清楚地感知到邬遇唇间传来的触感。   温热又柔软。   邬遇话落的瞬间,远处的天空绽开第一朵烟花。   是火红的玫瑰。   紧接着,簇簇玫瑰争先恐后地在天际盛放。   玫瑰顷刻就染红了夜色。   游乐园里,驻足观望的游客们纷纷扬起入园时分发的荧光棒,据说是专门为了今晚这场烟花盛宴准备的。   起伏的人海汇聚成一片火红的帷幕,影影绰绰铺散在大地上。   眼前的景象过于震撼,叶囿鱼张了张口,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对不起。”   “我迟到了九年。”   邬遇走近两步,珍而重之地吻在叶囿鱼额间:“以后不会了。”   叶囿鱼收到的第九份礼物。   是邬遇的承诺。   喜欢胀破心脏,迅速浸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言语在这一刻也显得匮乏。无论说些什么,好像都无法表达他的欢喜和爱意。   叶囿鱼踮起脚,生涩又用力地回吻。   _   两人牵手走过游乐园的每个角落,体验了每个或刺激或孩子气的项目。   十二点整,他们乘坐摩天轮抵达顶点。   朝下望去,依稀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红色的荧光。   而他们的正上方,是漫天星幕。   他们被杂糅在中间,享受着此刻的无尽浪漫。   奇怪的想法在脑海里浮现。   叶囿鱼站起身体,慢吞吞地朝邬遇挪了两步。座舱的空间不算大,但足够他移动和舒展。   “哥哥,你带纸巾了吗?”话落,他假装踉跄了一下,顺势扶在邬遇腿上。   邬遇眸色微暗,意味深长地睨了过来:“柚柚想做什么?”   叶囿鱼被他看得耳根发热。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觉得邬遇能够洞悉他的一切。   不过很快,他就从害羞昏沉的状态脱离。   他脱下厚重的棉服,随手撇到身后的座位上。   “我、我的生日已经过了。”他强迫自己抬头,直勾勾地望进那双茶色的眼睛,“轮到我、轮到我替哥哥服务了。”   层层星幕下。   透过浓重的夜色,隐约可以窥见座舱里,叶囿鱼跪伏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果子子子、小生不才]的营养液! 第63章 想见你   期末在即。   元旦之后, 叶囿鱼的快乐时光急剧缩水。   以往他想偷懒的时候,冲邬遇撒撒娇就能糊弄过去。现在邬遇无动于衷就算了,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拿高考来反将他一军, 逼他多写几份卷子。   叶囿鱼痛心疾首。   于是决定共同进步。   让大家的快乐一起缩水。   叶囿鱼成效显著, 轻易就把两个宿舍的人凑在了一起,顺带叫上了迹扬。   自此之后, 每天放学都能听见三班传来的凄惨哀嚎。   偶尔配上迹扬一两句暴躁的吐槽。   最后一科考的是英语。   叶囿鱼刚走出考场, 就听见周围传来的阵阵议论。   “听说了吗?开考的时候时候校草被班主任喊走了,最后都没回来。”   “我当时正好从厕所出来,好像是校草家里出了什么事……”   “还是别乱猜了,怪唬人的!”   邬遇家里出事了。   叶囿鱼怔愣几秒,也顾不上避开人群,下意识就从小书包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横亘着几条消息提醒。   他快速戳进去, 最后两条消息是邬遇一小时前发来的。   【WY:我爷爷的身体出了些问题, 我可能要临时去一趟京市。】   【WY:柚柚乖乖在家里等我。】   算算时间, 邬遇现在大概已经在飞机上了。   叶囿鱼切到主界面,叶父也发来了两条消息, 大意是今晚校庆结束后会来接他回家。   历经将近两个月的奋战, 他们原本计划着今晚校庆结束一起出去聚餐, 连场地都订好了。   却没想到临时出了这样的事。   叶囿鱼一条条消息回复过去,突然就感觉到无力。   邬遇虽然没有多说,但不难猜出, 邬爷爷的情况恐怕不太乐观。   他既不能陪在邬遇身边,也不能给予邬遇安慰。甚至连邬遇缺考的消息, 都是他从别人的议论中听来的。   叶囿鱼呆呆地站在原地。   就像一颗被人遗弃在菜地里的小白菜。   连叶子都耷拉下来。   几道频率不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张岸和白涂走在最前面, 越过走廊转角直冲他招手:“我们还以为你跑不见了呢!”   没等叶囿鱼说话, 他们先说:“遇哥给我们发消息了, 让我们照顾好你。”   叶囿鱼一愣,心脏好像被按进了陈醋里,又酸又涩。   邬遇总是这样。   自己也没有一点长进。   他缓了几秒,若无其事地朝几人点点头:“先去食堂吧。”   邬遇家出事,他们也没有了聚餐的心情。何况这次聚餐本来就是为了感谢邬遇的帮助。   “校草他爷爷肯定会没事的!”白涂几步走过来,在叶囿鱼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你别太担心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叶囿鱼心情不佳。   张岸和林尽染挨个安慰了叶囿鱼几句。老三和赵钺嘴拙,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就跟在末尾慢慢走着。   他们抵达食堂时,正好五点过半。   由于各怀心事,几人吃得食不知味。   风卷残云般解决完晚饭,他们提早一小时就无所事事地等在了大礼堂里。   邬遇没再发来任何消息。   叶囿鱼把手机塞进小书包里,偏过头对白涂说:“我去一趟厕所。”   白涂虽然假装低头玩手机,但叶囿鱼能感知到,他时刻都在注意着自己的动静。   果然,白涂听完立马就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   叶囿鱼看得好笑。   他把白涂按回座位,一边安抚:“我是去厕所,又不是去天台。”   说完,不等白涂反应,他快步就朝礼堂后门走去。   洗手池前,叶囿鱼一连往自己脸上掬了几抔水。   他瞄了眼镜面里的自己。   又颓又丧,眼角眉梢都耷拉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事的是他。   也难怪白涂会放心不下。   身后响起一声轻笑。   陆还寒不知道在走廊上站了多久:“叶学长,又见面了。”   叶囿鱼的神经蓦地绷直。他抬手在脸上抹了几下,避开陆还寒的视线就往外走。   陆还寒没有阻拦他,而是自顾说:“听说邬学长家里出了些不太好的事……一开始我是不太相信的。”   叶囿鱼脚步一顿,陆还寒又说:“不过看见叶学长这副模样,我倒是信了。”   叶囿鱼猛地攥紧了拳头:“你到底要说什么。”   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他看向陆还寒的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   就像是……失去庇护的幼崽。   陆还寒兴味地睨过来:“我只是有点遗憾自己来得太晚。”   叶囿鱼深吸了两口气,算是琢磨明白了。   陆还寒就是来搞他心态的!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耐。   陆还寒敛起敛笑意,不紧不慢地切入主题:“与其在这里对着镜子难过,不如直接去找他。”   叶囿鱼身形一顿。   他不是没想过去找邬遇。   他只是……不太想成为邬遇的累赘和麻烦。   陆还寒啧了一声:“邬学长耐性真好。”   换成是他,交了个时灵时不灵的小男朋友,非得郁闷死。   思绪转了又转。   叶囿鱼掩下多余的想法,找准机会就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行至转角,他突然想起校运会时陆还寒对他的提醒。分别前,他还是转过身说了句“谢谢”。   陆还寒大约是没有恶意的。   除了有点变态。   叶囿鱼在心底默默卸下一层防备。   校庆表演的节目,叶囿鱼一个也没看进去。   他满脑子都是陆还寒的话,呆呆地坐在观众席上,跟丢了魂似的。散场后,老三和赵钺不太放心,寸步不离地把他送到了校门口。   寒假第三天。   叶囿鱼坐上了去京市的飞机。   今天的天气还算明媚。   透过舷窗,可以清晰地看见翻涌的云海。远处,阳光破开厚重的云层,义无反顾地奔向大地。   到达酒店时,叶囿鱼的脑袋还止不住地发懵。他订的酒店就在医院旁边,来回大概十分钟路程。   他铺平行李箱,从中翻出最厚的那件外套。   又薅出一件高领毛衣套上。   考虑到两地的温差,出门前他特意挑了件厚实的外套,没想到才下飞机,他的鼻腔就止不住地泛酸,眼睛也冻得发红。   坐在床上缓了几分钟,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邬遇的电话。   正值中午。   电话接通时,隐约能听见对面的阵阵交谈。   邬遇似乎是避开了人群:“柚柚睡醒了?”   两人最后的交流还是在昨晚。今早邬遇给他发消息时,他已经上了飞机。   叶囿鱼一手撑着床沿,想了想才说:“唔……刚醒。”   邬遇没催他,一如既往地放慢语速:“那柚柚现在该起床吃饭了。”   不止是吃饭。   还要和你一起吃饭。   叶囿鱼慢吞吞地接过话:“哥哥吃饭了吗?”   他话落的瞬间,对面就陷入了沉默。   邬遇似乎是按了静音键。   大约过了一分钟,邬遇再次开口:“柚柚刚说完,管家就送饭来了。”   邬遇现在就在医院。   叶囿鱼偏过头,入目就是不远处屹立着的医院标志。   他从小书包里拿出口罩,边对邬遇说:“那哥哥先去吃饭,有空再打给我。”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我随时都有空的!”   “好。”邬遇似乎是笑了笑,“柚柚再见。”   叶囿鱼早在昨晚就找叶父帮忙打探好了一切。邬爷爷成功度过危险期,已经转进了普通病房,就在七楼706号。   医院的电梯口挤满了人。   也许是正值饭点的缘故,不少人手里拎着或大或小的饭盒。   叶囿鱼斟酌了几秒,还是决定走楼梯。   他才迈上一层台阶,身后就传来两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稚嫩的童声自身后传来:“堂哥今天也不回家吗?”   “堂哥晚上要在医院陪爷爷。”   “冬生不是把作业背来了吗?下午让堂哥教你。”   是邬母的声音。   叶囿鱼下意识就愣在了原地。   冬生穿着臌胀的棉服,跟在邬母身侧笨拙地迈着腿。他穿的是长款,爬起台阶来就像一只东倒西歪的小企鹅。   邬母拎着他的后衣领,时不时就提溜他一下。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冬生往邬母身后退了两步,防备地看过来。   叶囿鱼低头看了看自己。   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   他也穿了一件长款棉服。   为了保暖,他特意带上帽子,把拉链拉到最上方,脸上还带着一个黑色口罩。   往那儿一杵,的确不太像个好人。   邬母盯着他打量了几秒,语气迟疑:“柚柚?”   叶囿鱼有些无措。   对上邬母堪称锐利的打量,他思索片刻,还是摘下了口罩:“伯、伯母……”   冬生眨眨眼,顿时也有点不知所措:“大哥哥……”   邬母敏锐地觉察到端倪,她看向冬生:“你们见过?”   冬生点点头:“见过一次。”   邬母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联。   她看着叶囿鱼,目露责备:“你应该提前和我们说一声的。”   邬母脸色不佳,显然是不赞成他的做法。叶囿鱼蔫蔫地低下头,又听见邬母说:“京市这么大,万一你走丢了怎么办?”   叶囿鱼一愣。   冬生也皱起眉头附和:“应该让堂哥来接大哥哥的。”   叶囿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邬母捏住了后衣领:“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   邬母个子高。   轻易就拿捏了叶囿鱼和冬生。   一大一小被拎着后衣领上了七楼,不敢怒也不敢言,看起来格外滑稽。   邬母早就打过电话说要到了。   邬遇正奇怪,就看见楼道尽头三道高矮不一的身影。   叶囿鱼和冬生被提溜着,双双蔫了吧唧地埋头苦走。   邬遇一眼就看见了叶囿鱼。   心脏在这一刻胀得快要裂开。 第64章 不可替代   叶囿鱼不太敢抬头。   每走一步, 他都能嗅到更为浓重的冰雪气息。   理智趋势他停下脚步。但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叫嚣着让他跟暴雪一同沉没。   病房前,邬母松开了手。   冬生原地舒展了两下, 牵上邬母的手就往里走:“伯母, 我们先进去吧。”   邬母也没说破,任由冬生带着走进病房。   房门阖上的瞬间, 叶囿鱼和邬遇被彻底隔绝在外。   邬遇牵起他的手, 把他带到另一侧转角。叶囿鱼正琢磨要怎么开口,整个人就被邬遇抱进怀里。   “柚柚怎么来了?”温热的吐息喷洒在颈侧。   叶囿鱼瑟缩了一下,说起话来吞吞吐吐:“就、就是……就是想你了。”   说完,他把头往邬遇怀里埋了埋,只露出一片炸毛的发顶。   “我也想你。”暴雪在周身涌动。   叶囿鱼有所觉察,蓦地就紧绷成一小团, 连脚趾都在暗暗使力:“在、在医院呢!”   邬遇掩下深意, 用诱哄的口吻问:“柚柚以为我要做些什么?”   不等叶囿鱼思考, 细密的吻就尽数落在了他耳廓上。   明明更过分的事情也没少做。   但叶囿鱼就是控制不住地软了身体。   趴在邬遇怀里缓了有五分钟,叶囿鱼才找回了一些力气。他重新站直身体, 警惕地退开两步远, 脸上写满了不信任:“你、你离我远点!”   就像一只经常上当受骗的小河豚。   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再次欺负它。   邬遇点到即止, 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不逗你了。”   叶囿鱼也就嚣张了一小会儿。   临到病房前,他整个人都蔫了。   邬遇看得好笑,伸手在他头上挼了两下:“我很喜欢你。”   叶囿鱼不明所以, 邬遇又说:“所以爷爷也会喜欢你。”   虽然是安慰的话,但叶囿鱼心里像是裹了蜜似的甜。他握紧拳头, 认真在心底给自己加了一番油。不能怂!   关门声响起时, 病房里的众人心照不宣地抬头。   叶囿鱼脚步一顿, 握着邬遇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   好、好多人!   他头皮一麻, 转身就想往外跑,邬遇却像是预判了他的动作,先一步拦在了他面前。   叶囿鱼没刹住脚,兜头就栽进邬遇怀里。   病房里响起一阵短促的笑声。   邬母几步走上前,一手捏住叶囿鱼的后颈,拎崽子似的把他拎到病床前:“柚柚,这是爷爷。”   床上坐着一位威严的老人,即使两鬓斑白,眉宇依旧透出凛冽。   邬母分别指过在场的每个人:“那边坐着的是冬生的父亲,按辈分你要喊一声小叔。那是小叔嫂。这个是老管家,阿遇喊他洛伯。”   叶囿鱼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脑仿佛宕了机。   邬遇走到他身边,用手在他背上轻轻顺着,一边安抚:“别怕。”   众人看出了他的不适应,都没说话,生怕再吓到他。   等他缓过来一点,邬爷爷才开口:“柚柚坐到爷爷身边来。”   邬爷爷的语气过分亲昵,饶是在场众人也吓了一跳。   叶囿鱼应声坐到床边。   由于狭促,他的手脚都不自在地蜷缩着,看起来可爱又滑稽。   邬爷爷盯着叶囿鱼打量了一会儿,越看越满意,脸上也带上了祥和的笑容:“好啊,一看就不像是我邬家的孩子!”   叶囿鱼猛地抬头,一颗心不受控制地落到谷底。   邬爷爷的意思是……   不、不喜欢他吗?   他眨眨眼,本能地看向邬遇。   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无助和难过。   邬遇走上前,站定在叶囿鱼身后,顺势把手搭在他肩头:“爷爷的意思是,你不像邬家的孩子,所以他很喜欢你。”   邬遇这么一说,邬爷爷也意识到刚才的表述有点问题。   邬爷爷坐直身体,郑重又温和地重复了一遍:“阿遇说得对,爷爷很喜欢柚柚。”   叶囿鱼一顿。   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一点。   冬生坐在陪护床上围观。   听他们绕完,他在心里默默把小堂嫂划进了“未来对象蓝图”里。   他也喜欢这种笨笨的对象。   叶囿鱼一开始还有些胆怯。   但相处久了,他也能稍稍放开一些。   邬家人什么都好,就是爱逗他这一点不太好。和大家相处时,简直像在面对无数个恶趣味的邬遇。   冬生更是个缩小版的邬遇。   话少又毒舌。   偶尔说那么一两句,就能把他怼得面红耳赤。   邬遇本来是要陪夜的。   但是叶囿鱼来了,陪夜对象就从邬遇变成了邬父。   邬遇则带着叶囿鱼回了邬家老宅。   路上,叶囿鱼想起上次在游乐园的事,蓦地瞪向邬遇:“你上次明明说他不叫邬冬生!”   邬遇被他的语气逗笑了。   笑了一会儿,邬遇才认真解释:“他叫邬遐。因为出生在冬天,所以小名叫冬生。的确没有人喊他邬冬生。”   叶囿鱼鼓作气恼地哼了一声,偏过头不欲搭理邬遇。   一双眼睛却止不住地往身边瞟。   他、他才没有在等邬遇哄他!   身侧,邬遇注意到他的动静,笑着把人揽进怀里:“我错了,上次就应该告诉你的。”   邬遇俯身在叶囿鱼额头吻了一下,又说:“不过当时的确是巧遇。那所游乐园划在我名下,平时都由小叔代管。”   游乐园什么的,叶囿鱼早有猜测。   但被邬遇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他总觉得有些新奇。   窗外的景象骤然变得开阔。   叶囿鱼四下打量,心底莫名地躁动:“哥哥,你们家是不是很有钱?”   邬遇钳制住他乱晃的身体,失笑道:“邬家重底蕴。”   这话就相当于默认了。   叶囿鱼点点头,递给邬遇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邬遇不动脑子都知道叶囿鱼在脑补些什么,他索性凑到叶囿鱼耳侧说:“老宅隔音很好。”   果然,他一说完,叶囿鱼蓦地就安静下来。   良久,叶囿鱼才终于找回思绪,红着脸拒绝:“不、不行!这是你们家老宅!”   邬遇不太在意:“总归不会被人听见。”   叶囿鱼迅速瞟了眼司机,伸手就去捂邬遇的嘴:“什、什么啊……你不要乱讲!”   叶囿鱼就是只纸老虎。   闹腾了一路,一下车,他整个人都噤了声,怂了吧唧地跟在邬遇身边。   邬遇看得好笑。   他把人牵紧了些:“人你在医院都见过了。宅里剩下的,都是跟了爷爷很多年的手下,不用怕。”   话虽如此,但真的穿过偌大的庭院,叶囿鱼的心还是悬了起来。   行至厅堂,扑面而来是厚重的年代感。每走一步,脚上都像拖着千金那样重。   这一刻他才隐约意识到,邬遇所说的底蕴是什么意思。   畅通无阻地走到邬遇房间,叶囿鱼才松了口气。   邬遇的房间显然是翻新过的。   四处可见电子设备。   叶囿鱼找准沙发,往上一扑就没了动静。他忽然清楚直白地意识到,无论是家境还是个人修养,他和邬遇的差距都犹如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把头埋进绵软的抱枕里,说起话来闷声闷气:“哥哥……”   停顿两秒,他又说:“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叶囿鱼偶尔也会思考这个问题。   但他从来不会深思,也从来没有问过邬遇。就像他坚信,只要他和邬遇比肩,就能携手未来……其实或多或少都带了点逃避的意味。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是不想问,而是不敢问。   邬遇有片刻的沉默。   沙发上,叶囿鱼在心底细数着分秒,尽量让自己放轻松。   殊不知他绷直的背脊有多么显眼。   邬遇走到沙发一角坐下,轻易就捉住了叶囿鱼的脚踝,那里挂着他上次送给叶囿鱼的玫瑰脚链。   “柚柚。”邬遇用指腹拭过那一小块踝骨,“你是不可替代的。”   叶囿鱼颤动着身体,试图缩回脚,却只是徒劳。   邬遇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缓慢地向上摩挲。   脑海里警铃大作。   叶囿鱼蓦地偏过头,甚至顾不上感伤:“你、你放开我!”   见终于把人逗炸毛了,邬遇揽过叶囿鱼的腰就把人往怀里带,完全不给他挣扎的余地。   叶囿鱼有些气恼。   他故作凶狠地瞪着邬遇,一边吐槽:“你这个诡计多端的A!”   邬遇笑了笑,任由叶囿鱼发泄着。等叶囿鱼平复下来,他才重新开口:“冬生今年七岁。”   叶囿鱼一愣,不太明白邬遇为什么突然提起冬生。   下一秒,邬遇又说:“他已经学完了小学的课业。”   “遇见你之前,我和他一样。”   “任何东西对于我而言,都唾手可得。我没有偏好,所以我按照父母的想法度过每一天。”   直到叶囿鱼出现的那一天。   当小叶囿鱼第一次敲响琴房的门,邬遇意识到,他的生活大约要出现变数了。   他讨厌一切不受掌控的东西。   但他不讨厌叶囿鱼。   他任由叶囿鱼闯进他的生活,参与他的生活,任由自己既定的轨迹向叶囿鱼靠拢。他开始期待每一天的到来,期待每天见到叶囿鱼的那一刻。   邬遇很是平静,也没有多余的赘述。   但叶囿鱼就是莫名地想哭。他吸吸鼻子,主动牵起邬遇的手:“我在这呢。”   邬遇把人搂紧了些:“所以柚柚是特殊的。”   最离经叛道的那段日子,叶囿鱼曾一度成为他的执念。   他对叶囿鱼的感情,基于喜欢,却也超出了喜欢的范畴。   叶囿鱼兀自琢磨了一会儿,顺着牛角尖就往里钻:“如果我从没有离开过呢?”   邬遇有些无奈。   对上叶囿鱼执拗的眼神,他认真想了想,给出了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   “我只会更早地喜欢上你。” 第65章 新年快乐   或许那份喜欢更加纯粹。   但世界上不存在如果。   此时此刻, 在这个世界里,叶囿鱼是杂糅了他各种情绪和欲望的……最为特殊的存在。   由于放假晚,时间上并不充裕, 叶囿鱼只在京市待了三天。   除夕这天, 叶家早早就吃完了年夜饭。   叶父心情好,饭后陪着叶母和叶囿鱼在小花园旁边放了几朵烟花。但他手气差, 什么烟花到他手上都不超过三发就哑了。   叶母嫌弃地打量了叶父几眼, 顺手指向一旁的休闲椅:“那边不是有椅子吗?你去那边坐着!”   叶囿鱼乖巧地接过叶父手里的烟花,一脸的顺从。   叶父一口气没上来,气得脸都红了。   “小家子气!”他朝叶囿鱼重重哼了两声,“拿走拿走!”   这些烟花本来就是为了哄叶母高兴。   叶囿鱼陪着叶母放了半小时,成功把人哄得合不拢嘴。   邬遇打来视频时,叶囿鱼正在清扫烟花燃放的残骸。好在他们在自家大道上放的, 清扫起来还算简单。   那头, 冬生脸蛋冻得红彤彤的, 乖巧地冲叶囿鱼挥手:“小堂嫂,新年快乐。”   邬遇正调动视角, 周遭的景象一晃而过。   短暂晃动后, 一大一小两张脸完全展露出来。邬遇的鼻尖也有些泛红, 看背景,他们应该正待在老宅的庭院里。   邬遇看向屏幕:“柚柚,新年快乐。”   “冬生新年快乐!哥哥新年快乐!”叶囿鱼趁机把视角调远了些, 露出手里的扫把,“刚才放烟花放得满地都是, 我现在在扫地。”   他语气很软, 不像是在抱怨, 反而像在撒娇。   他的那点小心思早就展露无遗。   邬遇眼神微暗:“等我回去。”   叶囿鱼故意冷哼:“你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冬生找准机会接话:“我会和堂哥一起回去。”   叶囿鱼很喜欢冬生。   在京市时他就恨不得每天把冬生抱在怀里。   这会儿听见他们要一起回来, 他的眼睛蓦地一亮:“那冬生来堂嫂家住好不好?”   “他课业紧,暑假或许可以。”邬遇如是说。   冬生想了想,发现的确是这样。   今年的假期在这段时间全部都用完了。   堂哥口中的暑假,其实也不在他的假期范畴里。他从来都不放暑假。   良久,冬生才摇摇头:“大概要等到明年过年。”   冬生并没有表露出其他情绪,叶囿鱼的心脏却倏地就揪成一团。   他眼巴巴地望向两人:“今年暑假不可以吗?”   邬遇无权干涉冬生的计划。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说,只有冬生自己可以决定。   冬生看出了叶囿鱼的迫切,两相权衡,他还是朝叶囿鱼点了点头:“我会尽量空出假期。”   叶囿鱼听出了冬生话里的含义——用更短的时间解决繁重的课业。   这么做只会加大他的压力。   这不是叶囿鱼的本意。   对上冬生认真的脸,叶囿鱼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等你。”邬遇拍拍冬生的头,“去陪爷爷吧。”   “嗯。”冬生郑重其事地点头,又朝叶囿鱼告别,“小堂嫂再见。”   虽然暂时不能一起住,但他可以去接机。   叶囿鱼这样安慰自己。   冬生的背影不稍片刻就消失在视野里。   叶囿鱼把扫把放到一边,情绪不复先前的高涨。   他蹲在自家门前,整个人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哥哥,你以前也这样吗?”   看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没有暑假。   邬遇很想把人抱进怀里。   他思考片刻,还是决定认真回答:“柚柚,这是冬生自己的选择。”   停顿了几秒,他补了一句:“接纳你是曾经我的选择。”他并没有后悔过。   叶囿鱼蹲在原地哼哼唧唧,一张脸在镜头前肉眼可见地变红。   “我好想你。”半张脸埋进臂弯里,他拿着手机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着,“你要在京市待到什么时候啊?”   最近这几天,他对信息素的感知力有所提高。   他隐约有预感,他的发情期快要来了……   叶囿鱼欲言又止。   邬遇有所觉察:“算算时间,距离上次发情期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   叶囿鱼不太想用抑制剂。   但他也知道,邬遇没办法赶回来。   杂乱的思绪转瞬即逝,他在心底谴责自己几句,主动说:“我会乖乖打抑制剂的。”   屏幕里,邬遇蹙起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叶囿鱼先他一步说:“我也会每天都想你。”   “柚柚的小书包隔层,有我家的钥匙。”邬遇知道叶囿鱼对抑制剂的抗拒,他放缓声音安抚道,“如果柚柚觉得难受,可以去我房间。”   离开学校前,他去了一趟叶囿鱼的考场。   当时他只在后门观望了几秒,并没有惊动叶囿鱼。钥匙也是在那时候放进去的。   叶囿鱼眨眨眼,盯着屏幕反应了几秒。   短暂静默后,他才终于明白邬遇话里的意思。   他噌地站直身体,也顾不上还搭在门边的扫把,转身就往家里跑。   “是、是在我的小书包里吗?”上到楼梯转角,他脚步一顿,特意又确认了一遍。   邬遇应道:“是。就在最小的隔层里。”   叶囿鱼有些开心。   他快步跑回自己房间,果然像邬遇说的那样,书包隔层里静静躺着一把钥匙。   邬家大门用的是电子锁。   这把钥匙应该是别墅正门的。   叶囿鱼捏起钥匙肚子,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看向邬遇的眼睛也像是镀了层光:“哥哥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邬遇说:“就在柚柚做英语听力的时候。”   叶囿鱼顺势在沙发上坐下,凑近屏幕小声地说了几句撩拨的话。   那头,邬遇呼吸渐重。   福至心灵,叶囿鱼朝邬遇眨了眨眼:“哥哥快点回来。”   说完,不等邬遇反应他就迅速挂断了视频。   年初二晚上,玫瑰有了初绽的迹象。   叶囿鱼前脚刚跨出浴室,脑袋就阵阵发晕。他顾不上吹干头发,拿起床头的钥匙就往邬遇家跑。   冷风迎面扑打在脸上,吹散了些许躁意。   邬遇的房间总是弥漫着一层浅淡的冰雪气息。   叶囿鱼没有开大灯,只按亮了床头的小夜灯。   昏黄的光晕笼罩在床头,给人以宁静的错觉。他掀开被褥,把自己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身体落入熟悉的气息里。   最深处的躁动得到了片刻的缓解。   然而很快,他的身体就爆发出更强烈的反应,试图以此来得到熟悉的慰藉。   可这一次,无论玫瑰怎样绽放,都没能等到那片独属于它的雪地。   不知不觉间,他被被褥包裹的身体沁出了薄汗。   从额头到后背,汗水一层层往外冒,不稍片刻就浸湿了他的睡衣。   叶囿鱼隐约意识到,他应该注射抑制剂。   他翻下床,意识混沌地在床头柜里翻找。翻到第三层时,他看见了排列有序的Omega专用抑制剂。   针头刺入腺体的瞬间,叶囿鱼莫名觉得委屈。   寒意顺着冰凉的地面浸透他的身体。   他浑身无力,最后也只就着床沿扯下了小一块被褥搭在身上。   泪水晕湿了被褥和衣领。   恍惚间,叶囿鱼感知到了暴雪的气息。   第二天一早,阳光穿过帘幔的缝隙钻进房间里,偶尔一两缕没过叶囿鱼的眼皮。   光晕过分刺眼。   叶囿鱼不耐地动了动身体,本能地把头埋进邬遇怀里。   腺体处传来一阵酥麻的触感。   尚在睡梦中的叶囿鱼几乎瞬间就起了反应。   被邬遇握进手里的那瞬间,他蓦地就睁开了眼睛。   “柚柚这是太想我了?”邬遇指节修长,五指一拢,轻易就把他尽数包裹在掌心。   叶囿鱼一脸茫然。   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随着邬遇的动作起伏。达到顶峰的那一秒,他鼻子一酸,眼泪也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邬遇也愣了一下。   简单清理完,他把人重新抱进怀里。   叶囿鱼只哭了一小会儿。   缓过来后他也不说话,只睁着红通通的眼睛望过来,显然是还没完全清醒。   邬遇被盯得心软,故意逗弄道:“柚柚好快。”   叶囿鱼眨了眨眼睛,怔怔地反应了几秒后,眼睛里顷刻就盛满了泪水。   这一次他一连哭了十分钟。   生生把自己哭清醒了。   叶囿鱼边恼边哭,面对墙壁蜷成一小团,任凭邬遇怎么哄都没有用。   “你、你……混蛋!”   “你故意这样做……还、还说我快!”   “我都、都睡着了的!”   他躲开邬遇的手,卷起被褥把自己裹成一颗球。   身后,邬遇静默片刻,倏地笑出了声。   叶囿鱼只觉得哪儿哪儿都烧得慌,眼睛也更热了。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在心里发誓一天都要再搭理邬遇!   邬遇连人带被子捞进怀里,低头在叶囿鱼的唇间吻了一下:“我回来了。”   叶囿鱼下意识就愣在原地。   思绪如潮涌,尽数向他袭来。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是年初三,邬遇应该待在京市的。   邬遇表情难得严肃:“如果我没回来,柚柚今天就该躺在医院里了。”   回想起昨晚的场景,他仍旧有些后怕。如果不是他凑巧赶到,叶囿鱼恐怕真的会把自己折腾进医院。   叶囿鱼哼哼几下,心虚地在邬遇怀里蹭了蹭:“我昨天走得急,把手机忘在了浴室里……”   “不会再有下次了。”邬遇说。   这话既像在对叶囿鱼说,又像在对他自己说。   叶囿鱼心知这种时候不能招惹邬遇,只乖乖地应他:“不会有了。” 第66章 第二次青春   由于邬遇临时改变了计划, 冬生没能跟他一起回来。   冬生返市的那天,叶囿鱼接他吃了餐午饭。两人拉钩约定,要在六月后一起去旅游。   短暂的假期转瞬即逝。   新学期的第一场演讲, 由邬遇起头, 叶囿鱼做结。   上学期末,叶囿鱼成功考进了年段前五百。由于进步巨大, 在各科老师的认可下, 他荣获了校优秀进步奖。   叶囿鱼怎么都没想到。   他也有上台演讲的那天。   灯光聚焦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他清晰地感知到台下一众堪称炙热的目光。   邬遇正站在舞台后侧看着他。   叶囿鱼清清嗓子,念起了早就准备好的讲稿。   其实这份讲稿他早在寒假就已经烂熟于心。   念到最后一段,他放下稿子,坦然地面向在场的所有学生:“那么,你们希望那条独属于自己的路, 通向哪里呢?”   台下陷入了片刻的沉静。   叶囿鱼倒没想给大家带来多深的思考。他们活在最骄纵恣意的年纪, 或许没有方向, 却都有傲气。   他朝众人笑了笑,礼貌地鞠躬退场。   开学后的每一天都过得飞快。   不少同学由于骤增的压力, 心态上几度濒临崩溃。   相比之下, 也许是适应了邬遇节奏的原因, 叶囿鱼反而感觉良好。偶尔亢奋的时候,他还会主动要求多做两份卷子。   同样受影响的,还有老三他们。   被邬遇鞭策过后, 他们好像沾了点不正常,一松懈下来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这也间接导致他们一群人先后获得了进步奖。   高考当天, 市里下了场暴雨。   雨点打落在窗台上, 奋力冲刷烈日留下的痕迹。   叶囿鱼这几天都和邬遇住在叶母送他的那套新房里。   临近高考, 他多少生出点逃避心理。邬遇正是发现了这一点, 每天都抓着他做些有的没的来转移注意力。   最离谱的是邬遇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小盒子,里面塞满了小纸条。某一天睡前,叶囿鱼抽到了一张【用英语勾引邬遇】。   他缩在邬遇怀里笑岔了气,一晚上都没睡安稳。   雨声被隔绝在外。   叶囿鱼洗漱完,瞄了眼窗外的雨势,似乎并没有减少的趋势。   他在客厅里四下找了一遍,没有看见雨具,连把伞都没有。   由于刚搬进来没多久,一些家居用品还没有备齐。   叶囿鱼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邬遇从小隔间里出来,臂弯里挂着两件透明的雨衣,手里还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司机一会儿就来接我们。”   叶囿鱼一愣:“家里什么时候买的雨衣?”   邬遇无奈地睨过来:“搬新家时叶姨送来的,柚柚不记得了?”   叶囿鱼的确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最近脑子不太记事。”   伞面只隔绝了部分雨点,仍旧有不少雨点倾斜着砸落在两人的雨衣上。   不到两分钟,叶囿鱼的鞋面就尽数被打湿。   邬家的车停在小区外。上车后,水渍顺着雨衣滑落,轻易就打湿了身下的坐垫。   叶囿鱼望向窗外。   瓢泼大雨模糊了一切,连道路也看不真切。   他瑟缩了一下,转头看向身侧邬遇。   邬遇也在看他。   两相对视的瞬间,叶囿鱼挪近了些,小声说:“哥哥,你能不能祝我好运?”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是不太安稳。   邬遇低下头,顺势吻在他额间:“祝柚柚金榜题名。”   叶囿鱼眉头舒展了些。   邬遇又说:“考的全会,蒙的全对。”   邬遇一连说了五分钟的好话。不知道他是不是事先背好了词,每句话都不假思索。   叶囿鱼心里发甜,不安的感觉也散了大半。   他在邬遇嘴上亲了一口:“谢谢哥哥!我一定好好发挥!”   这场大雨或多或少对考生造成了一些影响。   不少考生抵达考场时浑身湿透,就像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   好在学校事先考虑到天气原因,在每区一楼都准备了不同码数的校服,以备不时之需。   高考在大雨中拉开帷幕。   也在大雨中落幕。   叶囿鱼坐在靠窗的位置。   写完作文的最后一个单词,他自若地停了笔。   距离收卷还有十五分钟。   窗外,暴雨带来的阴翳笼罩着大地,天空已经整整两天没放过晴了。   他的第二次青春,结束在南方的雨季里。   但他的人生,却迎来了崭新的篇章。   _   最后一次闭学式,叶囿鱼作为高三年段学生代表上台演讲。   他代表的是大部分像他一样的学生。   他们不算拔尖,也算不上优异,偶尔会请教老师。不过更多时候,他们沉默地混迹在人群里。   叶囿鱼能够理解大家期待暑假的心情。   为此他特意缩减了讲稿,从原本的十分钟变为成稿的三分钟。   临近尾声,他站在主席台下做最后的告别:“愿大家都能活成理想中的自己。”   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   一阵骚动后,接二连三的呐喊声汇聚在一起:“未来可期!”   叶囿鱼有一瞬间的怔愣。   台下,不少学弟学妹朝他挥起了手,气氛活跃到连各班班主任都控不住场。   他站定在原地,诚挚地对所有人说:“我也期待你们的未来。”   老师喊出“解散”口令的那一刻,高三学子们忽然有些难过。   这意味着从现在起,他们将彻底告别高中生涯。   老三平时大大咧咧,但这种时候尤为敏感。他低下头,第一次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起哄。   “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了,看开点。”张岸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们的父子关系不会因为距离而改变!”   他话才说完,就被老三/反拍了一大巴掌:“你可闭嘴吧!”   叶囿鱼笑出了声。   周围,许多学弟学妹朝这边投来打量的目光。   有几个彼此推搡走到了他面前:“叶学长……方便问你一个问题吗?”   叶囿鱼反应了几秒。   在一众炽热的眼神中,他还是迟疑地点了头。   “你和邬学长!”学妹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猛地控制住分呗,压低声音说,“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邬遇这会儿还在校宣委处理交接事宜。   大家没找到邬遇,自然把探究的目光对准了叶囿鱼。   叶囿鱼还没说话,又有人问:“之前那个帖子里说的雪……是邬学长的信息素吧?”   叶囿鱼已经有小半年没有看过论坛了。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中,他渐渐想起了这么一回事……当时阮阮还因为这件事找他单独谈过话。   那本生理手册现在还压在他书桌里。   对上大家怀疑的眼神,叶囿鱼一时间拿不准该不该承认。   否认了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承认也没有大碍。   “或者这样……”有人看出了端倪,试探道,“叶学长你不用回答,只要释放一点信息素就行。”   他话落的瞬间,冰雪气息就在他们周围铺陈开来。   邬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是我的信息素。”   众人纷纷怔愣在原地。   良久,有人终于反应过来,看向两人的眼睛亮得发光:“我就知道!”   他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奇怪,连忙又解释了一句:“不是,我的意思……祝、祝学长们百年好合!”   最后那句祝福的话像是戳到了大家的开关。   短短几秒,他们宛如找到了组织,站成一溜大声说:“祝学长们百年好合!”   他们动静太大,顷刻就惊动了正离场的其他学生。   叶囿鱼望向邬遇,一脸的不知所措。   越来越多的学生站在原地喊出祝福的话,一传十十传百,【百年好合】渐渐响彻整个操场。   他的脸红成一团,目光也开始不自觉地躲闪。   三班的人最后才知道叶囿鱼和邬遇在一起的消息。   谢师宴上,有Alpha举着酒杯往邬遇面前怼:“遇哥你也太不够兄弟了!我们同班了三年,三年!竟然连你脱单的消息都是刚才从论坛里刷来的!”   说完,他自己先灌了一杯。   “是啊!”老三把酒杯往桌上一摆,看热闹不嫌事大,“连我都被蒙在鼓里!”   邬遇自知理亏,一一喝下了大家的酒。   顺带挡下了叶囿鱼的酒。   白涂早就被秀麻了。   他开了罐果啤,吨吨地往肚子里灌:“可憋死我了!我明知道他们在一起,却不能说!”   他虚虚地抹了把眼泪:“每次有小姐妹想要向他俩告白,我还得苦口婆心地一个一个劝过去!”   叶囿鱼没有戳破他,只笑而不语地看他演戏。   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在宿舍里吼,只有他知道秘密的感觉真好。   赵钺和林尽染却不惯他:“你拉倒吧,我看你每天还挺享受的。”   阮阮默默垫了个肚子。   吃到三分饱,他颇为不好意思地举起酒杯:“其实只有你们被蒙在鼓里,老师上学期就知道了。”   这话一出,全班都炸开了花!   谢师宴,顾名思义是为了感谢老师。   阮阮的话相当于主动递出了灌酒的把柄,三班的热情空前高涨起来。   喝到最后,不止是阮阮和邬遇,连带张岸和白涂都被灌了不少酒。叶囿鱼自然也没能逃脱大家的魔掌。   叶囿鱼喝得杂。   不到五杯他就醉了。   一开始他还安安分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酒意上来之后,他不由分说地就往邬遇怀里钻。   邬遇有意避开,试图制止他:“柚柚,周围还有很多同学。”   叶囿鱼见状,瞬间就瘪成了鸭子嘴:“你、你个渣A!你昨晚在床上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操。   周围同学本来都有点醉,听到这番话,立马给吓清醒了。   昨晚在床上什么的……这是他们能听的内容吗?   太阳穴胀得发疼。   无奈之余,邬遇又觉得好笑。   白涂暗骂了一声,连忙凑到叶囿鱼身边悄声安抚:“校草喜不喜欢你,你还不知道吗?他只是太在乎你了,所以才不轻易抱你。”   叶囿鱼被他绕晕了。   他想了想,没想明白。良久,他像是终于想明白了,犹疑地看向邬遇:“真的吗?”   不等邬遇承认,他自顾张开手臂:“那你抱我。”   好家伙,又绕回来了。   白涂退到一边,眼底染上了一层沧桑。   他战胜了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却没能战胜叶囿鱼。   叶囿鱼一张嘴越瘪越紧,眼睛里水花泛滥。好像只要邬遇拒绝,他就能当场哭出来。   邬遇只能认命地把人抱进怀里。   相拥的那一刻,叶囿鱼满意地笑出了声。   他又蹬鼻子上脸地往邬遇腿上坐。   得逞后,他昂扬地朝一众同学颔首。   众人脑海里蓦地浮现出【耀武扬威】四个大字。   他们盯着叶囿鱼打量了几秒,纷纷惊醒似的别过头。看邬遇的反应就知道叶囿鱼不太好招架,但也出奇地吸引人……   他们一边腹诽叶囿鱼此刻的娇纵,一边又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瞟。   醉酒后的叶囿鱼好哄,却也不太好哄。   谢师宴后,三班一行人结伴往KTV走。   路上,叶囿鱼牵着邬遇走得好好的,忽然就停在了原地。   邬遇觉察到异常:“怎么了?柚柚有哪里不舒服吗?”   叶囿鱼站在原地反应了几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眨巴眨巴眼睛,眼泪也跟着往下落。   邬遇示意老三他们先走。   他把叶囿鱼揽进怀里,耐心等了一会儿。等叶囿鱼稍平复了些,他才问:“是想到了影院的事?”   KTV在影院旁边。   他们走的就是上次去影院的路。   叶囿鱼点点头,声音哽咽:“我、我想牵你,你还甩开我的手……”   情景回溯了一遍,他哭得更厉害了:“你、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叶囿鱼像是掀开了旧账簿子,磕磕绊绊地控诉着邬遇的恶行。他的话听似没有条理,却又有迹可循。   邬遇认真听完了一切。   叶囿鱼清醒后不会断片。短暂思忖后,他直视叶囿鱼的眼睛:“我承认,之前的一些事……我是故意的。”   有意接近。   有意拒绝。   有意疏远。   ……   他可以采取温和的方式,但他没有这么做。相反,他决绝地逼迫叶囿鱼一次又一次地面对。   他撬开了叶囿鱼身上厚重的壳。   叶囿鱼嘴一瘪,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他就听懂了【故意】两个字。   邬遇在心里预演了一遍可能的结果。即使重来一次,他依然会这么做。   也许是Alpha潜藏的兽性在作祟。   见邬遇没有要哄自己的意思,叶囿鱼一嘴咬上邬遇的颈侧。   他没使多大的力,只是单纯地想要发泄一下曾经积压的不满。   啃了几分钟,他的气也消了大半。   良久,他才瓮声瓮气地说:“那、那你以后不行这样了!你要很喜欢我才行!”   邬遇心里软了一块。   他诱哄着问:“柚柚想要我怎么做?”   叶囿鱼悄悄红了耳根:“就、就是喜欢我啊……”   “我早就喜欢上你了。”邬遇吻了吻叶囿鱼泛红的耳廓,继续问,“只是喜欢你吗?”   叶囿鱼顺着邬遇的话思索片刻,没能想出所以然来。   他摇摇头,逃避地把头埋进邬遇颈肩:“我、我也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下章完结,还有几章小番外。下本开这两个小甜饼!随机哒!   【预收】我的信息素它跟人跑了   闻岁除跟人约了一架,就定在学校后门那个小破网吧外面。他提早半小时等在巷口,没想到先等到了他们班的班长。   两人擦肩时,闻岁除没忍住嘴了贺符一句。   下一秒,信息素铺天盖地朝他袭来,他腿一软,摔进了贺符怀里。   闻岁除:“草。”   一开始——   贺符扶着闻岁除的腰,疏离地说:“请别碰瓷。”   “我前段时间才鉴定出信息素冷淡。”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诊断报告发给你。”   后来——   贺符把人抱进怀里:“你也知道,我的信息素完全失控了。”   “无端把不可控因素强加在我身上,是不是有点过分?”   再后来,闻岁除捂着腰把人踹下了床:“滚!”   _   十七中一直有两个传说——永远第一的学神贺符,打架不败的杀神闻岁除。   突然有一天,他们双双摔下了神坛。   【预收】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在钓鱼   [智商全点在学习上的诱系笨蛋美人×禁欲到差点焚身的虚伪学神]   初三谢师宴上,淮骨第一次听见[昼临]这个名字。据他们历史老师说,昼临是他生平带过的学生里最聪明的那个。   也是这个暑假,昼临压了他一头,以超出他七点五分的成绩领先第一。   入学前夕,淮骨收到一份发小发来的名为[三句话教你如何赶超学神]的压缩包。   淮骨沉默半响,正想连人带压缩包一起扔进黑名单,发小一通电话打来,他手一抖就点成了[解压并打开]。   -《霸道学神爱上辅导我》   -本书历经多次实战,终研究出一套堪称完美的普适体系。   ……   淮骨有个坏毛病,他一目十行。   巧就巧在,这本书只有十行。   _   昼临忽然发现,他的小同桌好像暗恋他,并且时不时就要撩他一下。   偷偷给他送奶茶,又故意露出破绽等他发现。   明明讨厌人群,却混迹在啦啦队里给他加油。   在他被告白时甚至气红了眼。   昼临看穿了小同桌的把戏,循循善诱地哄着人吐露真话:“你想要我怎么做?”   淮骨似乎是有些害羞,不太自在地别开眼。   “就是……你能不能……”   “你能不能辅导我学习?”   _   后来,淮骨义正言辞地反驳:“我真的没有在钓鱼。”   昼临把他吃拆入腹:“但我上钩了。” 第67章 我喜欢你   来往的人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   叶囿鱼躲闪着埋进邬遇怀里, 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气焰。他狭促地捂住脸:“那、那我们快走吧……”   邬遇似笑非笑:“刚才在谢师宴上,柚柚不是这样的。”   叶囿鱼心里隐隐有熟人和陌生人的概念,但他想不明白, 也说不清楚。   邬遇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牵起邬遇的手把人往前带, 一边软软地抱怨:“你、你好爱撒娇啊……我牵你就是了。”   邬遇没有辩驳,只无奈地顺着他。   KTV里, 第二轮酒局已经开始。   先前在谢师宴上众人争着抢着灌叶囿鱼酒, 真把人灌醉了,他们反而不敢再过火。   点歌台前,白涂猫着腰对着屏幕一顿操作。   良久,一阵低沉的旋律不紧不慢地钻进众人耳朵里。白涂兴奋地挥了挥手里的麦克风:“我帮你们点好了情歌!想表白的都抓紧机会啊!”   表白。   叶囿鱼眼睛一亮,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嘴里就被塞了块西瓜。   邬遇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柚柚想说什么?”   叶囿鱼脸颊鼓囊囊的, 根本说不出话。他瞪圆了眼睛, 迅速嚼吧嚼吧往下咽。等他吞咽完, 已经有人接过白涂的麦克风唱了起来。   叶囿鱼有些不高兴。   他坐直身体,眉头都拧成了一团:“你是不是故意的!”   邬遇笑出了声。   叶囿鱼更不高兴了。   他把头转到一边,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身后, 一只手悄悄往他腰间探。   叶囿鱼没有躲开, 只故意挣了两下。   在他的默许下,身后宽阔的怀抱顺势贴了上来。邬遇凑近他耳边问:“柚柚想听什么?”   没等他回答,邬遇又自顾说:“抱歉, 不该这么问的。柚柚在这里坐一会儿。”   邬遇挑的是一首简单的英文歌。   没有情歌的热烈和感伤,唱起来也平平淡淡。   但叶囿鱼就是莫名地感到喜悦。也许是来自歌曲, 也许是来自那双茶色的眼睛。   “叶囿鱼。”   “我喜欢你。”   旋律几近尾声时, 邬遇如是说。   包厢陷入了片刻的静默。   几秒后, 终于有人回过神来。   他们看了看邬遇, 又唰地看向叶囿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起哄。   “操。”老三率先打破沉寂,“我算是彻底信了。”   Alpha们犹如找到了主心骨,顺着老三的话就往下接:“校草牛逼!”   张岸借机拿起另一只麦克风:“我刚才录下来了,想要的找我买,十块钱一份!”   “夺笋!你怎么不去抢钱呢!”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你还挺有商业头脑!”   “我要笑死了!你要是最近压力太大,我可以帮你枕头垫高点!”   张岸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这就是你们贫穷的理由。”   有张岸开头,大家起哄都起得更自在了。   一众喧闹声中,叶囿鱼悄悄缩回角落里装起了小鹌鹑。他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呼吸也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   好、好犯规啊。   他在心里暗暗抱怨着,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上扬。   _   第二天一早,邬遇把尚在睡梦中的叶囿鱼抱进怀里:“柚柚早饭想吃点什么?”   叶囿鱼趴在邬遇胸口哼哼唧唧,半天才说了个“都可以”。   等他彻底清醒,身边已经没有了邬遇的身影。   叶囿鱼盯着天花板出神,脑海里碎片式地播放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他记得……他们一开始是在饭店里聚餐来着。   后来他喝多了,记忆也变得混乱。   他一边回忆,一边慢腾腾地往邬遇那半边床蹭。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他满意地扯过被子,把自己蒙成一团。   正在这时,客厅里传来脚步声。   叶囿鱼瞬间就清醒不少。他掀开一条缝,正对上邬遇逼近的身影。   邬遇有晨跑的习惯,这会儿隐约可以看见他额头上的汗渍。   叶囿鱼呼吸一滞。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总觉得现在的邬遇和从前有点不太一样……就像是一只挣脱枷锁的猛兽。只要它想,随时都能将猎物吃拆入腹。   叶囿鱼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瑟缩地往后挪了一点。   邬遇轻易就捕捉到床上的动静。   对上做贼似的叶囿鱼,他无奈地笑了笑:“柚柚,醒了就起来吃早饭。我先洗澡。”   邬遇径直走向衣柜,随手拿了套衣服就往浴室走。   “咔嗒——”   浴室门被邬遇关上了。   叶囿鱼慢半拍地从床上爬起来,呆呆地盯着紧闭的浴室门。邬遇关得毫不犹豫,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叶囿鱼的心里忽然就有点不舒服。   灵光一现,他蹑手蹑脚地走下床,几步就站定在浴室外。   刚才他没听见锁门的声音。   又做了两分钟的心理建设,他伸手拧在门把手上:“哥哥,我还没洗漱呢。”   淅沥的水声在耳边响起。   叶囿鱼深吸两口气,推开门就往里走。他一只脚才迈出去,迎面就撞进了邬遇怀里。   邬遇正低头看着他。   叶囿鱼脑袋嗡地炸开,一张脸瞬间红了个透。   他支吾了半天,恶人先告状:“你、你没在洗澡……怎么、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他话说到一半,腰间一重,身体被人彻底掣肘:“柚柚,这是第二次。”   叶囿鱼在空调房里待得久,这会儿身上冰冰凉凉的。   但邬遇不同。   他刚运动完,身体的每一处皮肤都泛着热度。   两相碰触时,叶囿鱼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他烧得慌,眼神胡乱瞟着,就是不敢直视邬遇的眼睛:“什、什么啊……”   说完,他蓦地反应过来……   他第一次假性发情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情景。   记忆涌入脑海后,叶囿鱼瞬间就理直气壮起来。他仰起头硬气地说:“这是你第二次骗我了,上次你就假装在洗澡!”   邬遇被他气笑了。   叶囿鱼正沾沾自喜,衣摆就被撩了起来。作乱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他尾骨上描摹。   他腿一软,身体随即失去了支撑。   “我的易感期要来了。”话落,冰雪的气息瞬间笼罩整个浴室。邬遇不由分说地把人抱起:“这一次,就辛苦柚柚了。”   叶囿鱼心脏漏跳两拍。   他扑腾着想要挣扎,却被邬遇抱得更紧。   耳边,邬遇逗弄道:“柚柚不愿意吗?”   叶囿鱼的脑子乱成一团。身体触及到床面时,邬遇扣住他的双手:“我会尊重柚柚。”   手腕上力道渐轻,似乎只要他说不要,邬遇就会立刻停止。   叶囿鱼手指不自觉地用力紧攥,嘴上却逞强:“又、又不是没做过!”   “柚柚,害怕的话可以拒绝。”邬遇俯下身,在他耳侧轻轻吻着,“我会等你做好准备。”   叶囿鱼被吻得脸热。   他哼哼了两声,用几近嗫喏的声音说:“可、可以的……”   邬遇眸色渐深,他却一无所察:“我之前有、有做过准备。”   叶囿鱼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两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邬遇又问了一遍:“柚柚,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羞恼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叶囿鱼涨红了脸,强忍着怯意用腿勾了勾邬遇:“就是做、做……爱人之间做的事!”   叶囿鱼没有撒谎。   他的确有做过准备。   但他没有想过理想与现实的强烈悬殊。身后的甬道被填满的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所有准备都是小儿科的纸上谈兵!   眼泪顷刻就浸湿了身下的被褥。   叶囿鱼依凭本能在邬遇怀里躲闪着:“我、我不要了!你、你出去!”   然而他越挣扎,身体的感觉就越发强烈。   挥之不去的异物感在体内搅弄着。   叶囿鱼哭哑了嗓子,邬遇却没再退让半分。   暴雪铺散在玫瑰丛里,用最原始的方式让玫瑰染上自己的气息。   玫瑰被迫开合,承纳着暴雪的一切。   天边的太阳缓缓升起,又缓缓擦着天际下落。   是夜。   邬遇把身边的人揽进怀里,却被叶囿鱼一嘴咬在颈侧。   叶囿鱼边咬边哭,眼泪尽数落进邬遇的衣领里:“你、你明明说会尊重我!可、可你还那样!”   其实他们只做了一次。   但是邬遇哄了叶囿鱼一天。   邬遇任由他发泄着,只轻轻在他背脊上顺着。   叶囿鱼悄悄打了个哈欠。良久,他的眼皮不受控制地拉拢下来。   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平稳。   邬遇按暗房间的灯,在叶囿鱼鼻尖轻轻亲了一下:“晚安,柚柚。”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 第68章 番外[1]   由于前一晚的宿醉, 放假第一天不少人都过得浑浑噩噩。   第二天一早,沉寂了一晚上的群彻底活跃起来。   叶囿鱼是被群消息提醒震醒的。   也许是有所运动的缘故,昨晚他睡得很沉。一觉醒来, 他身上的异样感消失不见, 整个人神清气爽。   他趴在床上缓了一会儿。   彻底清醒后,他伸手捞过床头的手机。   无论是班群还是宿舍群, 消息都显示着【99+】。   宿舍群里, 张岸和老三不断互发语音。   叶囿鱼隐约觉得奇怪,他点开最后两条——   老三:“操!又一个表白贴!这次是对我遇哥的!”   张岸:“果然,我们的青春泾渭分明。我守着手机一晚上,也没看见谁对我表白。”   三言两语中,叶囿鱼大致猜到了个大概。   他没有点开两人发的帖子,而是直接打开了论坛app。   首页上飘着无数表白热帖。   叶囿鱼一眼就看了楼层最高的那个表白贴。   【今天校草的那番话真的戳到我了——谨以此贴纪念那些年我们无法宣之于口的热忱。】   [1L]楼主摊牌了, 单纯是想把狗子们骗进来杀罢了。   [2L]我还寻思, 今天一天我都没见到校草, 他什么时候说话了?   [3L]楼上腿脚指定挺好吧?散场时跑挺快还。   ……   [10L]校草今天说:“是我的信息素。”   [11L]平时喜欢推理游戏,帮大家理一理时间线。第一个暴露叶学长信息素的帖子是去年国庆那段时间发的, 他同学在帖子里说他的信息素是雪的味道。   [12L]而叶学长搬进Omega宿舍是在去年十二月。   [13L]Omega住在AB宿舍是非常危险的。一旦意外发情, 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从任何角度,我都认为叶学长不会这么做。   [14L]所以我推测,校草尝试标记叶学长时, 叶学长还是Alpha。至于AA能否标记,我查阅了一些医学文献, 理论上有7.69%的成功率。   [15L]草……楼上牛逼!   [16L]对不起, 我拖我们学校后腿了……几楼看下来, 我只会拍手叫好。牛逼啊楼上!   [17L]66666666666!   ……   [1314L]我家卖干货的,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都有,校草结婚能请我吗?   [1315L]楼上这波在大气层,恕我甘拜下风。   [1316L]那什么……我家开婚庆公司的,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找我。公司叫[合卺],联系的时候直接报校草和叶学长的名字就行!   [1317L]我真的去搜了一下……牛逼啊!合卺的太子爷竟然在我们学校!   ……   [1455L]偏题了偏题了!我觉得得先定场地!不然我们这一大伙人,没有地方坐啊!   ……   [3366L]不瞒你们说,我前天点进来,今天还没出去。我也摊牌了,我就是狗。   叶囿鱼一口气看完了整栋楼,趴在床上笑得停不下来。一连笑了几分钟,他的腹部逐渐感觉到酸痛。   正在这时,邬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柚柚在笑什么?”邬遇几步走过来,轻易就把叶囿鱼揽进怀里,“我在厨房都能听见你的笑声。”   叶囿鱼顺势往邬遇怀里一趴,拉起邬遇的手做了个揉肚子的动作。   邬遇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   只得顺着他的意思轻轻揉了起来   就着这个姿势缓了几分钟,叶囿鱼才把手机递给邬遇,一边告状似的抱怨:“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帖子!”   邬遇的视线停留在1314那层,眼底染上了兴味:“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柚柚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邬遇的语气过于不怀好意。   叶囿鱼几乎瞬间就联想到昨天在床上时……邬遇逗弄他的话。   他背脊一绷,义正言辞地警告道:“你、你这种想法很危险的!我才十八岁!”   邬遇盯着叶囿鱼泛红的耳廓,故意说:“哦?我记得柚柚今年二十七了。”   叶囿鱼瞪圆眼睛,挣开邬遇的手就要往床上钻。   可腰间那双手越扣越紧,丝毫不给他挣脱的空隙。   他挣了几次没挣开,索性瘫回邬遇怀里耍赖,眼珠子胡乱转着:“什、什么二十七啊……我才、才过完十八岁生日不到半年呢。”   邬遇想了想,问:“按照年龄,我是不是该喊柚柚一声哥哥?”   话落,叶囿鱼瞬间就安分下来。   他看向邬遇,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也不是不可以。”   邬遇还没说话,叶囿鱼的手机就震动起来,群通话的标识一跃跳到屏幕正中央。   那头,老三和张岸双双跃跃欲试:“你们看见群投票了吗?”   “什么投票?”   叶囿鱼顺着他们的话点进班群里,果然看见由管理员发起的几项投票。是关于毕业旅行的。   五十八个人里,有三十七个都选择了选项A——有意向和大家进行群体旅行。   张岸一通分析,最后说:“我觉得那么一大群人去旅行不太可能……但是我们几个可以一起去旅行啊!”   老三和他一拍即合:“对对对!我想说的也是这个!”   虽然和冬生约好要一起旅行。   但叶囿鱼没有认真设想过。   经老三和张岸这么一提,他忽然意识到,也许是时候该做些计划了。   几人七嘴八舌聊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挂断电话也没聊出个切实方案来。   反倒是邬遇,趁着叶囿鱼思考的间隙喂他喝下一大碗山药小米粥。   叶囿鱼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没什么威慑地瞪了邬遇一眼:“我还没洗漱呢!”   话虽这么说,但他完全没有要从邬遇怀里出去的意思。   他可还记着呢,刚才邬遇说要喊他哥哥。   他按捺住心底的悸动,就这样眨巴眨巴地盯着邬遇。   叶囿鱼很好懂。   他眼睛里的光满得要溢出来。   短暂对视后,在那双眼睛的诱导下,邬遇主动俯下身喊了声“哥哥”。   叶囿鱼想象中的“哥哥”应该是乖巧软萌的。   但邬遇的那句“哥哥”有意压低声音,尾音带起一道奇怪的喘息,生生喊出了那种……压抑的……难以言喻的欲望。   他头皮发麻,警惕地看向邬遇。   也许是小动物的直觉在作祟,这一瞬间,他感知到了危险。   邬遇笑了笑,一只手穿过叶囿鱼臀下,轻易就把人抱了起来:“哥哥不是还没有洗漱吗?”   叶囿鱼心里警铃大作!   不到十秒的路程,他脑子转了又转。被放到洗漱台上的那一刻,他朝邬遇软软地喊:“哥哥。”   邬遇似笑非笑地睨过来,叶囿鱼又说:“我错了。”   不就是一句哥哥吗?大丈夫能屈能伸。   叶囿鱼晃了晃空落落的脚丫,试图转移邬遇的注意力:“我的拖鞋还在外面呢。”   邬遇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才踏出浴室,叶囿鱼咔嗒就把浴室门锁上了。   两人闹到十一点,才堪堪换好衣服——今天是两家人聚餐的日子。   这段时间,为了不影响他们的复习进度,叶母和邬母鲜少踏足这套新房。   高考那两天,由于暴雨,他们也没见上。   一推再推,才把日期定在今天。   在两位母亲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决定回家小住一段时间。   邬遇蹲在行李箱前收拾行李,手里捏着一套粉白的睡衣:“柚柚,这套睡衣还从没有见你穿过。”   说完,他轻轻抖了抖,两条修长的兔耳垂落在空中。   他用手衡量了一下尺寸,眸色渐深:“这是柚柚什么时候买的?”   叶囿鱼正往后颈贴阻隔贴。   听见这话,他用余光瞥了一眼,不太在意道:“那是之前买网购送的!”   具体买了个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就记得这套衣服不太合身,他试过一次就把它压箱底了。   邬遇没再多问,只在心里默默打上【哄柚柚今晚穿】的标签,三两下叠好放进行李箱里。   _   聚餐结束后,叶囿鱼慌里慌张地赶回房间里洗澡。   今天他发了很多汗,后颈的阻隔贴摇摇欲掉,身上属于邬遇的气息也溢散开来。   叶父上一秒还眼带笑意,下一秒就恨不得把邬遇盯死在餐桌上。   浴室里。   叶囿鱼脸色发红,整个人显得局促万分。   匆匆冲完澡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他走得急,只拿了一张阻隔贴,并没有拿换洗的衣服。   外间适时传来邬遇的脚步声。   叶囿鱼拧开一条小缝,隔着门对邬遇说:“哥哥,我忘记拿睡衣了!你随便帮我拿一套!”   邬遇递过来一套粉白的睡衣。   叶囿鱼隐约觉得眼熟,但他没来及细想,顺手就接过了睡衣。   直到穿上身他才发现——这是邬遇白天问过的那套兔子睡衣。   由于刚洗完澡的缘故,叶囿鱼的皮肤泛着一层淡粉。   全身镜里,粉白的面料细致地包裹在他身体外部,不留任何缝隙。透过镜面,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身体的每一处线条。   身后,两条兔耳刚好没过腰际,在半空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着。   叶囿鱼蓦地想起来。   这套衣服是他买秋衣送的。   当时正值一月,送了这么套夏天的衣服,他也懒得试穿,随手就扔进衣橱里了。   也许是太不起眼的缘故,搬新房的时候就这么不小心捎上了。   叶囿鱼对着镜子转了个圈,一张脸慢腾腾地红了个透。   还是件露脐装。   裤子相较衣服要宽大一点,正好没过大腿根,不算太贴合,因此会隐隐露出点似有似无的缝隙。   脑子里的弦好像错了位。   叶囿鱼意图脱衣服的手一顿,悄悄调转方向,朝浴室的门把手探过去。   邬遇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手机,似乎是在浏览些什么。   听见开门声,他下意识抬头看过来。   叶囿鱼照着浴室里的姿势转了一圈,结结巴巴地问:“哥、哥哥,好、好看吗?”   作者有话说:   邬遇:要了命了。 第69章 番外[2]   冬生时间紧, 只余留出一周左右用于旅行。   叶囿鱼和邬遇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和冬生一起,回来后再约老三他们。   出发前一晚, 叶囿鱼半蒙半骗把冬生哄回了家。   叶囿鱼拎起冬生的行李就往主卧走:“冬生今晚跟小堂嫂睡!”   冬生有一瞬间的犹疑:“我睡客房就行。”   话落, 叶囿鱼瞬间就蔫了,连眉眼都拉拢下来。   冬生有些招架不住, 下意识就想答应, 邬遇却先他一步说:“冬生习惯了一个人睡,两个人可能会睡不安稳。”   叶囿鱼只想抱着冬生睡,没想影响他睡眠。听见这话,他脚步一顿停在原地:“那还是让冬生睡侧……”   “没关系,可以试一试。”冬生打断他,“我可以试着和小堂嫂睡一晚。”   家里本来就有两个侧卧。   邬遇见状, 指向其中一间:“我会把这个房间整理出来。如果你不习惯, 就来这边睡。”   事情得到完美解决。   叶囿鱼瞬间就咧开了嘴, 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趁冬生不注意,他悄悄吻在邬遇唇侧:“谢谢哥哥。”   第二天一早, 叶囿鱼就被邬遇从床上挖了起来。   他坐在床上缓了几分钟, 一脸茫然:“冬生昨晚睡在侧卧吗?”   冬生早就洗漱完毕, 这会儿正在吃早餐。   邬遇失笑:“冬生和柚柚一起睡的,柚柚忘了吗?”   叶囿鱼点点头,良久又摇摇头。直到被邬遇牵进浴室, 他才找回了一些思绪。   他的确是抱着冬生睡了一晚。   冬生睡相好,乖乖把头埋在他怀里。后半夜他醒来时, 看见胸口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这也导致他激动了半宿, 临近天明才缓缓入睡。   但他不敢跟邬遇说。   他们订的是早九点的飞机, 抵达预定的酒店时已经十二点半了。   叶囿鱼睡了一路,这会儿总算提起一点精神。   他从小书包里拿出两台小风扇,一台递给冬生,一台自己吹,时不时还往邬遇颈侧吹两下。   像极了出来春游的小朋友。   邬遇看得好笑,等电梯时他故意问:“两位小朋友下午想去海边吗?”   冬生还没反应过来,叶囿鱼先咧开了嘴:“去去去!泳裤都备在行李箱里了!”   身后,几道频率不一的脚步声适时逼近。   叶囿鱼一哽,下意识就噤了声,在邬遇打趣地注视下,他一双耳朵悄悄红了个透彻。   也、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听见……   上电梯时,叶囿鱼隐约感知到几道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   他把小电风扇往脖子上一挂,腾出手就往邬遇手里塞。   不能让他一个人丢人。   邬遇订的是亲子海景房。   透过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见跃动着粼粼波光的广袤大海。   海岸线由近及远,轻易就海陆分隔,却又杂糅着海水和细沙,缓缓延展到视野的另一头。   叶囿鱼呆呆地站在落地窗前,一时间忘了言语。   邬遇走到叶囿鱼身后,轻轻吻了吻他的耳廓:“柚柚这是太开心了?”   落地窗倒映出两人相交的身影。   身后,冬生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叶囿鱼的心脏倏地漏跳两拍。   “冬生还、还在这里呢!”他慌忙推开邬遇,一边小声抱怨,“你、你怎么没遮没拦的!”   邬遇任由他动作,只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   叶囿鱼没有看见那道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一头扎进行李箱里,做贼心虚地找起了泳裤。   酒店里提供三餐。   他们在酒店里稍作休整,顺带避开了中午那段最炎热的时间。   叶囿鱼自穿书后就养成了午睡的习惯。饭后,他在床头靠了一会儿,眼皮不知不觉就耷拉下来。   再醒来时,邬遇和冬生都已经更换好了泳裤。   邬遇外套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领口没有扣实,虚虚搭在颈侧,依稀可以窥见一片硬朗的肉色。   叶囿鱼咽了咽口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邬遇的脖颈。   冬生晃了晃手里充好气的小恐龙泳圈,一脸的犹疑:“小堂嫂需要泳圈吗?”   叶囿鱼一愣,不太明白冬生的意思。   冬生指了指浴室:“里面还有一个。”   邬遇笑着接过话:“是冬生专门给柚柚准备的。”   冬生给他准备的。   叶囿鱼茫然地走进浴室,一眼就看见了搭在浴缸上的泳圈。也是恐龙款式,不过比冬生手里那个要大上不少。   一颗心忽然就又软又甜。   叶囿鱼拿起泳圈,学着冬生的动作晃了晃:“谢谢冬生!我很喜欢!也谢谢哥哥!”   小恐龙款式一看就是邬遇挑的。   和他的小恐龙杯子如出一辙。   刚到海滩时,叶囿鱼还满心激动。下水玩了没一会儿,他整个人就蔫成一团,差点连人带泳圈摔进海里。   邬遇一手拦在他腰间,避免了惨案发生。   他靠在邬遇怀里缓了几秒,就听见邬遇说:“柚柚上去休息一下吧。”   岸边遍布一排带着遮阳伞的沙滩椅。   邬遇事先租好了位置,他们的随身物品也交由摊贩保管着。   叶囿鱼没再强撑,抱着大恐龙就往摊位走。   叶囿鱼要回了手机。   坐下后,他点开相机拉近距离,对着邬遇和冬生就是一顿猛拍。由于距离问题,只能拍到两个模糊的身影。   他挑出几张隐约能看见正脸的,美滋滋地往新群里发。   【YYY:给你们看看冬生!】图片.jpg/图片.jpg/图片.jpg   【YYY:可爱吗!】   叶囿鱼才发出去没几秒,群里就炸开了花。   【迹扬:?】   【是老三不是小三:操……这真的不是我遇哥的儿子吗?】   【回头是岸: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回头是岸:咱就是说,我能不能先预定一个干爹的位置?毕竟孩子总会有的。】   【迹扬:你想屁吃。第一个干爹必须是我。】   【白涂:实不相瞒……我觉得我也可以。为表诚意,我可以先送我干儿子一套高三的教辅材料。】   这个群是新建的。   为了商量后续的旅行事宜。   叶囿鱼眼看群聊的内容越来越离谱,一张脸渐渐红了个透。什、什么干儿子啊!   他正低头打着字,一道阴影就笼罩下来:“你好,我叫方雾。方正的方,雾气的雾。”   叶囿鱼愣愣地抬起头,就看见面前站着一个戴着银框眼镜的青年。   方雾冲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有些唐突。方便认识一下吗?”   见他没反应,方雾又说:“我关注你有一会儿了,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   方雾身后,一行同龄人正彼此商讨着什么,偶尔朝叶囿鱼的方向投来戏谑的视线。   他们应该是相互认识的。   叶囿鱼抱歉地摇头:“不好意思,我……”   他话说到一半,冬生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爸爸!”   脑袋在这一瞬间宕了机。   冬生跑得很快,几步就蹿到了叶囿鱼身边:“爸爸,你和这个大哥哥认识吗?”   方雾也怔愣片刻。   他看了看叶囿鱼,又看了看冬生,隐约觉察出端倪。   他将叶囿鱼的反应尽收眼底,故作轻松地调笑:“我今年大三,就读于京大。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给你看学生证明。”   叶囿鱼还没说话,邬遇就不紧不慢地挡在他面前:“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方雾彻底愣在了原地。   冬生往叶囿鱼身边一坐,指着邬遇说:“这是我父亲。大哥哥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饶是方雾不太相信,看见两人的脸,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他讪讪一笑,只能做罢:“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已经结婚了。”   说完,他又朝他们微微鞠躬:“非常抱歉。”   方雾离开后,叶囿鱼的脑子还直发懵。   反而是冬生不太放心:“我还是和小堂嫂一起吧。”   邬遇不置可否:“那这里就交给冬生了。我去给你们买椰汁。”   叶囿鱼稍稍回过神。   对上邬遇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他心里直发虚:“哥哥快点回来。”   “好。”邬遇如是说。   不知道为什么,邬遇说话时,叶囿鱼隐约觉得后背发凉。   _   浪了大半天,回到酒店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冬生洗完澡就乖乖上了床。   不稍一会儿,单人床上就传来了他平稳的呼吸声。   叶囿鱼拿出换洗的衣物,蹑手蹑脚地往浴室走。身后,邬遇悄无声息地贴了上来。   浴室门反锁的瞬间,叶囿鱼手里的衣物散落了一地。   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着。   叶囿鱼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屏住呼吸。   邬遇把头埋进叶囿鱼的肩颈,低声说:“柚柚,我吃醋了。”   头发在皮肤上反复摩挲,带起阵阵痒意。   叶囿鱼哼哼了两声,一时间什么气都生不出来了。他转过身,主动把自己塞进邬遇怀里,故意装傻:“什、什么吃醋啊……”   邬遇抬起头,直直地望过来:“柚柚不知道吗?”   邬遇的目光过于直白。   他被看得发慌,眼神也下意识躲闪:“我、我不知道啊。”   邬遇不太在意地“嗯”了一声:“柚柚马上就知道了。”   淅沥的水声响彻浴室时,叶囿鱼宛如一只掉落陷阱的小兽,只能任由猎人摆布。   身体被撞得几近破碎。   邬遇俯下身,用牙齿碾磨着他的腺体:“先收一点利息。” 第70章 番外[3]   大一的第一学期不允许外宿。   第二学期刚开始, 叶囿鱼和邬遇就搬到了一起。   叶囿鱼偶尔会去邬遇学校串串门。   不过邬遇课业紧,周一到周六几乎是满课,他自己也没轻松到哪儿去。加上学生会和社团活动, 两人几乎没有什么课余时间。一来一往, 他们便心照不宣地达成了【校外交流】的默契。   邬遇从不隐瞒他有男朋友的事实。   却没人见过他所谓的男朋友。   这天课后,学生会组织聚餐。邬遇拿出手机, 点开叶囿鱼的聊天框——   【学生会临时决定要聚餐。我问过了, 可以带家属。】   【柚柚今晚有空吗?】   刘策是邬遇上学期的舍友。   两人一起进的校学生会。   这会儿刘策看见邬遇发的消息,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我就说不该瞎起哄。你真把小嫂子带来,他们才会惊掉下巴呢。”   邬遇不甚在意:“总是要见的。”   今天周三,叶囿鱼晚上正好没课。   他想了想,索性把地址一并发了过去。   刘策啧了两声,默默别开眼。   上学期他总以为邬遇在蒙他, 因此总是乐此不疲地给邬遇推荐新认识的朋友。偶尔还帮人表个白什么的。   直到年前那几天, 叶囿鱼醉酒后用邬遇的号给他打电话, 把他臭骂了一顿……等他反应过来时,叶囿鱼已经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那之后的整个寒假, 他都没能联系上邬遇。   想到这件事, 刘策还有点愤懑不平:“你当时也是!就不能带小嫂子出来跟我吃个饭吗!”   他推了把邬遇的肩膀:“但凡我见到真人, 也不至于做出那些事啊!”   邬遇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你们在视频里见过。”   刘策有片刻的语塞,他心虚地瞟向其他地方:“我那不是以为……以为你随便找了段视频糊弄我吗?”   经过一学期的相处,大家都彼此熟识, 说起话来也少了许多弯弯绕绕。   见邬遇和刘策来了,有人带头打趣:“不是说要带家属吗?不会就是刘策吧?”   邬遇挑了个两个人的空位坐下:“他正在来的路上。”   刘策极有眼力劲地坐在了邬遇对面。   邬遇表现得过于自然。   众人忽然就有些拿捏不准。   坐在刘策两边的人小声问他:“不会真有吧?”   刘策反问:“你们觉得呢?”   没等两人说出个所以然, 叶囿鱼的身影就出现在包厢门口。   叶囿鱼往里面探了探脑袋, 确定邬遇的位置后, 他才慢吞吞地往里走。   对上一众惊诧的视线,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好,我叫叶囿鱼。是邬遇的男朋友。”   后半句话他练了一路。   总算没有磕绊。   落座时,邬遇替叶囿鱼理了理衬衫领子:“怎么就穿这么点?”   正值三月末,天气还有些寒凉。   叶囿鱼今天穿了一件小马甲,内里配的是白衬衫。   整个人看起来又小又乖。   叶囿鱼搪塞了两句,没有细说。   良久,他才挑了个没人注意的间隙小声说:“这是我特意回家换的。”   众人浑浑噩噩地吃着,吃到一半才猛地反应过来:“支棱起来啊!邬遇都带家属来了,这不得一起喝点?”   他们说着就要和叶囿鱼吹瓶。   邬遇还没反应,刘策先看不下去了:“小嫂子可是Omega,你们几个Alpha可要点脸吧!”   他把桌上的酒瓶往自己面前一顺:“怎么说也是我小嫂子,我替他喝!”   笑话,真让叶囿鱼喝醉了,他可遭不住!   他真的不想再被痛骂一顿了!   一餐饭吃下来,叶囿鱼滴酒没沾,刘策喝了个酩酊大醉,走路都要人扶着。   返校路上,叶囿鱼挨着邬遇并排走着,时不时往刘策的方向瞟上一眼。   刘策几次挣脱无果,泄了气似的任由邬遇拎着往前走。   叶囿鱼凑到邬遇耳边:“哥哥,你这个舍友好像……不太聪明。”   邬遇把人往上提了提:“是不太聪明。”   这天之后,叶囿鱼在邬遇的朋友圈名声大噪。   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邬遇有个甜软系的未成年小男朋友。   _   叶囿鱼的第四个生日来临时。   京市迎来了一场久违的大雪。   叶囿鱼自小生长的南方,小时候偶尔能看见没过膝盖的大雪,再长大一些,连雨夹雪都成了奢侈。   这场大雪纷纷扬扬,一直持续了三天。   叶囿鱼早在上个月就把新年的台历拆了出来,还特意在1月1号上画了个红圈。   是夜。   邬遇抱着叶囿鱼回房间时,途经客厅的台历。   “哥哥!”叶囿鱼喊停邬遇,抬手指向台历上的那个圈,“你知道那个圈代表着什么吗?”   邬遇抱着他走近了些,目光落在代表他生日的日期上。   良久,邬遇才说:“不如柚柚告诉我?”   邬遇的胸腔忽然震动得极重。   这一瞬间,叶囿鱼隐约觉得……邬遇是知道的。   叶囿鱼不自在地扭动了两下:“就、就是……”   他顿了顿,把头埋进邬遇颈肩,用几近嗫喏的声音说:“就是法定结婚年龄。”   说完,他没敢看邬遇的反应,兀自缩成一团装着鹌鹑。   邬遇的笑声略显低沉:“柚柚这是什么意思?”   叶囿鱼涨红了脸。他现在无比笃定,邬遇早就知道了,只是为了逼他亲口说出来。   心脏如捣鼓般跳动着。   叶囿鱼趴在邬遇肩上缓了一会儿,鼓足勇气抬头:“我现在是适婚年龄,你也是。”   话说到一半,他蓦地反应过来,他先前订做的对戒还被藏在小书包最里层。   他拍拍邬遇的肩膀:“这是件严肃的事,你先放我下来!”   邬遇失笑地把人放下。   叶囿鱼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兀自往房间的方向退了两步,胡乱扯了个理由:“我今天还没洗澡呢,我得先洗个澡。”   不等邬遇反应,他转身就往房间里跑,顺带锁上了房间门。   门外传来钥匙碰触的声音,邬遇不紧不慢道:“柚柚,我有每个房间的钥匙。”   叶囿鱼没理他,埋头就在小书包里一阵翻找。   邬遇似乎是刻意给了他时间。   房间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恰好将丝绒盒藏进掌心。   “柚柚现在都学会光明正大干坏事了。”   邬遇笑着望过来,眼神却称不上温柔,反而透着些许隐晦的欲望。   每次在床上,邬遇就会用这种晦涩的眼神盯着他。   叶囿鱼被看得发虚,却不忘把手背在身后。   邬遇每走近一步,冰雪的气息就更浓重一些。   直到叶囿鱼的身体彻底被冰雪笼罩。   邬遇俯下身轻声问:“柚柚手里拿着什么?”   眼看那双手要把自己抱进怀里,叶囿鱼扑通就单膝跪在地上:“邬、邬遇先生……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打开丝绒盒时,他的手不自觉地轻轻颤抖着。   盒子里盛放着两枚对戒。   一枚制成了翅膀形状,一枚制成了首尾衔接的玫瑰。   叶囿鱼慢吞吞地把翅膀取出来:“这是乌鸦的翅膀。”   见邬遇没有说话,他指向自己无名指的戒指:“我猜这只鸟是乌鸦。”   他手上戴的这枚戒指。   是邬遇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送给他的礼物。   当时邬遇曾问过他,会否好奇这是一只什么鸟。   其实直到最近,叶囿鱼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   他一直在努力追赶邬遇的脚步。   但他从未觉察,其实他始终都和邬遇比肩。他不需要追赶,只需要活在并肩前行的当下。   “十八岁的叶囿鱼说他愿意等。”叶囿鱼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邬遇的眼睛,“二十一岁的他不想再等了。”   “当时我在坪后街看见的那幅画,也是乌鸦。”   “射击场旁边……”   “是擂台,对吗?”   叶囿鱼一股脑地把心底的猜疑说了出来。   邬遇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   叶囿鱼自若地垂下眸,一颗心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了沉。即使邬遇反应很快,也没能掩盖刚才那片刻的失态。   他大约是猜对了。   短暂静默后,叶囿鱼掩藏好所有的情绪:“哥哥,我想知道所有关于你的过去。那些只有迹扬他们参与的……我曾经错过的过去。”   “所以。”   “你要跟我结婚吗?事先说好,你不能再隐……”   邬遇朝他伸出手,用行动制止了他剩下的半句话。   “不会了。”   “曾经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告诉你。”   邬遇弯腰吻在叶囿鱼唇间:“往后也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   这三年里,其实有无数机会可以说开。   但叶囿鱼就像钻进了奇怪的牛角尖里。   他固执地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固执地等待着邬遇的坦白。   直到现在他才恍悟。   邬遇也在等,等他最后的义无反顾。   夜里,叶囿鱼窝进邬遇怀里哼哼唧唧:“以后你可不能再这样了!”   邬遇把人抱进怀里:“对不起。”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停顿片刻后问:“柚柚想在哪里办婚礼?”   叶囿鱼一噎,耳廓肉眼可见泛起了红:“还、还没登记呢!怎么、怎么就问起场地了!”   邬遇笑了笑,自顾接过话:“我觉得可以办在游乐园里。”   叶囿鱼把自己蒙进被子里,没有给出确切的答复。半梦半醒间,他迷迷糊糊地想,其实在婚礼办在游乐园里也不错。   算算时间,这是他和邬遇在一起的第四年。   往后,还会有很多个四年。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